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尔德西如数家珍地说:“我们祖祖辈辈生活在喀纳斯湖边,但是从来不打鱼。这是因为在图瓦族的传说中,湖里有湖怪,湖怪能吃掉整头牛。但湖怪到底长什么样,谁也说不清。图瓦族的前辈还有过两次捕捉湖怪的尝试,但都以失败告终。所以图瓦人至今不到湖里打鱼,也不在湖边放牧。”
吴卫国转身补充说:“其实,有人认为喀纳斯湖怪是一种生长在深冷湖水中的‘长寿鱼’,其寿命可达200岁以上,而且行踪诡秘。但是也有人不这么认为,所以就引起了很多争论,但是这样的争论对喀纳斯的旅游业带来了极大的帮助。”
“我看这些年,每年都在搞科考,每年都在湖面上找湖怪,也没弄出什么有实际意义的东西。这湖怪是不是真的存在还是两码事呢?”启超道。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很多传说都不一定是假的。我们图瓦人的祖先是不会骗我们的。”叶尔德西说。
孟宪明听完启超和叶尔德西的对话后,问道:“咱们图瓦人在这湖边生活了这么长时间,还有没有其他的什么传说呢?”
叶尔德西老人放下马奶酒碗,给众人填满之后继续说道:“这些年关注图瓦人生活的人越来越多,图瓦人一直有个传说,说成吉思汗当年西征的时候最喜欢的地方,就是被他誉为金色的阿勒泰草原,当这位一生叱咤风云的汉子策马来到阿勒泰时,他突然被这里的宁静和美丽所震慑,虽然这并没有挡住他西去厮杀的脚步,但他却说,他希望死后能长眠于此。成吉思汗最喜欢的臣民,是善良诚实的图瓦人,他曾下过一道密令,将死后的遗体交给图瓦人。所以这些年有很多专家来我们这里打听,是否有这方面的故事,但是由于我们图瓦人没有文字,只有语言,所以也没流传下来。”
启超想,确实这些年有一些专家提出过这样的设想,当这位旷世豪杰在攻打西夏的征途中坠马而死之后,他的遗体是否就被悄悄地运回了阿勒泰,而后又被埋葬在喀纳斯湖边了呢?为了让英雄的魂魄长存,又担心后人来打扰他,因此图瓦人编出一个湖怪的传说,来震慑四方。成吉思汗死后究竟被埋在哪儿,一直是一个困扰世人的谜团,神秘的喀纳斯成为这个谜底的唯一线索。
在与叶尔德西闲聊中,吴卫国得知,在上个世纪初,有一群俄罗斯人从群山的北边翻越了过来,说是要寻找他们丢失的马匹,当他们来到喀纳斯湖边的时候,他们被图瓦人拦住了。老人说,他们并没有带走俄罗斯人的马匹,丢失的马匹已成为“湖怪”的祭品了。说完这些之后叶尔德西喝了一口马奶酒,脸色红润,神秘地说:“我看那些俄罗斯人不像是来找马的,虽然他们嘴上这样说。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怎么可能有马翻山越岭跑到喀纳斯这里来呢。那几个人在山里找了好长时间最后才离开。”
说完话叶尔德西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畅快淋漓。此刻,老人已经显得有些迷糊了,要为大家献上一首曲子。老人身穿盛装,手里拿着他的宝贝——楚吾尔。楚吾尔是一种图瓦人特有的乐器,那是一根简洁又奇怪的笛状物,用喀纳斯湖一道湾特有的一种“扎拉特”草的茎秆做成。笛上开有三个孔,都开在笛的下端。最下面一孔与端口有四指的距离;第二孔离第一孔三指;第三孔与第二孔有四指距离。“楚吾尔”呈淡褐色,空心,上粗下细,几乎没有重量。“楚吾尔”的声音时而高昂,时而委婉;一会儿急促,一会儿舒展。从“楚吾尔”的声音中,几乎都能听到大山里的动物和鸟类的生活情景。
