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光凛凛,透发森寒。
只见水泊中央有一凸出水面的青石,石上有一具骸骨,先前邢川正是因此而骇。
骸骨上裹着衣物,虽是破烂,却也依稀看出是一道袍,料想这人生前定是一道士。
只是更令人怪异的是一柄约莫四尺的长剑径直插入头顶,深入有七八分。
这幕情景就好似有一柄长剑从天而降,没入这道人头颅,取人性命。
邢川微定心神,却是没有贸然临近,当即遥遥而望。
只见那长剑青光熠熠,想它在这石洞中也是年代久远,加以洞中潮湿,竟是没有生半分锈渍。可见此剑并非凡俗。
“想必这洞内陆离流转的淡淡光亮也是源于此剑吧……”
邢川心中想道。
只是这剑好似从天而降,而这道人又是盘膝而坐着的,若是别人刺杀,这人也不可能毫无所动,不会在那干坐着等死吧。
于一另说,若真是如此,那行刺之人在这洞顶也无藏身之地。
这死因也是太过扑朔迷离了。
莫非是这道人为躲避仇家追杀,在这洞中枯坐直至道消。后来仇家寻来,见这道人已死,心中觉得不解恨,便连这道人的尸首也不放过,径直一剑向下而没道人头颅,当以了断。
……
万般思索,最后又回归现实。
邢川不由苦笑。
自己被困于此,尚寻不得出路,焉有心思管他人死死活活的原因。
自己若长困于此,尝尽腹饥湿寒之苦,坐以待毙,莫不如举刀自刎,命断于此。
“自刎?”
邢川心中蓦然一动,莫非此人也是受遍腹饥之苦,遂自行了断。
刚有此想法,顿又觉得好笑,暗自摇头。
由看此剑便知此人定是出自仙家,习得仙法,修为也定然不低,莫说辟食五谷也不无可能,怎能如自己一般轻践自己的性命。
想到这,一股失落油然而生。可怜自身渺小,缚鸡无力,纵有如此强大的修士亦是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自己亦有何存在之义,无非默默逝去,化而黄土。
银光如水流动,却也柔和。
邢川不禁朝那尸骨看了两眼。
“嗯?”
“这应该是这道人所属宗派的标志吧。”
只见那尸骨上裹着的衣物一角上依稀用银丝绣着的图案,为一祥云和一长剑,颇有种乘风御剑的意境,又有种剑破雾岚的凌厉。
“古岚宗?”
邢川惊异。
想这古岚宗也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大派,门中弟子难以计数,综其实力隐隐为正派之领袖,为世人所敬仰。
“这天下派系庞杂繁多,也是不免一些小派的标志与之相似。”
想到这,邢川觉得也是有些道理,也许是一无名小派藉此唬一唬人罢了。
虽是如此想的,邢川还是决定走近些再看看。纵使有何等弑人玄机也无关紧要了,只因自己本就身处死境。
遂即一鼓袖袍,身体一轻已是朝前掠去。
如此的距离还是令得邢川有些后继无力,幸得也是竭力横渡过去了。
待得落定,邢川只觉眼前一眩,仿佛有漫天的剑光离散,呼啸。甚为奇异,不说奇观也差不多了。
邢川置身中央。
只觉这漫天剑光尽皆由自己而发,由自己掌控。又似自身为这众剑之的,逃脱不得。
煌煌之威,沐水而衍。
漫天剑雨,弑己成仁。
由此,邢川顿觉浑身时而酣畅淋漓,时而犹如身陷泥潭,为万蚁嗜咬。
倏然,邢川心神一定,此间感觉便离体而去,心想定是这长剑藏有丝丝玄奥,当即朝那深入头颅的长剑看去。
只见剑身青光熠熠,约两指宽,四尺长,显得颇为细长,除此之外便无他异。
“此剑尚未淬好。”
邢川不由摇头。
剑锋内敛方为好剑!
只见这长剑半边锋刃青光如霜隐没,而另一边却是颇为光亮,看似可以吹毛断发,却实难削铁如泥为真气所灌注!
及此,邢川遂不再想,旋即俯身而下,朝那尸骨看去,所见那用银丝绣成的标志便更为清切。
忽而,只觉眼前一暗,周遭光亮已是去之不少,变得暗淡下来。
邢川心中了然。
“这剑光沐水而衍,这满壁的光亮想必也是这剑光经水折射而成。”
原来是邢川俯身而下遮了剑光的传递,所以这方空间才变得更加昏暗起来。
邢川不禁抬首朝周遭看去,所见唯有这尸骨身后有些许光亮。也正是因为如此,这后方石壁上****着的深色犄角才得以看得见。
随即邢川长身而起,稍作休整便朝尸骨后方石壁掠去。
由于石壁下没有落脚的地方,于邢川来说只得借力弹回。
只见邢川纵身而去,待得临近那石壁,径直一腿伸出向上发力,旋即便看到那犄角弹起,脱壁而出。与此同时,邢川回身一转,探手而出,那犄角便落入手中。犄角入手一沉,只觉要坠入下方的水泽之中。蓦然邢川一鼓真气,兀自稳住身形,猛然间另一条腿鞭射而出,裹挟着真气径直朝石壁轰去,如此由于反射邢川便朝后方水泽中央青石退去。
一连贯的动作倒有点像是杂耍,有几分轻佻之意。
“果然是古岚宗!”
邢川看向犄角,那规则的纹理中镌刻有几行小字,若是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原来这尸骨本为古岚宗长老悭阳子,悭阳子浸淫五行水之一道数百载,几近瓶颈,便打算借苦海之水淬剑悟道,藉此突破桎梏。哪知途径一水泽遭遇大妖,得罪后被追杀至此。奈何前已无路,后有大妖阻拦,重伤后终是道消于此。
“犄角便是这悭阳子斩那水泽大妖所得。”
随即邢川心中一动,转身看向那长剑。
“前辈,得罪了!”
邢川上前,竟是伸出手抚于那剑柄之上。旋即手合,恍惚间仿佛有铮铮剑鸣之音。
剑有锋而无形,剑气遇水而衍,终为虚幻,或散或蹴,皆在于一念,是以剑指本心!
隐约中只见那尸骨头颅眉心处有一亮光一闪而没,与此同时,那长剑已是拔离尸骨。
“小子机巧得前辈剑学真传,若小子出得此绝境,他日必当奉剑古岚!”
说罢,邢川便单膝而下。
原来悭阳子在那犄角上留有遗愿,期后来者能将这仙剑送归古岚,并以此为信物告知其死讯。哪知这仙剑上留有一丝剑意,在邢川拔剑的那一刻其识海封印的剑法便以剑意为承载尽皆传授于邢川。这也就不难解这长剑为何会直灌头顶。
邢川放下长剑,兀自坐于一旁。此番遭遇,也算是一机缘。从那悭阳子所留,他已知道如何出此封闭的洞室。
俯身向下看去,这身下的水域竟与地下暗河相通,几经曲折便可出此绝境。
邢川倒也不怕那大妖阻他,只因这悭阳子已是逝去有十年之久,料想那大妖也是早已退去。只是这地下暗河长不知几何,顾于周到,邢川还是决定稍作休整。
想罢,邢川又将目光投向那柄长剑。只见周遭剑光流转不息,呼啸不止,如水清冽,沐水而衍。
一水一剑一少年。
“便称你为‘木衍’罢。”
少年心血来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