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人体的命魂胎位只有一个,附体重生后,胎位空间有限,无法同时容下两个命魂,这样魂力较弱的那个必然被另一个所吞噬所兼并。
这时,又听到梁孝诚的声音:
“马大哥,我知道这种情况无法避免,我……我只求您……照顾好我的家人,我爸……我妈前两天说他胃出血的毛病又犯了,我妈……身子也不太好,劳动量很大……还有,还有我姐……日子过得也很紧……”
发觉自己的魂魄正恃强凌弱,马跃天这时候全明白了。
他看到梁孝诚那诚恳的语气、苦苦的哀求,尤其是大限将至他却并不贪生怕死,还能挂念着自己的亲人,于是,内心柔柔的那块儿不禁为之一颤,他连忙劝慰着:
“孝诚,你别怕!我会想办法的,我一定会保住你,请放心!”
马跃天凝神审视着魂魄吞噬的进度,他决定一旦兼并的魂魄能为胎位所容,就立马叫停。
“快……快……快……稳住……稳住!三……二……一……停!”
几乎就在魂魄刚一落位的瞬间,马跃天就发出了指令,然后急切的喊着:
“孝诚,孝诚!你怎么样了?”
好半天,马跃天才听到气若游丝的声音:
“马大哥……我还在……感激之情,我……大恩不言谢……”
“太好了,总算保住你了!”马跃天有点兴奋,不管怎样说,是自己占据了人家的身体,兼并了人家的魂魄,哪怕这生命再卑微再柔弱,可他是无罪的,何况他又是如此的忠厚善良呢!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高兴之余,马跃天又警觉到一个新情况,梁孝诚整体魂魄的灵力极其衰微,甚至可以说是奄奄一息。
原来,人的三魂七魄中,魂为阴,魄为阳;而三魂和七魄当中,又各分阴阳。
三魂之中,天魂为阳,地魂为阴,命魂又为阳;而七魄之中,气魄、力魄、中枢魄为阳,天冲、灵慧二魄为阴,精、英二魄又为阳。
梁孝诚的魂魄被吞噬后本就所剩不多,而且由于大部分阳性魂魄在夜间都处于收敛低迷状态,所以最先被吞噬的就是它们。
然而,“孤阴不生,独阳不长”,如此一来,那些残存的阴性魂魄就呈现出失衡的局面,其宿主梁孝诚的整体灵力也就变得非常衰微了,而且还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一是梁孝诚今后只能在阳消阴长的黑夜时候,才可显示其魂魄灵力。
二是梁孝诚的魂魄灵力只有在马跃天强盛魂魄处于低潮虚弱状态时,才能发挥作用。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样的结果,总比让一个魂魄彻底消失,或者成为一个在六道轮回中需要等待上千年还不一定能得一人身的孤魂野鬼,要强得多。
就这样,在华夏国泽阳省开屏市高等师范专科学校里,一个融合了商界巨子马跃天记忆和灵魂、名字仍叫梁孝诚的新品种诞生了。
第二天早上,梁孝诚还没来得及起床,从食堂打饭回来的室友余志能就告诉他:
“梁孝诚,刚才宿管科的大爷喊你接电话,好像是你家里打来的,你快去回个吧。“
梁孝诚跑到一楼宿管科,回拨过去,传来一位中年妇女的声音:
“喂,孝诚吗?儿啊……妈对不住你,一天到晚瞎忙活的,昨天你过生日,妈这会儿才想起来,你看我这记性哟!孝诚,你昨天过得好吗?没多打几个菜吗?唉,人老了,都笨了!可是,你爸……哦,不是……我说,现在天儿慢慢热起来了,但早晚还是有些凉快,你晚上也不能盖得太少了,当心着凉了……”
母亲杨素珍,一直在邻居家里等着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
梁孝诚认真地听着母亲的嘘寒问暖,一个劲儿的说:
“妈,我蛮好的,你别担心,我都这么大了,能照顾好自己……我昨天过得很开心……我交了一个最贴心的好朋友!”