叶尔德西小时候是跟爷爷和爸爸学会了吹奏楚吾尔,就一直坚持了下来。随着旅游开发,经济发展,人心渐渐浮躁,一部分人也不安于此,虽然游客对图瓦人的文化十分好奇,但年轻人不再喜欢学习吹奏楚吾尔了,会吹的人越来越少,只有他,生于斯,长于斯,留在这里,成为喀纳斯必不可少的一道风景,被人们称作图瓦人音乐的活化石。
老人为吴卫国一行吹了三首曲子:《美丽的喀纳斯湖的波浪》、《奔腾的黑骏马》、《欢乐的阿勒泰》,其中第一、第三首曲子是他自己创作的。闭目倾听,仿佛喀纳斯湖边的风声、雨声等一切自然声响悠悠传来,让浮躁的心渐渐沉静下来,引人遐思。
听着老人的曲子,启超慢慢地陷入深思,他想到图瓦人也成为这个巨大的欲望球体内的一部分,为陌生而稀罕的旅人献上奶茶、奶酒,这帮流着哈喇子的匆匆游客欲掠夺的就是这稀有的仙景以及少数民族职业的微笑,职业的歌舞,职业的奶茶,职业的奶酒。生活,它只是摆设;文化,它只是旅游纪念品;少数,它只是多数的乏味清汤中的几粒盐。
曲子唱罢,叶尔德西似乎陷入深深的悲伤,不知道为什么,那自由的乐声,带来的不是激动也不是欣喜,而是久久的伤感。吴卫国示意大家可以回去休息了。启超先回了屋子,没过一会儿,又被喊了起来,几人来到吴卫国的屋子之后。此时孟宪明也在这里。
吴卫国询问:“启超,你们是不是做过一个相同但是很奇怪的梦?”
启超看了看孟宪明,他心里明白,这家伙肯定将他们做的梦又说给吴卫国了,忙答:“宪明给教授说了吧?”
“这个讯息很重要。我觉得有可能是在提醒我们,秘密就在湖内。
我今天听完叶尔德西的话之后,觉得之前俄罗斯人肯定是为了某个目的来这里,他们也是为了找到这个东西才来喀纳斯周边的,他们在山里没找到。这也就更加坚定了我认为这个秘密就在湖里的推论,现在咱们是摸着石头过河。”
启超心想:“在新疆哪个故事都会有老毛子(俄罗斯人称呼)的身影,跟鬼一样。”
“那他们难道也是来找独目人的?”
“其实俄罗斯人已经对新疆的很多东西研究许久了,况且这独目人留下的东西肯定也不只是我们现在所掌握的资料。那些人肯定是来找财宝一类的物品,只可惜被图瓦人给挡了回去。如果真的如我们所料,那么这些人肯定已经将目标直指湖底了,说不定这也可以为我们开辟另外一条路。”吴卫国说。
“导师,你是如何判断出咱们要找的东西就在这湖底的呢?这些年一直有人在考察喀纳斯湖,也没有什么发现啊!”孟宪明说。
“其实很简单,我觉得你们的梦有些是有启示意义的。除此之外,那些俄罗斯人为什么要到喀纳斯湖这边来找,喀纳斯湖的范围很大,为什么他们偏偏要选择这里呢?只能说他们无事不登三宝殿,如果不是当地图瓦人的阻挡的话,这些俄国大汉说不定能做出什么事来。”
“所以教授就认为我们要找的东西可能在水中?难不成这些独目人已经进化成水中的湖怪了?或者是美人鱼的近亲。”启超打趣道。
“凡事要大胆推测,小心论证。这些事情都有可能,虽然我也不敢相信,但是喀纳斯的神秘就在于此,因为它有太多的秘密了,所以我们要下去。”吴卫国总结道。
旻斌急问道:“那我们真的要下湖?没装备啊?”
