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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驮水的日子

温亚军

上等兵是半年前接上这个工作的。这个工作其实很简单,就是每天赶上一头驴去山下的盖孜河边,往山上驮水。全连吃用的水都是这样一趟一趟由驴驮到山上的。

在此之前,是下士赶着一头牦牛驮水,可牦牛有一天死了,是老死的。连里本来是要再买一头牦牛驮水的,刚上任的司务长去了一趟石头城,牵回来的却是一头驴。连长问司务长怎么不买牦牛?司务长说驴便宜,一头牦牛的钱可以买两头驴呢。连长很赞赏地对司务长说了声你还真会过日子,就算认可了。但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驴是有点脾气的,第一天要去驮水时,就和原来负责驮水的下士犟上了。驴不愿意往它背上搁装水的挑子,第一次放上去,就被它摔下来。下士偏不信这个邪,唤几个兵过来帮忙硬给驴把挑子用绳子绑在身上,驴气得又跳又踢。下士抽了驴一鞭子,骂句:不信你还能犟过人。就一边抽打着赶驴去驮水了,一直到晚上才驮着两个半桶水回来,并且还是司务长带人去帮着下士才把驴硬拉回来的。司务长这才知道自己图省钱却干了件蠢事,找连长去承认错误并打算再用驴去换牦牛。连长却说还是用驴算了,换来换去,要耽搁全连用水的。司务长说这驴不听话,不愿驮水。连长笑着说,它不愿驮就不叫它驮?这还不乱套了!司务长说,哪咋办?连长说,调教呗!司务长一脸茫然地望着连长。连长说,我的意思不是叫下士去调教,他的脾气比驴还犟,是调教不出来的,换个人吧。连长就提出让上等兵去接驮水工作。

上等兵是第二年度兵,平时沉默寡言,和谁说个话都会脸红,让他去调教一头犟驴?司务长想着驮水可是个重要岗位,它关系着全连一日的生计问题,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平时话都难得说上半句的上等兵,他着实有点不放心。可连长说,让他试试吧。

上等兵接上驮水工作的第一天早上,还没有吹起床哨,他就提前起来把驴牵出圈,往驴背上搁装水的挑子。驴并没有因为换了一张生面孔就给对方面子,它还是极不情愿,一往它身上搁挑子就毫不留情地往下摔。上等兵一点也不性急,也不抽打驴,驴把挑子摔下来,他再搁上去,反正挑子两边装水的桶是皮囊的,又摔不坏。他一次又一次地放,用足够的耐心和驴较着量。最后把他和驴都折腾得出了一身汗,可上等兵硬叫驴没有再往下摔挑子的脾气了,才牵上驴下山。

连队所在的山上离盖孜河有八公里路程,八公里在新疆就算不了什么,说起来是几步路的事。可上等兵赶着驴,走了近两个小时,驴故意磨蹭着不好好走,上等兵也是一副不急不恼的样子,任它由着自己的性子走。到了河边,上等兵往挑子上的桶里装满水后,驴又闹腾开了,几次都把挑子摔了下来,弄得上等兵一身的水。上等兵也不生气,和来时一样,驴摔下来,他再搁上去,摔下来,再搁上去。他一脸的惬意样惹得驴更是气急,那动作就更大,折腾到最后,就累了。直到半下午时,上等兵才牵着驴驮两半桶水回来了。连里本来等着用水,司务长准备带人去帮上等兵的,但连长不让去。连长说叫上等兵一个人折腾吧,人去多了,反倒是我们急了,让驴看出我们拿它没有办法,不定以后它还多嚣张呢。