这时,他想起刚才妈的言谈中有一个她说漏嘴了又马上岔过去的话头,就重又提了起来:
“妈,你刚才提到爸,爸还好吧?”
这一问让电话那端,停顿了一下,梁孝诚立刻意识到这里面存在问题,就进一步追问:
“妈,有什么事儿你要跟我讲,不然我会更担心的,是不是我爸老毛病又犯了?你得告诉我啊,妈!”
杨素珍此时憋不住了,她的语气明显出现了波动,不得不支支吾吾的说:
“是……是的……孝诚,我现在昌华县人民医院里,你爸又犯了……这次吐的血太多了,我都有些怕了……孝诚,你赶紧回来一趟吧……”
梁孝诚上午放学后,跟系里跟了个假,然后飞速赶往汽车站。
错过了时间点,他只能选择乘坐下午三点多钟的那趟车,回到昌华县的家里,已近日暮。
一小栋红砖瓦房,低矮而破旧,在落日余晖下,显得十分落寞。
还没进家门,就听到屋里传来母女的哭声。
梁孝诚心里咯噔一声,看来情况比自己预料的更严重。
推开虚掩的院门,看到父亲平躺在一扇门板上,下面用两张条凳支着;母亲抱着父亲的头,哭得老泪纵横;姐姐梁孝娣跪在门板旁边,剧烈抽泣着。
瓦罐里纸钱的灰烬,从地上飘飞到半空中,零零碎碎地打着旋儿。
老家长龙坡的大伯来了,邻居黄伯伯、吴婶老两口也在场,都哭丧着脸,坐在院子里。
“爸,我来迟了……”梁孝诚扑了过去,跪在地上,心如刀绞。
他看到门板下面的塑料桶里,爸胃出血已吐了小半桶,嘴角和衣领等处血迹斑斑,清晰可见。
父亲才四十多岁啊,这就走了!
医院是中午下达的病危通知,建议马上就出院,还可落个在家里断气。
好心的吴婶在厨房煮了清水面,让这家子哭累了的三个人,凑合了顿晚饭。
天黑了,众人将尸体搬进堂屋里,晚上要通宵守灵。
深夜,四人围坐在尸体旁边,愁容满面,尤其是杨素珍,红肿着双眼,长吁短叹着,不知道这日子怎么过下去。
诸多压力中,首当其冲的是经济压力。
现在家里的顶梁柱倒了,也失去了主要的收入来源;身体不佳的母亲杨素珍辛辛苦苦的种点菜,也卖不了多少钱;姐姐梁孝娣刚参加工作没两年,在昌华师范教书,工资基本上只能顾自己;家里的日常生活开支、礼尚往来的费用,以及梁孝诚读大专的学杂费、生活费等花销,使得这个普通家庭的日子过得苦艾艾的。
雪上加霜的是,由于筹钱给梁孝诚父亲治病,家里还负债累累,已落下三万多元的借款。
“唉!”杨素珍长叹一声,拍了一下门板,嘴唇不停的颤动着:
“你这个老鬼,偏偏这时候走了……叫我们这一家还怎么活哟!”
大伯猛吸了一口旱烟,将烟斗在门板角上磕了磕,然后满脸沧桑的说:
“依俺看,孝诚这大专别念了,看能不能把老二在厂里的职给顶了,这样家里也算有了个接济!”
