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刘芳芳（上）
刘芳芳在厅里一直是以驭夫有术而闻名的。当年，葛尚云一分配到厅里，其实是很抢眼的，有着成绩第一名的名号，个子高高，稳稳重重，质朴而又有些儒雅，一看就是个靠得住的男人。一些未婚的女子都是动了心思的，家里有未婚女子的人，也有动了心思的，这些情况，刘芳芳那里能不知道呢？但刘芳芳是谁呀！她最知道先下手为强的道理。上高中的时候，班里转来了一个很帅气的男生，是那种帅得让女生没有抵抗力的男生，眼里总有火星子，只要看那个女生一眼，这个女生准被点着，烧的旺旺的，即使是迟钝的人，也要冒一阵子烟。没几天，班里的一个最漂亮且娇滴滴的女生，就扭扭捏捏地和那个男生好上了。刘芳芳审时度势，暗地里了解到那个男生的家庭情况，用一块上海表就把那个男生搞定了。高三毕业后，那个男生连个技校也没考上，刘芳芳好赖还考了个中专呢！刘芳芳一看此人也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就毅然决然地把他甩了。
刘芳芳很清楚，一个女人再能干，也得依靠男人。你看厅里上上下下，连厅长、副厅长带处长二十多个人，就两个女处长，其中一个女人长得好看些，还算不上漂亮呢，就被人说得七荤八素的，今天说某某某和某个厅长怎么样怎么样，明天又说某某某和省里的某个领导还有一腿呢，另一个不太好看的女处长，倒是没有人说这些，人家真的是凭工作升上来的。但刘芳芳更看不上，呵！那还叫个女人呢！成天风风火火的，工作不要命，下班没个点，孩子也不管，反而是女人的丈夫天天带着孩子，接送上学，给孩子洗衣服，还在家里做饭收拾家，简直一个阴阳颠倒。
刘芳芳向往的家庭其实就是她自己家的这样一种模式，爸爸在外面出头露面，妈妈在家里相夫教子。爸爸虽然一辈子就当了个处长，妈妈也就是个管内勤普通工作人员，也是要啥有啥，日子过得不是很滋润吗？所以，当刘芳芳第一次看到葛尚云时，就觉得他应该是合适自己的人。你看，大学生，有文化有学历，挺吃香的；长得也不错，挺有男子气的，应该也是一个本分的人。如果是那种油头粉面的男人，刘芳芳还是看不上的，那种男人总是让人不放心。而葛尚云是那种女人一看就很放心的人，放在哪儿也不会给你惹麻烦的人。
刘芳芳当初追求葛尚云的时候，也是用了心思的，他知道葛尚云家庭不是很好，但她没有用类似上海表砸过去那样的招数，因为她看出葛尚云是有点骨气的，这种男人可能小恩小惠是不成的。她采取的办法是先拉近距离，然后再拿下。刘芳芳先是隔三差五地制造和葛尚云见面和打交道的机会，并且有意无意地关心葛尚云。她是最先和葛尚云熟络起来的人，她也感觉到了葛尚云和她还是有些亲近的。但离谈婚论嫁还很有距离。她知道自己长得不是很漂亮，让男人一下子喜欢她，并产生非她不娶的念头也是很难，但是他知道，每个男人都是有欲望的，这个欲望一个是出人头地，一个就是男人的本能产生的欲望。一段时间后，她发现葛尚云真的是太本分太老实，也太木讷了。看电影的时候，刘芳芳看似无意却是有意地去用自己的身体碰他，葛尚云也是没有什么反应，而且厅里一贯风流的余水仙，有一次都搭到葛尚云的肩膀上了，葛尚云也是淡淡地躲开。刘芳芳知道，她只能利用男人的另一个欲望了。
一个星期天，刘芳芳把葛尚云请到了自己的家里，只是说同事间的邀请，并不敢说是见家长的。葛尚云到后，刘芳芳仔细地观察他。刘芳芳的家里装潢得很漂亮，有点富丽堂皇了。爸爸在省财政厅干处长就干了差不多二十年，手头也是有些油水的。刘芳芳第一次看出葛尚云眼里艳羡的神色，心里就有些踏实了。你说这人的缘分是很重要的，葛尚云第一次到家，最开心的是刘芳芳的爸爸妈妈。
女儿年龄已经不小了，二十多岁的女人也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但刘芳芳一直没有个对象。今天，见刘芳芳领进一个个子高高，稳稳重重的年轻人，刘芳芳的爸爸妈妈就一下子相中葛尚云了。工作不错，长相也不错，最重要的是脾气性格也不错，像是一个老实本分靠得住的男人，就是家庭差点，这没什么，有我们家呢！
刘芳芳的爸爸妈妈这天的表现真是可圈可点。爸爸和葛尚云聊天时，话里话外透露出这么几个信息：我在财政厅干了三十多年，上上下下的关系很多，省里的副秘书长是我的战友，省公安厅的厅长是我的老乡，现任厅长原先跟我就住一个单元，关系也是不错的。以后你在省财政厅想上一上，我可以给你跑一跑，我尽管退休了，但还是有些老面子的。你现在的处长，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经常在一块儿打麻将，哈哈！算是多年的麻友啦！哈哈！不要客气，抽空我给你说说。年轻人成长，有个人帮衬和提携，可以成长得快些，你看，我年轻的时候，就不太懂这个，学历也低，等懂了，也晚了，年龄也大了，提不起来了。你年轻，有学历，要好好琢磨琢磨官场上这些套路，还是得进步嘛！
妈妈不仅是操持了一顿比任何时候都丰盛的午饭，而且也在加强着刘芳芳想要看到的效果：芳芳的姐姐在外地工作，他的丈夫是某某军区的一个副团长，她姐姐随军呢！家里就我们老两口，房子这么大，我们也很寂寞，等你们结了婚，就住在家里，我每天给你们做饭，以后有了孩子，我给你们带。