上等兵回来倒下水后,没有歇息,抓上两个馒头又要牵着驴去驮水。司务长怕天黑前回不来,说别去了。可上等兵说今天的水还不够用,一定要去。司务长就让上等兵去了。

天黑透了,上等兵牵着驴才回来,依然是两半桶水。倒下水后,上等兵给驴喂了草料,自己吃过饭后,牵上驴一声不吭又往山下走。司务长追上来问他还去呀?上等兵说今天的水没有驮够!司务长说,没够就没够吧,只要吃喝的够了,洗脸都凑合点行了。上等兵说,反正水没有驮够,就不能歇。说这话时,上等兵瞪了犟头犟脑的驴一眼,驴此时正低头用力扯着上等兵手里的缰绳。司务长想着天黑透了不安全坚决不放上等兵走,去请示连长。连长说,让他去吧,对付这头犟驴也许只能用这种方法,反正这秃山上也没有野兽,让他带上手电筒去吧。司务长还是不放心。连长对他说,你带上人在暗中跟着不就行了。

上等兵牵着驴,这天晚上又去驮了两次水,天快亮时,才让驴歇下。

第二天,刚吹起床哨,上等兵就把驴从圈里牵出来,喂过料后,就去驮水。这天虽然也驮到了半夜,可桶里的水基本上是满的。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如果不驮够四趟水,上等兵就不让驴休息,但他从没有抽打过驴一鞭子。驴以前是有过挨抽的经历的,不知驴对上等兵抱有知遇之恩,还是真的被驯服了,反正驴是渐渐地没有了脾气。

连里的驮水工作又正常了。

连长这才对司务长说,怎么样,我没看错上等兵吧,对付这种犟驴,就得上等兵这样比驴更能一磨到底的人才能整治得了。

为此,连长在军人大会上表扬了上等兵。

上等兵就这样开始了驮水工作。刚开始他每天都牵着驴去驮水,慢慢地,驴的性格里也没了那份暴烈,在上等兵不愠不怒、不急不缓的调教中,心平气和得就像河边的水草。上等兵在日复一日的驮水工作中,感觉到驴已经真心实意地接纳了他,便对驴更加亲切和友好了。驴读懂了他眼中的那份亲近,朝空寂的山中吼叫几声,又在自己吼叫的回声里敲着鼓点一样的蹄音欢快地走着。上等兵感应着驴的那份欢快,明白驴对自己的认同,就更加知心地拍拍驴背,然后把缰绳往它的脖子上一盘,不再牵它,让它自己走,他跟在一边,一人一驴,走在上山或者下山的小道上。山道很窄,有些地方窄得只容一人通过,上等兵就走到了驴后面。时间一长,驴也熟悉了这种程序,上等兵基本上是跟在驴后面,下山上山都是这样。有时候,驴走得快了,见上等兵迟迟未跟上来,就立在路边候着,直到上等兵到它跟前,伸手摸摸它被山风吹得乱飞的鬃毛,说一声走吧,才又踢踏踢踏地往前走。到了河边,上等兵只需往驴背上的桶里装上水就行,水装满了,驴驮上水就走。到了夏天,盖孜河边长满了草,上等兵就让驴歇一歇,吃上一阵嫩嫩的青草。他躺在草地上,感受盖孜河湿润的和风,看着不远处驴咀嚼青草,被嚼碎的青草的芳香味洋溢着的喜悦一瓣一瓣又掉入草丛。他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一些小昆虫振翅跳跃,从这棵青草跳到另一棵青草的声响,还有风钻入草丛拱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他那么醉心地聆听着,竟隐隐约约地捕捉到一些悠长的牧笛声。他蓦然睁眼,那悠长的声音没有了,只有夏日的阳光宁静地铺洒着,还有已在他近处的驴咀嚼着青草,不时抬头凝视他,那眼神竟如女人一般,湿湿的,平静中含着些许的温柔和多情。每当这时,上等兵就从草地上坐起来,看着驴吃青草的样子,想着这么多日子以来他和驴日渐深厚的情谊。他和驴彼此越来越对脾气了,他说走驴就走,说停驴就停,配合得好极了,他就觉出驴的可爱来。上等兵觉出驴可爱的时候,突然想着该给这头驴起个名字了。每天在河边、山道上,和驴在一起,他叫驴走或者停时,不知叫什么好,总是硬梆梆地说“停”或“走”,太伤他们之间的感情了。起个名字叫着多好。有了这样一个念头,上等兵兴奋起来。他一点都没有犹豫,就给驴起了个“黑家伙”的名字。上等兵起这个名字,是受了连长的影响。连长喜欢叫兵们这个家伙那个家伙的,因为驴全身都是黑的,他就给它起了“黑家伙”。虽然驴不是兵,但也是连队的一员,也是他的战友之一,当然还是他的下属。这个名字叫起来顺口也切合实际。