大家不置可否的沉默了下来。
梁孝诚明白大伯的意思,他是说让自己来个子顶父职,这种做法在当时那个年代是可行的。
杨素珍抬起头望着孝诚,她想先听听儿子的态度。
梁孝诚对大伯这个提议,当时心里就有了决定。
一纸末流的师范大专文凭,梁孝诚不觉得会对自己嚣张的后世有多大帮助;就是进了父亲的轴承厂,过不了几年的工夫,华夏国汽配行业将迎来崩盘式的转型期,至于像昌华县汽车轴承厂这样的地方小企业,必然难逃工人纷纷下岗、企业被政府处理的命运。
所以,对于大专辍学与进厂顶职这样的矛盾选择,梁孝诚并没作过多考虑,同意与不同意,觉得都无所谓;只是他觉得自己刚刚重生,多顺着点大人的意思,更有助于增进家人的感情。
于是,梁孝诚脱口而出,语气非常坚定:“行!这个想法我答应。”
母亲跟大伯相视一望,脸上流露出一丝欣慰的神色,仿佛家里在揭不开锅的时候,有人送来一袋子大米。
不料,姐姐梁孝娣这时果断的把话拦住了,她说:
“不行!孝诚书一定得念完!今后找工作越来越看重文凭,有了大专文凭,不怕饿肚子。这个想法我坚决反对!”
哭了很长时间,她声音略带沙哑,但态度却是非常的明确。
孝娣这么一说,众人又陷入了沉默。
杨素珍不知所措的低下头,眉头又紧锁了起来。
“妈,”梁孝娣伸手拉着母亲的胳膊,似乎又要哭出来,“你叫吴婶明天转告那家,就说我答应了这门婚事……”
梁孝诚知道姐姐说的这事儿,昌华县人寿保险公司老总的三公子像癞皮狗一样,打她参加工作不久,就一直在追求她,都好几年了。
可是,孝娣始终不肯答应,那家伙每次登门带来的贵重物品,她都让他带回去了。
听孝娣对婚事松了口,梁孝诚心里一颤,知道她准备牺牲自己的幸福,来挽救这个苦难的家庭。
这可不行!
孝娣对这个家庭付出的已经够多的了,参加工作以来的微薄收入,几乎全部补贴家用,她自己舍不得多买一件衣服,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来用,孝诚每学期的学杂费全是她出的。
梁孝诚觉得不管采取什么办法,一定要阻止孝娣这个决定,这是女孩子一生最重要的事情!
“不行!我举双手反对!”梁孝诚大声的说道,“而且,从今之后,谁都不许提这门婚事,谁提我跟谁急!”
大伯倒是先急了起来,瞪着眼,吼着:
“好好好,这不行,那不行的,打明个儿起,都勒紧裤腰带,喝西北风去!”
杨素珍又开始哭了起来:
“真是造孽啊,家里都底儿朝天了,外面还欠着一屁股的债,在城里过日子,这一张嘴就得花钱,可眼下……我看明个儿早饭只能啃碗了!呜呜呜……这日子没法过了!”
梁孝诚歪着脑袋,用左手轻轻地刮着下巴,他想:根据前世自己企业的福利待遇,职工在岗期间病逝,单位应该按照国家相关政策给职工家里提供一些抚恤照顾才对。
比方说,至少有这几项:
其一,单位应该承担职工死前一定比例的医疗费用,最高可达百分之七十。
其二,单位应该在职工死后,继续支付十个月的基本工资。
其三,单位应该承担职工的丧葬费。
其四,对职工无经济来源的直属亲戚,应予以资金照顾,期限是老人至其终丧、小孩至年满18岁。
这是国家政策的规定,想着昌华县汽车轴承厂也该照样遵循,而母亲杨素珍作为一个没有工作的农妇,对这些福利政策竟然一无所知。
当然,梁孝诚也知道,即使争取到这些抚恤政策,也不能把家里所有的债务都偿还掉,更不会马上改变家庭的窘境;但是,争取到一点比完全没有毕竟还是要强些。
于是,他就把自己这个信息跟大家介绍了一遍,并且建议明天一大早就去轴承厂向厂长彭家辉提出申请。
凌晨两点多了,疲乏至极的梁孝诚坐在小板凳上,背靠着微微发凉的土墙坯子,迷糊着双眼,望着昏暗灯光下守灵的一家人,一片暮气萧条的景象,尤其看到妈那瘦弱的身躯和早早斑白的头发,不禁一阵唏嘘,心里暗自念叨着:
唉,穷人家的难处,说穿了,到最后就是个钱的问题。
可是,钱,对于我梁孝诚来说,能算个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