“装备你们不用着急,小刘已经准备好了。”吴卫国说。可是吴卫国没有多说与小刘相关的内容,转而说道,“明天我们还有一个同行加入,这样人就齐全了。明天咱们就开始跟着小刘学习一下潜水设备的使用。”
第一次下水
在马奶酒的酒精作用下,启超、孟宪明美美地睡了一晚,还好这几天没有做梦。虽然已经快入夏了,但是喀纳斯湖的早上还是有些凉。
穿好衣服,叶尔德西老人已经准备好奶茶和馕饼子,吃完早饭,吴卫国要去接新成员。小刘带着大家就在叶尔德西老人家的院子里开始潜水训练。虽然这些人没有真正的经历过深海潜水,但是游泳还是会的。当装备展现在眼前时,众人才明白,原来吴卫国早有准备。面镜、脚蹼、呼吸调节器、潜水服、配重、浮力背心、三联表(气压表,深度表,指北针)、气瓶等等,由于车内空间小,所以只带了四个人的设备。
正当几个人热火朝天地学习的时候,吴卫国带着一个年轻的姑娘过来了。只见这女孩身材苗条,1.7米的个子,短头发,戴太阳镜,眉清目秀。一帮男人一看吴卫国带着姑娘过来,停下手,纷纷观看。
吴卫国带着这位窈窕美女,走到正在发呆的众人跟前,介绍说:
“这是德国莱比锡大学考古系博士杨可馨,也是我的学生。”孟宪明想了想,这杨可馨听吴教授讲起过但是没见过。而一旁的启超则显得有些惊讶,启超对这个杨可馨的名字却很是熟悉,这跟大学的一个同学名字太像了,那个女同学后来也报考了考古研究生。
启超心想:“世界上难道真有这样的事,她不会和她是一个人吧?”
正当启超陷入神想的时候,杨可馨取下墨镜,一双圆而有神的眼睛出现在众人面前,杨可馨笑着跟大家打招呼,这下子启超才看清楚,还真是冤家路窄,居然真是自己的老同学。
而此刻杨可馨也死死地盯着启超,可是启超一脸的无所谓,装着没看到。孟宪明觉得很奇怪,以他对启超的了解,见女孩子起码要套个近乎吧,露出他邪恶的一面,可是这次很邪乎,感觉好像对这女人不感兴趣。
“难道今天早上吃的饭有问题,猫不吃鱼了?”
介绍完之后,吴卫国和小刘回到屋子,不知道谈什么。而叶尔兰、旻斌、启超等人则继续鼓捣潜水设备,此时杨可馨来到启超面前,笑着说:“老同学,你也在这儿呢?”这甜甜的一问,反倒让启超有些不好意思了。
“呵呵,还真是有缘分,居然能见到你。”启超说。突然那个曾经一起在大学校园里,为办文学社刊物而争得面红耳赤的杨可馨,那个学习劲头十足,目标明确,单纯可爱的杨可馨,那个曾经和自己安安静静地走在校园的树林里,谈论人生理想的杨可馨浮现在启超的脑海里。
“我也是曾经的一个老师安排的,这才有机会参与国内的重要考古。”杨可馨微笑着说。
此时吴卫国和小刘从屋子出来,宣布吃完午饭先由吴卫国、孟宪明和小刘下水,初步地看一下水下的情况。
听完之后孟宪明觉得不妥说:“导师,你的年纪都这么大了,你就在船上坐镇指挥吧。”
“教授,你就听我们的。带上设备我们将画面通过水下电脑记录下来就行了啊,到时候你在上面看不也一样吗?有宪明这位后起之秀,你还怕什么啊?!”
启超看着头发已经有些花白,脸上皱纹经过这段时间风吹日晒愈加明显的吴卫国,心中不免感慨起来。在一般人的眼里,考古工作总显得有些神秘,而如果一个考古工作者工作的地点是茫茫的戈壁滩,辽阔的大沙漠,人迹罕至的崇山峡谷,世界屋脊上的帕米尔高原,那么,不但他所从事的工作本身,甚至于这个人也会充满神秘的色彩,引起别人无比的好奇,而吴卫国就是这样的人。但是此时的他,又是那样的感伤,不管如何,人斗不过时间,再执著也是如此。
“教授,他们说得对,你就在湖面,有我呢。”一直严肃的小刘说。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好吧,有你我也放心。”吴卫国这话一出,众人心里已经有底了,这小刘的背景很深,要不然他说一句话为什么会得到如此重视。
“教授,教授!我发表一下意见,我作为一个小同志,小学生,我也想跟着下去,反正是初步试探嘛,也让我练练手艺,要不然这队里的某些同志会瞧不起我的,你说是吧,宪明?”启超笑嘻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