上等兵就这么叫了。

起初,他一叫,“黑家伙”还不知道这几个字已是它自己的名字,见上等兵一直是对着自己叫,就明白了。但它还是不大习惯这个名字,对上等兵不停地“黑家伙”、“黑家伙”的呼叫显得很迟钝,总是在上等兵叫过几遍之后才反应过来。但随着这呼叫次数的增多,它也无可奈何,就认可了自己叫“黑家伙”。

上等兵每天赶上“黑家伙”要到山下去驮四趟水,上午两趟,下午两趟,一次驮两桶水,共八桶水,其中四桶水给伙房,另外三桶给一、二、三班,还有一桶给连部。一般上午驮的第一趟水先给伙房做饭,第二趟给一班和二班各一桶,供大家洗漱,下午的第一趟还是给伙房,第二趟给三班和连部各一桶。这样形成了套路,慢慢地,“黑家伙”就熟悉了,每天的第几趟水驮回来给哪里,黑家伙会主动走到哪里,绝不会错,倒叫上等兵省了不少事。

有一天,上等兵晚上睡觉时肚子受了凉,拉稀,上午驮第二次水回来的路上,他憋不住了,没有来得及喊声“黑家伙”站下等他,就到山沟里去解决问题。待他解决完了,回到路上一看,“黑家伙”没有接到叫它停的命令,已经走出好远,转过几个山腰了。他赶紧去追,一直追到连队,“黑家伙”已经把两桶水分别驮到一班和二班的门口,兵们帮着把水倒下了,“黑家伙”正等着上等兵给它取下挑子,吃午饭呢。

司务长正焦急地等在院子,以为上等兵出了什么事,还想着带人去找呢。

上等兵冲到“黑家伙”跟前。“黑家伙”以为自己做错了事,扑闪着大眼睛看着上等兵,等着上等兵给它不高兴的表情。上等兵不但没有骂它,反而伸手细细抚着它的背,表扬它真行。“黑家伙”冲天叫了几声,它的兴奋感染得大家都和它一块高兴起来。

有了第一次,上等兵就给炊事班打招呼,决定让驴自己独自驮水回连。他在河边装上水后,对“黑家伙”说声你自己回去吧。“黑家伙”就自己上山了。上等兵第一次让“黑家伙”独自上路的时候,还有点不大放心,悄悄地跟在“黑家伙”的后面,走了好几里路。弯弯曲曲的山路上,“黑家伙”不受路两旁的任何干扰。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干扰“黑家伙”的东西。上等兵就立着,看“黑家伙”独自离去。上等兵远远地看着,发现“黑家伙”稳健的身影,竟是这山中唯一的动点。在上等兵的眼中,这唯一的动点,一下子使四周沉寂的山峰山谷多了些让人感动的东西。但究竟是什么样的感动,上等兵却又说不出来。上等兵就那样看着“黑家伙”一步一步走远,直到消失在他的视线里。视野里没有“黑家伙”的影子了,上等兵才一下子感到心里有点空落,四面八方涌来的寂寞把他从那种无名的感动中揪了出来,他抖抖身子,寂寞原来已在刹那间浸淫到他的全身。上等兵这才明白,原来“黑家伙”已在他的心中占了一大块位置。在平日的相处中,他倒没有太大的在意,而一旦“黑家伙”离开了他,哪怕像现在这样短短的离开,他的失落感便像春日的种子一样迅速钻出土来。上等兵望眼欲穿地盼着山道上“黑家伙”身影的出现。

过了一个多小时,果然“黑家伙”不负他望,又驮着空挑子下山来到河边。上等兵高兴极了,扑上去竟亲了“黑家伙”一口,当场表扬“黑家伙”的勇敢,并把自己在河边等“黑家伙”时割的青草奖赏给它。嫩嫩的青草一根一根卷进“黑家伙”的嘴中,“黑家伙”吃着,还不停地甩着尾巴,表示着它的高兴。

