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坚定决心,万波平一回到学校,把包往寝室一放,洗把冷水脸,就回了教室。他回到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只有三个人,无一例外全是女生,都是那拼命三郎式的人物,她们都有着“错过了月亮决不再错过太阳”的决心,有着“笨鸟先飞,勤能补拙”的信念。
万波平走进教室的时候,看到她们,他感到很自豪,他觉得自己也加入到了她们那“拼命”集团了。为了强化自己的决心,他坐到座位上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日记本来,写下“决心书”。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写过决心书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该还是初中三年级时候的事了。那时,为了中考,他写下来一份言简意赅,目标明确,要求严格的决心书。如今,为了高考,再次写一份决心书,让万波平觉得这不是一种巧合,也不是一种重复,而是一种提升,一次递进,将开启一段新征程。
写决心书,多么像是部队出征前的宣誓,慷慨激昂,雄心万丈。不过,万波平还是察觉了内心深处的忧虑,那份忧虑,将他的热情削去了不少力量。但是,他很快就义正词严地告诉自己,决不能向脆弱低头,决不能被杂念给耽误!
他收起日记本,开始看书。他首先拿出来的是政治书,他觉得哲学那部分,还是很有思辨魅力和启发意义的。他希望那些哲学知识,能帮助他进入学习状态。他发现关于“矛盾”的哲学思维,真的挺管用的。尤其,“内因是事物发展变化的决定性因素”这句话,正好印证了他昨晚的心情。他再一次振奋地对自己暗暗说道:只要内心足够坚强,决心就能够坚定不移。
接着,他拿出数学书来,翻到概率那一章。先认真地跟着例题思考了一番,感觉自己懂了,马上去做后面的练习。他很快就把练习给做完了,而且自我感觉良好,心想一定都对。数学原来就是这么容易,他不禁在心底窃喜道。
数学老师经常说,文科生,只要数学给攻克了,其他都是小KS,考个大学,甚至考个好大学,都不是问题。看来,自己选文科,是明智的选择。毕竟自己是从重点班出来的,底子肯定比那些同学要好,不怕不怕,一定能在这个班里以最快的速度崭露头角。想到这里,他就有一种优越感。
然而,万波平的定力实在太脆弱了,他的决心一点也不坚定,很快就被击溃。那是在金折花走进教室的那一刻,猛然发生的。
金折花一改以前那普通得融进人群就会被淹没的素装,穿了一条米黄色碎花裙子,披散着刚洗过的过肩长发,特别抢眼。啃了两三个小时白纸黑字的万波平,在金折花进来的那一刻,刚好撑着个闹袋小憩。不想,金折花那迷人的身影,在进入教室的千分之一秒,就把万波平的目光给抓住了。她成功了,她是特意的,是经过精心准备的。
万波平那平静的心湖,像是被投进了一枚小石块,“叮咚”一声,就激起一朵潋滟的涟漪花。花儿的力量惊人,像是一颗充满爆发力的炸弹,一股一股的冲击波,次第荡漾开来。
他知道,自己死了。竟然,在见到金折花的那一瞬间,心跳加速了。突然一种兴奋感,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他奇怪自己一时间,要用“怦然心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的感觉。他发现眼前的金折花有一种与贾静怡完全不同的美,一种朴素的淡雅之美。
金折花给了万波平一瞥,不料万波平正痴痴地望着自己,她忍不住脸颊绯红,赶紧低下头去,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座位上,转过身去坐了下来。留给万波平一种那么近而又那么远的感觉,忘乎所以地望着她的背影,望着她肩上散落着的乌黑秀发。秀发上恰到好处地别了一个小蝴蝶发夹,与她的黑发,还有她米黄色裙子,是那么的相衬。
回过神来,万波平收回自己的目光,埋下头去,却发现自己都不知道该干什么了。盯着眼下白纸黑字,他久久不能平息内心的涟漪荡漾。
恰在这时,同桌用手肘顶了他一下,他扭过头去,同桌示意他看窗外,只见周慧正朝自己挥手呢。他心想,肯定是贾静怡的信使,他顿时感觉有点不快。不管怎样,人家来都来了,还是要出去的。他缓缓起身,极不情愿却挂着微笑,走了过去。
天色渐暗,走廊上,傍晚的风,从身上吹过,比教室里那转个不停单调疲乏的吊扇,更令人感到舒畅,凉凉爽爽的。只是,万波平不由自主地从内心深处生出一丝害怕。具体害怕什么,他也不知道。他就是觉得,周慧作为贾静怡的信使,肯定没好事找他。他突然觉得,贾静怡及其信使的出现,肯定会对他产生负面影响。为此,他更加感到担忧,真害怕贾静怡给他施加什么压力。
不过,真是谢天谢地。周慧那满脸的笑容,一点也不像是来给他制造麻烦的。就在凉爽宜人晚风中,周慧那亲切的笑容,让万波平紧张的心情得到了缓解。他每靠近周慧一步,都要暗暗祈祷一次:千万不要有什么事。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害怕什么,他甚至觉得自己这样子很萎缩。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打掉孩子,这件事,给他造成阴影了。这几天,他整天都为自己干了那样的事,感到万分的自责,无限的悔恨,总有一种要受到报应的罪孽心态。他早早回到学校,躲进教室,就是为了让教室那种学习的氛围,冲淡他心中的阴霾。
周慧笑容可掬地说道:“波平大帅哥,那么搏命啊?”
