窑矿坑,好凄惨,
矿工头上无青天,
这边哭,那边叫,
莫怪人说是阴间。
窑矿坑,雾蒙蒙,
活人跌进死人坑,
阴间讨钱阳间使,
苦守一盏孤魂灯。
窑矿坑,阴森森,
又黑又深吓死人,
生人坑口看一眼,
浑身发麻腿抽筋。
-摘自勒马堡民谣《活人跌进死人坑》
勒马堡西有一处玄晶矿脉,官府调配数千奴隶在此开矿。几年过去,矿坑周围已形成了一个小镇。小镇没有名字,只叫做矿坑。生活在这里的都是奴隶。多数是发配流放的犯人,也有破产的商人、农民被卖到这里。
矿坑只有唯一的一家小酒馆,因为是唯一的酒馆,生意也不太差。廉价的米酒,廉价的食物,还有赌桌、妓女,是奴隶唯一的休闲之地。
当杨安知和王武来到这家酒馆门前的时候,正是傍晚。大门里传来嘈杂的声音,窗户上是明亮的灯光,人影闪动。门口几个乞丐蹲坐在灯光阴影处正在乞讨。
王武随手丢出几个铜板,乞丐们扑上来争抢,见王武和杨安知都带着刀,倒也不敢近前。只有一个小乞丐在地上摸索,想找到一枚铜板,不知不觉到了杨安知身边,杨安知抬脚就踢。小乞丐横飞出去,躺在地上不停抽搐,看样子是不活了。
杨安知一口口水吐过去,骂骂咧咧:“蛆虫,脏了老子的脚”
王武眼中寒光一闪:“你以后还不是跟他们一样!”
杨安知奇怪地看了眼王武,“杨大爷再落魄也不到这粪坑做蛆虫。”
王武道:“我姐说了,你们这帮子走狗,难道还能指望秦十二给你们养老?”
杨安知拍拍腰上挂的弯刀,道:“这把刀自然会给老子养老送终。”
进了酒馆,酒味、汗臭和脂粉气混合成一股奇怪地味道扑面而来,两个穿着暴露,露出肩膀和****的妓女立刻挤过来搭讪。
“大爷,只有两个铜板,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哦。”
“大爷,我只要一个铜板,只要一个,保你舒舒服服。”
推搡中,酒管老板从人群中挤过来,把两个妓女赶跑。挂着一脸热情对杨安知道:“杨大爷,您赏脸来小店,小店可真是太荣幸了,里面请,正好前些天来了一批好酒。”
杨安知指指弯刀,“今儿个不是来喝酒,有活要干。”
老板面色一苦:“看来小店的桌子椅子又得重新换一次了。”
杨安知笑道:“十二爷哪会亏待别人,真打坏了东西,去十二爷府上拿银子就是。”
老板心里骂道,我怕是银子拿不着,反把小命给丢了。面上却笑嘻嘻点头道:“是,是,谁不知道十二爷是真仗义。”
老板边说边走,将杨安知二人带到一个偏僻角落。两人坐下不久,伙计端来酒菜。杨安知自斟自饮,注意力却全部放在酒馆门口。正好是饭点,王武早就饿了,也给自己倒上酒,边喝边吃。
酒过了四五碗,菜也吃了好几圈。杨安知有些不耐烦了,抬头看了眼王武,“傻小子,等会听我的眼色,先等那工头漏了马脚。”
王武嘴里塞满了食物,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酒馆大门猛地打开,一群奴隶矿工涌进酒馆,仿佛要把酒馆挤爆似的。有的矿工身上还带着泥土碎石,看样子是刚下工。
杨安知把角落里的油灯吹灭,黑暗顿时笼罩了二人。一个工头走进酒馆,
工头不是奴隶,而是平民。矿坑的工头都是其实都是秦十二的手下,秦十二通过工头从矿坑偷运玄晶矿,走私到中原,是秦十二最大的财路。这也算是勒马堡一个公开的秘密。
玄晶矿可以辅助武者修行真气,也可以铸造神兵利器,是国家的战略资源。你要问秦十二走私玄晶矿,难道官府不管吗?谁不知道勒马堡的知府大人跟秦十二是穿一条裤子的。
那工头进门四处看了看,也找了偏僻位置坐下。眼神却时常往门口飘去,看样子是在等人。
不一会儿从门外进来一个黑衣人,一件黑色长袍笼罩住全身,看不清样子。似乎受不了酒馆里恶心的味道,用左手捂住了鼻子,那左手细白幼嫩,与这酒馆的其他人都大不相同。右手拄着一根奇怪地拐杖,通体乌黑,一根根蛇一般的树根虬结而成。
酒馆的味道实在难闻,黑衣人并不想多呆,看见了工头,点点头示意一下,就迫不及待地往门外走去。工头在桌上放几个铜板,也跟了出去。
杨安知招呼一声王武,王武不舍地看了一眼满桌的酒菜,跟着杨安知追了出去。
二人出了门,工头和黑衣人已经走出三百多米,刚刚下工,正是矿坑最热闹的时候,王武二人倒也不扎眼,混在人群里远远缀着。
工头和黑衣人出了矿坑,一路往北,已到了兜勿草原边缘。这里正等着一辆马车,旁边守着两个仆从,仆从身穿皮裘,只套了一个袖子,而另一个袖子耷拉在背上,正是草原蛮子的装束-左祍裘褐。
王武二人远远蹲在一个草垛子里,杨安知骂道:“吃着十二爷的银子,还敢偷十二爷的货,竟然还敢卖给蛮子,我看你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就连十二爷也不敢把玄晶卖给蛮子啊!”