上等兵托人从石头城里买了一个铃铛回来,拴到“黑家伙”的脖子上。铃铛声清脆悦耳,陪伴着“黑家伙”行走在寂静的山道上。“黑家伙”喜欢这铃铛声,它常常在离上等兵越来越近的时候,步子也越来越快,美妙的铃铛声也就越加地响亮,远远地传到在盖孜河边等候着它的上等兵耳朵里。到了山上,负重的“黑家伙”脖子上的铃铛声也可以早早地让连队的人意识到“黑家伙”回来了。上等兵每天在河边只负责装水,装完水,他很亲热地拍拍“黑家伙”的脖子,说一声黑家伙,路上不要贪玩。“黑家伙”用它那湿湿的眼睛看一看上等兵,再低低叫唤几声,转身便又向连队走。上等兵再不用每趟都跟着“黑家伙”来回走了。

为了打发“黑家伙”不在身边的这段空闲时间,上等兵带上课本,送走“黑家伙”后,便坐在河边看看书,复习功课。上等兵的心里一直做着考军校的梦呢。复习累了,他会背着手,悠闲地在草地上散散步,呼吸盖孜河边纤尘不染的新鲜空气,感受远离尘世、天地合一的空旷感觉。在这里,人世间的痛苦与欢乐,幸福与失落,功利与欲望,都像是溶进大自然中,被人看得那样淡薄。连“黑家伙”也一样,本来充满对抗的情绪,却慢慢地变得充满了灵性和善意。想到“黑家伙”,上等兵心里又忍不住漫过一阵留恋。他知道,只要他一考上军校,他就会和“黑家伙”分开,可他又不能为了“黑家伙”而放弃自己的理想。上等兵想着自己不管能不能考上军校,他迟早都得和“黑家伙”分开,这是注定的,心里好一阵难受,就扔开书本,拚命给“黑家伙”割青草。他想把“黑家伙”一个冬天甚至几个冬天要吃的草都割下、晒干,预备好,那样,“黑家伙”就不会忘记他,他也不会在分离的日子里备感难受。

在铃铛的响声中,又过了一年。这年夏天,已晋升为下士的上等兵考取军校。接到通知书的那天,连长对上等兵说,你考上了军校,还得感谢“黑家伙”呢,是它给你提供了复习功课的时间,你才能考出好成绩的。

上等兵激动地点着头说,我是得感谢“黑家伙”。他这样说时,心里一阵难过,为这早早到来的他和“黑家伙”的分手,几天里都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临离开高原去军校的那一段日子,他一直坚持和“黑家伙”驮水驮到了他离开连队的前一天。他还给“黑家伙”割了一大堆青草。

走的那天,上等兵叫“黑家伙”驮着自己的行李下山,“黑家伙”似乎预感到什么,一路上走得很慢,慢得使刚接上驮水工作的新兵有点着急,几次想动手赶它,都被上等兵制止了。半晌午时才到了盖孜河边,上等兵给“黑家伙”背上的挑子里最后一次装上水,对它交待一番后,看着它往山上走去,直到“黑家伙”走出很远。等他恋恋不舍地背着行李要走时,突然听到熟悉的铃声由远及近急促而来。他猛然转过身,向山路望去,“黑家伙”正以他平时不曾见过的速度向他飞奔而来,纷乱的铃铛声大片大片地摔落在地,“黑家伙”又把它们踩得粉碎。上等兵被铃声惊扰着,心不由自主地一颤,眼睛被一种液体模糊了。模糊中,他发现,奔跑着的“黑家伙”是这凝固的群山中唯一的动点。

桑那镇

桑那镇的名人,叫桑二十一。

说桑二十一是名人,主要是他养了二十只种公羊,桑那牧区的几千只母羊,全是桑二十一的种羊给配的种。可以说桑二十一家的羊子羊孙遍布了桑那镇,他被称为名人也就理所当然了。