万波平并不觉得她这话有多幽默,不过,至少听起来还算受用,他谦虚地回道:“哪里,哪里。坐在那里发呆罢了。”
“哈哈,你要是真在那里发呆,我就不知道自己每天在教室里干嘛了,可能要说,是发傻了,哈哈。我每天都在教室里发傻,哈哈。”周慧好像在异乡遇到故交一样,兴奋,激动,口无遮拦,差不多要手舞足蹈了。
万波平只好赔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周慧也发觉自己有点失态,毕竟这是在人家教室外边。她定了定神,收敛起欢笑,郑重其事地说道:“我这次来,是有任务的。”
听说有任务,刚刚在周慧笑容中得到放松的心情,又重新紧张起来。他将紧张的情绪勒紧,压到心底最深处,笑着说道:“什么任务啊,要劳驾你亲自走一趟?”
周慧忍不住又笑了一阵,说道:“波平大帅哥,我很少来找你,是吧?”
万波平点了点头:“是的。有失远迎,还望谅解。”
周慧摆了摆手,说道:“别贫嘴了,我真有一个重大的任务要完成。”
万波平望着她,笑道:“那你说啊,这么严肃,挺吓人的。”
周慧不禁又笑了,说道:“别把我说得跟个老师似的。你多么随和,你不觉得吗?”
万波平真的有点厌恶了这种绕圈子的谈话,不过还是笑着说道:“呵呵,你当然很随和,很亲切。”
周慧挤了一下眼睛,说道:“还算你有眼光。哦,不对,应该说,算你还有点良心。”说到良心,万波平不禁心里一紧,说句实在话,回到学校,对贾静怡不闻不问,的确有点过分,很不讲良心的。但是,万波平早就下定了决心,要与她脱离关系。
万波平对周慧的话,浅浅一笑,算是回答。
周慧张开她的手掌,说道:“这是我的任务之一。”
万波平看到她手掌中躺着一只折纸千纸鹤,心里嘀咕道,还只是任务之一?还有什么任务呢?
周慧伸过手来,万波平正要去接,不料,周慧一把又收回手去。万波平以为她是在逗着玩,凭着经验,女生在玩这招时,大半是要做一个交易,或者要讲一个条件。他笑着说道:“莫非要做个交易。”
周慧“哈哈”笑了一声,说道:“你真聪明,跟聪明人打交道,真是舒服。”
万波平接道:“那就说吧,什么条件?”
周慧的笑容,在这傍晚的夜色中,也是这般的美丽。她说道:“条件?噢。对,条件。条件就是——你也看见我手里的千纸鹤了吧?”
万波平点点头说道:“看到了。”
周慧继续说道:“嗯。那就好,这只千纸鹤,可以给你。不过……”
万波平对她故意吊胃口的做派,不大喜欢,不过,他知道,女生总是乐此不疲。只好等着她说下去。万波平对她故意吊胃口的做派,不大喜欢,不过,他知道,女生总是乐此不疲。他只好等着她说下去。
周慧觉得关子也卖得差不多了,就接着说道:“不过,你也要给我一个东西,作为交换——噢,我可得说清楚,我可不想要你什么东西,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人家要的——你明白的。”说着,她还用眼神冲万波平暗示了一番。
万波平故意装傻,说道:“什么啊?你不要,那谁要啊?”
周慧做出一个假生气的姿态,说道:“啊?波平大帅哥,你不会吧。我要你什么东西呢?当然,是那位,你的那位啦,她要什么,你知道的啦。”
万波平呵呵地笑道:“你这么辛苦,跑过来,不要东西,我也不好意啊。”
周慧这下眼里放光,笑着说道:“你的意思是,你想感谢我?那太好了,请我吃个冰激凌吧。我正渴着呢。”
万波平顿时觉得自己把自己陷入死胡同,只好继续装下去:“那好,我们下去小卖部吧。”
周慧摆摆手,说道:“算了,要请,也下次吧。等下,也快上晚自习了,没时间了。不过,你可是说过了哦,要记得。我一定会记着的,改天,找个机会,一定把你的冰激凌给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