王武撇撇嘴:“只要能赚钱,卖谁不是卖。”
杨安知就算是怕了王武的愣劲儿,此时也忍不住说道:“我宋国的人族和他们草原上的蛮子是水火不容,势不两立。他们时刻想着抢咱们的土地,杀咱们的儿孙,哪个宋国男儿不想着自己能亲手宰下两个蛮子头颅,挂在人头架上。”
杨安知还想继续说叨,却又噤声。那边工头掏出一个小布袋,稍稍拨开布袋的口子,一抹明亮的金光绽放出来。
黑衣人点点头,一摆手,旁边的仆人摸出两根金条。
杨安知心道,这事儿得赶紧回去禀报十二爷。
旁边的王武却猛地跳出草垛,咋咋呼呼大喊:“老小子!吃着十二爷的银子,还敢偷十二爷的货,竟然还敢卖给蛮子,老子看你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杨安知又气又急,妈的,我不是叫你看我眼色行事吗!收拾那个工头轻而易举,可还有那三个蛮子呢,连对方的底细都不知道就动手,可是江湖上的大忌。。
那工头根本没听清王武说的什么,只听得“十二爷”三个字,就吓地浑身一哆嗦,把装着玄晶矿的布包往怀里一揣,撒腿就跑。
王武拔刀就追,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工头和王武都已经跑了老远,想追已经来不及。三个蛮族回头看了眼草垛子,正巧看见杨安知因为气急而显得特别明亮的眼珠子。
黑衣人右手一抬,那根乌木杖凌空向杨安知激射而来,乌木杖上的树根仿佛活过来,像蛇一样不停盘曲蠕动。杨安知心头一凉,是个草原巫师。
不是杨安知不想跑,而是就算他跑的再快,也快不过巫师的远程巫术。事到如今,只能欺近巫师身边,拼死一搏了。只希望那两个仆从不是蛮族武士。
可惜天不遂人愿,很明显那两个仆从就是蛮族武士,一人护卫在巫师身边,另一人持刀跟着那根乌木杖冲来。
杨安知大骂一声:“王武,你个该死的蠢猪!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手上也不含糊,手臂如同柳枝,轻柔摆动,挥出一片刀光,每一片刀光,精准斩在乌木杖上,乌木杖上的根条吃不住刀光,碎成木屑,掉在地上。杨安知的回风拂柳刀法确实是出神入化。
蛮族武士的弯刀紧跟着砍来,杨安知力道用老,还没回过气,只能错身闪开。
那边黑衣人又召唤出一头幽灵狼魂,狼魂浑身碧绿,是用兜勿草原上苍狼的魂魄凝练而成,只有真气境武者用真气才能将之斩灭。可惜杨安知只是炼体境七重。
狼魂一声长嗥,扑向杨安知,速度快得仿佛像一道绿光。杨安知脚步轻错,姿态仿佛只是在散步,身形却快的不可思议,身后竟然出现栩栩如生的五条残影。正是配合回风拂柳刀法的身法绝技,柳曳步。
狼魂虽然厉害,但毕竟是个死畜生,智力比之苍狼更低。一时无法分辨,那个才是杨安知的真身。另一个蛮族武士也不知所措,只能持刀护住身前。
而一条残影蓦然回身绕到蛮族武士身后,出刀斩出,一抹冰冷的寒光闪过,那蛮族武士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咦,这么看见自己裤裆了?却是被分尸两节,脑袋正好掉在裤裆里。
黑衣巫师见此大怒,念动咒语催动狼魂攻击。狼魂只能徒劳扑咬,每次扑中的却都是残影。杨安知当然不会蠢到和狼魂纠缠,踏着柳曳步直逼巫师,身形不断在五条残影之间变幻,间不容发地躲开狼魂的攻击。
只要解决巫师,狼魂不攻自破。不过四次呼吸的时间,杨安知已经全速奔到黑衣巫师身边,体力消耗过大,已经不能维持五条残影。杨安知干脆收起残影,只是全力发动柳曳步,表面轻柔的姿态下,速度已经快若鬼魅。
另一个蛮族武士实力显然不如那边把脑袋夹在裤裆里睡觉的死鬼,只出了一刀,杨安知反手用刀背拍在蛮族武士的弯刀上,蛮族武士持不住刀,弯刀直飞出去,差点砍中旁边的黑衣巫师。
杨安知左手撮指成刀,斩在蛮族武士脖子,那蛮子倒飞出去,已然气绝。
巫师见杨安知如此凶猛,也慌乱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块玄晶,咬破舌头一口鲜血吐在玄晶,玄晶染了血,射出一道血红色的强光。
这蛮子巫师要出绝招了,杨安知可不敢给巫师出招的机会,压榨出全身最后一点力气,脚踏柳曳步,手运回风拂柳刀,朝巫师面门斩去。
距离本就很近,巫师再要完成法术已经来不及,眼见那绚烂冰冷的刀锋极速逼近,只能绝望的闭眼,长呼我命休矣。
胜负将分,杨安知心头冷笑,今天老子终究死不了!耳边却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在勒马堡生活了四十几年的杨安知晓得,那是狂风吹来,草叶互相摩擦的声音。这个时候还有这么强的风么?
杨安知斜眯了一眼,一道红光飞来,带起了一阵狂风,那红光呈半月形,像是蛮子的弯刀。红光轰在杨安知身上。杨安知吐血横飞出去。
是刀气,真气境高手!杨安知迷迷糊糊念叨着,王武你个蠢猪,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幸好,幸好拉了两个蛮子垫背,也算对得起祖宗,可惜没把哪个蛮子巫师也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