桑二十一是桑那镇人给他起的外号,这个外号与他养的种羊有关。桑二十一养了二十只种羊,也是有些说法的,那是在一个充满饥饿的年代,一次他和一个他已婚的妇女一起钻过一次树林,有人说他们在树林子里都脱了衣服,还干了别的什么,这事有些说不清楚,开他批斗会时,组织上要他交代一共搞了多少女人,他开始拒不交待,被打断了一条腿后,为了保住另一条腿不被打断,就交待说搞了二十个女人,交待少了,那条腿还是保不住的。那时人们还没有想到要给他起外号,但到了前几年,他一下子养了二十只种公羊,才有人想起他以前挨斗的事来,刚好和这二十只公羊联系起来。本来要叫他桑二十的,每年一到配种季节,人们看到他拖着一条残腿,整天忙得满脸油泥,一身的腥臊,也不能把每天需要配种的母羊安排完,等候给羊配种的人等得不耐烦了,就对他说你能不能快点。桑二十一火了:这事是我说快就能快的吗?又没有让谁闲着。

有人开玩笑说,你不是闲着吗?

桑二十一回敬了句:要是你母亲也像这些羊一样急,我也就不闲了。

开玩笑的人给弄得下不了台。有人忙打圆场,正经对桑二十一说,你就不能多养几只?

桑二十一气呼呼地抛下一句:我就养二十只,够桑那镇用就行了。

够什么够?我们都排了好几天队了。

我说够就够!

要是加上你,二十只就成二十一只,这下说不定就够了。

要是你家女人需要的话,加上我二十一就二十一。

于是,桑那镇的人就叫他桑二十一了。

有人说,还是桑二十一历害,那个时候连肚子都吃不饱,他就搞了二十个女人,现在养的种羊也像他一样,个个都是高手。

桑二十一在桑那镇经营这个独门生意,有些年头了,靠种羊挣了不少钱,还成了桑那镇的名人。他心里也清楚他的这个名份是沾了种羊们的光,所以他很爱惜这二十只种羊,尤其是每年到了配种的季节,他几乎没有睡过好觉,白天忙得团团转,晚上还要不断的给种羊们喂精饲料,他看着种羊们到了晚上疲惫的样子,桑二十一瘸着,一高一低的从每只种羊跟前走过,用手摸过所有种羊的头,对羊们说句“伙计们的辛劳只有我心里有数呵”。这句话不知怎么传了出去,有人说,看看这个桑二十一,果真搞过二十个女人,以前我们还以为冤枉了他呢!这下,桑那镇周围的人都知道桑二十一的名字,一提起桑那镇,没人不知道他的,连这个外号的来历都清楚。

一过了配种季节,桑二十一再赶着他的二十只种羊去牧场,经过镇街上时,那些女人们不再用亮得发光的目光看着他的二十只种羊了,都用一种躲躲闪闪的眼神盯着桑二十一,脸上蒙着一层诡秘。以前,只要他的种羊队伍一出现,雄纠纠的从镇街上一过,女人们都不由自主的停下来,目光都被种羊们的雄姿吸引住了,没人去注意走在种羊后面的桑二十一,并且是瘸子桑二十一。他像个妓院的老鸨似的就引不起别人的注意。

现在,女人们开始注意桑二十一了,倒叫他有些不自在,就挺胸收腹地想走出一种气派来,像他的这些种羊们一样,给她们看看。无奈他的那条被打断的腿不争气,致使他的身子一摇一晃的,金黄色的阳光像沙子洒在他的身上,被他一高一低的肩膀撞得四处乱溅,有一些阳光的碎片飞进了镇街上那些男人们的眼里,男人们的眼睛被烫得“滋滋”直冒烟,有人往地上啐了一口:“看,那二十一只,没一个好东西!”