刘芳芳的策略取得圆满成功，半年后，她和葛尚云就结了婚。
刘芳芳一直很满意自己的家庭，丈夫在厅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儿子很有出息，这几年在北京化工大学上大学，上的可是名牌大学呢！自己虽然现在才是一个正科级科员，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有这么好的一个丈夫和儿子，我刘芳芳也是很荣耀的。说实话，刘芳芳的内心还是有些不如意的，如果葛尚云这辈子能当个厅长，哪怕是副厅长也行，我刘芳芳这辈子就圆满了。刘芳芳也做过努力，但随着爸爸年事已高，原来的一些关系也淡了。刘芳芳也跑过一些关系，事没办成，还白送了不少钱。人说，县官还不如现管，刘芳芳也深知这个道理，这也就是她多年来和厅长的老婆处得非常好的原因。葛尚云能调到中阳财政局，主要还是厅长出的力。
虽然还是个县团级，但刘芳芳也满意了，这比处长有权，实惠多了，每年经手的钱也有好多个亿呢！刘芳芳再看看自己的丈夫，虽然奔五十了，但身板还是挺得直直的，走路稳稳的，一身深色的西装，笔挺笔挺，什么时候都是雪白的衬衣，打着领带。即使不打领带，刘芳芳也觉得更随意，更休闲。这个葛尚云，真是越老越有风度了。在厅里的这二十多年，刘芳芳从来没有担心过丈夫在那方面有什么问题。同一个办公室的何姐就多次竖着大拇指夸她的葛尚云，如果要是选模范丈夫，你家老葛是头一份，如果要选最正派的男人，你家老葛绝对是头一份。
刘芳芳知道何姐在这方面是受过屈的，一般也不在何姐面前夸自己的丈夫，只怕刺激何姐。但何姐得知葛尚云调到中阳财政局后，却神神秘秘地把自己叫到了走廊的尽头。
“芳芳，你家老葛真的调到中阳财政局了。”何姐神神秘秘的样子，让刘芳芳觉得有些好笑。
“是啊！何姐，怎么了，你看你这……”
“不要笑，有你哭的时候。你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个男人，离开家，离开自己的老婆，你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吗？”
“什么结果？”
“那必然的结果就是在外面有了新的女人，和你离心离德。”
“必然结果？我看我们葛尚云不可能。”
“芳芳，我不是和你处得铁，我真的不想和你说我的事。我家老郭，你也见过，看上去也是一个老实正派的人吧！前几年不是下派到县里当县长了吗，还没干了一年，就不怎么回家了，经常一个月也不回趟家，白头发也染黑了，穿衣服也讲究了，打个电话也是遮遮掩掩、鬼鬼祟祟的。我就知道不妙，有一天他打电话到家里，说周末不回家了。我和儿子偷偷地到了他们县里，摸到了他的宿舍里，将他和那个小狐狸精逮住了。我大闹了一场，都喝了安眠药了，这以后，我家老郭才安分了。”
“何姐！”刘芳芳不知该和何姐说什么，只是摸摸何姐的肩膀安慰她。
“芳芳，你可不知道，这个小狐狸精不是第一个了。你不知道现在的女人，为了让领导能提拔一下，或者让领导给点好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有的女人为了几百块钱就能脱裤子，啧啧！那可是生扑呀！一般男人哪能抵挡了那个。”
刘芳芳听着新鲜，不由地笑了一下。
“还笑？不要说我没提醒过你，芳芳，你可当回事，不要到时候后悔，世上可没有卖后悔药的，啊！”
刘芳芳听了何姐的一番话，心里也隐隐有了想法，怎么办呢？不能等事情发生以后再去喝安眠药，我刘芳芳不能沦落到那种地步。对，防患于未然。有了，刘芳芳和葛尚云商量，你看一般家住省城的领导调到市里或县里工作，都要自己从原单位带一个司机，一方面是回家方便，能照顾自己，另一方面因为总是有个自己人在身旁，心里也踏实，也好办事。你大哥的儿子葛建虎，去年不是给安排在机关的车队当临时工了吗，因为编制紧一直转不了正。这下不是有机会了？你带他去中阳，底下指标肯定不像上面紧，趁机给建虎转了正，你身边也有一个照应，我这里也就放心了，这不是一举多得的事情吗？葛尚云想想也对，这件事情就这样办吧！
刘芳芳避开葛尚云，专门把葛建虎叫到家里，叮咛了一番：第一，照顾好你三叔，吃的喝的，你一定要上心，不要让你三叔生病。第二，不管多辛苦，每个星期至少回一次家，每个星期六必须回家，中间如果没什么事，也尽量回家，中阳离省城几十里的路，就算路上堵车，顶多也就一个来小时的事儿，不要找借口不回家。第三，注意你三叔的身边，不要让那些居心不良的人靠近，尤其是……尤其是女人，尤其是居心不良的女人，这是重点，记住了，啊！
葛建虎这次能跟着三叔去中阳很是兴奋、高兴，一是自己可以转正了，虽然是个工人编制，但也是国家正式的工作人员了，这让勉强拿了个高中文凭的葛建虎怎么能不高兴。二是，平素三婶对自己严厉，反而是三叔不是爱唠叨自己，跟着三叔，葛建虎也觉得自在。见三婶郑重其事地一一叮咛，就欢欢喜喜地满口答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