但一到配种季节,没有一家离得了桑二十一的。

桑二十一有过一个老婆,是在和那个女人钻树林子之前,他就结了婚的。所以那次对他和女人的事上,组织上打他打得特别狠,原因是他自己有老婆还去搞别的女人,算多吃多占。在他承认搞了那个女人,并且搞过二十个女人之后,他的老婆就把自己挂在了自家的门框上,到另一个世界找清白的丈夫去了。老婆留给他的,是一个还不到一岁的女儿。他没有再娶,一心把女儿抚养成人。前几年,他已经很有了一些钱和名声时和他钻过树林子的那个女人成了寡妇,曾托人向他提过一起过日子的事,他用手拍着自己的那条残腿一口回绝了。那个寡妇还气得大骂桑二十一没良心,当年饿得快撑不住了,是她把自己的奶让他吃了的,现在却嫌她是个寡妇了。这样一骂,人们才明白桑二十一和那个女人钻树林子是怎么回事,都取笑桑二十一真做得出来,自己有老婆了还想着吃别人的女人的奶。他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解释,那时候不是他要吃她的奶,而是她刚生完孩子,奶憋得受不了了,队长又不让她回去给孩子喂奶,她就叫他到树林子里去吃,他肚子也的确很饿,没想到吃了几口奶,被打断了一条腿,还背上一个搞了二十个女人的罪名,害死了自己的老婆。

那个寡妇听桑二十一这么给别人说,追上他家的门来,要和他弄清楚到底谁是受害者。桑二十一不和她争吵,也不和她证实当年到底是谁叫的谁,只说了句:以后大不了给你家的羊配种,不收你的钱就是了。

这是什么话?人和羊混一块了。

寡妇当场气得再说不出话来,差点倒地昏了过去。从此以后,她不再骂桑二十一了,每年到了该配种的季节,她宁愿赶着自己的羊群,到十几公里以外的镇上去配种,也不到桑二十一的配种站来。桑二十一知道了,心里也难过了一阵,过后狠下心想着,她不赶她家的羊来,免费的事不提了,他还可以多挣几个钱呢。这年头,没有钱什么事都不行,就连在小小的桑那镇当个名人的资格也没有。

想是这么想了,可这么一闹,翻起了以前的老帐,桑二十一心里倒是看淡了过去的一切,但桑那镇的人们却对桑二十一有些看得轻了,他桑二十一凭什么在桑那镇有钱有名呢,还不是他当年没有搞过二十个女人,现在用二十只种羊变相地报复呢,他发的是什么财呀?有人不服气,想着自己养些种羊办个配种站,抢了桑二十一的生意,却没有弄成,他的种羊配的种,不是母羊没怀上胎,就是怀上了总流产。桑那镇的人们还是愿意到桑二十一那里去配种,因为他的种羊配的种,保险,并且每次生两头羊羔的比较多。

桑二十一还是桑二十一,谁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可受欺辱的却是他的女儿桑缺一了。桑缺一也是个外号,是桑二十一的外号叫出来后,说桑二十一只搞过二十个女人,却叫他桑二十一,名不符实,还缺一个女人呢,有个恶毒的说,像他这样的男人,哪个女人会让他搞呢,他缺一个,就让他女儿补吧。

他女儿就被叫成了桑缺一。桑那镇偏远闭塞,但他们的想象力却很丰富,起外号的水平更不低,一开口,随便一起,就像个日本人的名字,并且内涵很深。

桑二十一父女两的名字被这两个日本式的外号所代替,受害的真正是女儿桑缺一。

桑缺一长到二十三岁,也没有人上门给说个婆家,不是她长相赖,主要是她爹桑二十一以前的名声影响了她。她的性格也变得很古怪,整天钻在家里,很少出门,从每天早上天不亮起来扫地、擦桌子、收拾屋子,生火做饭,又是洗又是涮,一个人会忙到天黑,几乎不上街,灶口的那一小团火可以说就是她的太阳。这样的姑娘应该是许多人家择媳妇的标准,可她爹托人去给别人一提亲,人家一听是桑二十一的女儿,都不愿提这门亲了。桑缺一无疑在桑那镇受够了别人的白眼,这些她都没有怨恨过她爹,叫她受不了的是她爹硬要经营的配种站,养了二十头种羊,别人说什么的都有,她一个没有娘的姑娘家,没有地方诉说,只有一个人关在房子里,偷偷的哭。

桑二十一经常开导女儿,不要为这事伤心,他说二十多年前,他就发现桑那镇的人心眼都是瞎的,咱不稀罕他们,咱要嫁就嫁到外面的大地方去。

女儿不理桑二十一的茬,有一天扬言要到外面去打工,不想在家里呆了。桑二十一坚决不同意女儿单独出去,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出去,谁放心呀。他为了不让女儿出去,钱让女儿随便花,活不让她干一把,女儿却不买他的帐,不愿和他说一句话,随时准备逃脱他的视线范围。

桑二十一把女儿看得很紧,女儿长到二十六岁上,也没有逃出他的目光。但女儿已经是一个老姑娘了。

就在桑二十一头疼怎么把女儿嫁出去时候,桑缺一还是利用父亲打盹的机会,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一趟,人们并不觉得桑缺一和那个男人关系亲密,但他们发现桑缺一却慢慢的肚子大了。这一发现被证实后,最受不了的就是桑二十一了。桑缺一倒表现的非常平静,其实她在怀孕后一直惶惶不可终日,每天为了卸掉肚子里的累赘费尽了心机,最终没有除去肚子里的胎儿,被别人发现后,事实没法遮掩了,她反而不躲躲藏闪闪了。面对父亲痛不欲生的样子,桑缺一却一副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一脸的轻松。人有时就这样说不清,把什么都看破了,也就什么也不顾忌了。

桑二十一气得蹦来跳去,吼叫着,如果桑缺一不说出这是谁干的,就打断她的腿。

桑缺一冷笑着对她爹说:你要打就打吧,就是打断我的两条腿,我也不会像你那样没出息,随便背上一个罪名,害死了我娘,又往死里害我呢!

说完,桑缺一再也控制不住自已,放开嗓门终于大声哭了一场。

这一场大哭,也叫桑二十一掉了不少酸楚的泪水。

桑缺一却抹掉泪水,一改往日闷在家里的习惯,故意挺着大肚子从镇街上走过,她不看任何人,只顾一个人急匆匆的从人们面前走过,好像有什么事等着她要去做似的。

桑那镇的人们奇怪,一直被流言压迫着的桑二十一的女儿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不知羞耻了,未婚先孕,倒觉得很荣耀似的,招摇过市。这成了什么世道?

尤其叫桑那镇人难以理解的,是桑缺一不但经常出现在镇街上,而且还不时扯着嗓子,唱起了歌。她唱的是什么歌,没有人能听懂,是不是唱到了关于女人命运之类的内容,谁也不知道。但桑那镇的人实在不能容忍桑缺一这样不知廉耻的做法,纷纷上门谴责桑二十一,要他管一管他的这个宝贝女儿,别叫她坏了桑那镇的民风。

桑二十一怎么管这个女儿呢,不让她出去,把她关在房子里,但她要唱,堵上她的嘴,她会不断地用脚踢门,响声更大。绑上她,于心不忍,更别提动手打她了,还没有动手,他的手就先软了,他害得自己的女儿到了二十六岁还嫁不出去,他对得起这个女儿吗?

他不知该怎么收拾这个场面。他像一截老朽的木头,在家里跌来撞去的乱甩着自己。

人们见桑二十一没有怎么管教女儿,见桑缺一依然从镇街上走过,依然大声唱歌。人们在骂桑二十一的同时,猜想他为什么不对这个伤风败俗的女儿动手管教。前面说过,桑那镇虽然偏远、闭塞,但这里的人们想象力确实够丰富的,没有几天,就有关于桑二十一父女之间的话语传了出来。说桑二十一不敢动手打自己的女儿,是因为他女儿怀孕与他这个老流氓有一定的关系,他女儿不知羞耻,是因为她受了他父亲的侮辱,神经受刺激错乱了。等等。

还有在这一方面,做有力证明的,说桑二十一不是当年搞过二十个女人吗,现在非要叫他桑二十一,他不服气,就叫他女儿桑缺一补上了这一个,成为名符其实的桑二十一。

这些喋喋不休的说法,像波浪一样传到了桑二十一的耳朵里,他如五雷轰顶,承受不了这么恶毒的打击,他去问女儿,她到底怀的是谁的孩子,说出来,好还他一个清白,他也不会去找那小子去算帐的。

桑缺一听着父亲的话,都是为他自己的考虑的,这个受够了白眼的老姑娘更恨她的父亲了,她咬着牙说:我就不说,不还你清白,叫你背上这个黑锅,谁让你当年不坚强,害了我娘和我呢!

桑二十一全身发冷似的,颤抖着说:我要是不承认,他们会打死我的,我死了,留下你们母女在这个世上,怎么活呀?

桑缺一竭斯底里的叫道:你要是死了,没有那些丢人的事,我们才活得好呢!

桑二十一没话说了,他傻愣愣地在女儿面前站了一阵,一瘸一拐的走了。他一个人躺在幽暗的房子里,半睡半醒,在微寐和清醒之间,他昏然地觉得有种湿乎乎的东西从一个他能感觉到的伤口向他的体内渗透,仿佛是他在流血,可是这血却是往体内流,像一滴滴泪水,缓缓地流着,重重地击打在他的心上,他的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它只有默默地吮吸着这些液体,慢慢变得越来越多,在他胸部膨胀翻涌起伏,似要把他的胸腔撑破似的疼痛。波浪似的流言、谑语,喷吐出嬉笑者的泡沫在阳光下熠熠发光,但他已经沉沦在阳光下面的阴影里,一动不动,被一生的耻辱和风光所淹没。

他强忍着。

桑那镇的春天,是一个动人的季节,牧场上的草都绿了起来,经过一个冬天的漫长的酝酿,对于放牧为生的桑那镇人来说,一年的美好生活全蓄积在这个季节里,因为春天一开始,羊们精神抖擞的到牧场上去吃上第一茬青草,母羊就开始发情了,只要所有的母羊怀上羊羔,秋天的时候,那份收获的喜悦会冲淡一年的辛劳,化作幸福融进每家的角角落落。

春天,是一个重要的季节。

在这个季节刚开始不久的一天早上,桑那镇第一个早起的人发现,在镇街上最醒目的那棵歪脖子沙枣上,挂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走近一看,吓了一大跳,原来挂在树上的东西是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桑二十一。他像一个纸做的风筝,在早晨的春风里飘荡着。

消息一传开,桑那镇的人们最先想到的是今年给羊配种的大事,便有人跑着去桑二十一的家看那二十只种羊。结果发现,二十只种羊一只不少,整齐地卧在羊圈里,眼睛紧闭着,都成僵尸了。

人们把桑二十一从沙枣树上取了下来,发现他头上竟长出了种羊的角,身上有些部位生了不少公羊坚硬的羊毛,但他的脸和手还是他桑二十一的样子,就是说他一半是种羊一半是桑二十一的死了。

桑缺一对他爹的死表现得很漠然,她不但不悲伤,而且还说了句“他死了倒清净了”。这句话一说,好像桑二十一真干下了伤天害理的事了。给桑二十一送葬的时候,就没有了几个正经人,大部分送葬者都是桑那镇周围出了名的二流子和流氓,桑二十一的死只给他们提供了一次大聚会的机会。当然,送葬的有桑二十一的女儿桑缺一,她这回哭了,才明白了自己在老爹死后态度上的表现对她爹很不利,就哭得死去活来的一个劲诉说着,她爹是清白的,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别人的。她没有说是谁的,那些二流子流氓们却说:“我们都明白,不要说那么清了,我们其实就是奔着你来的!”也弄不清他们到底是不是一伙的?

这年春天,桑那镇的母羊们几乎都没有配上种,人们把发了情的母羊赶到很远的其它地方去配种,其它地方的种羊都没有闲着,本地的都忙不过来,桑那镇的羊根本排不上队,等排上队时,羊早过了发情期,也没有用了。

这一年,桑那镇人们一年美好的生活希望就没有实现。白白耽搁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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