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混日子的带吊车尾/第十节、二憨还是那个二憨
我依稀记得，当年我在老连队的时候，连长和指导员这俩头头对我很是关照，但对于我这个渣渣的表现，简直就是怒我之不争哀我之不幸，最后差点就把我放弃了。说起来，为什么呢？
还得从我为什么来当兵说起。本来我当兵就是偷偷跑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在家里头我是老小，老大在我参军前刚刚退伍，在我老爹退出工作岗位之后，我大哥因为在同一个单位，被照顾着接替了我老爹的工作。我还有个姐姐，嫁人了，我姐夫是个海军海员(星内海军)，她结了婚之后在交通部门上班，累得要命，还没什么工资——家里情况在外人看起来不错，但是自家人就不打肿脸充胖子了，混个温饱勉勉强强，要是想过好一点，难。
这种情况下，说句实话，我就是来混日子的，能混多久是多久。你想想，在部队里，吃，吃的是国家的，穿，穿的是国家的，住，住的是国家的，用，用的是国家的，当然喽，反过来在部队，你人也是国家的。
当了大半年兵之后，家里给我来消息，说家里要起房子，我还能怎么办，反正津贴都没怎么用，我记得我当时一个月的津贴大概七七八八的加起来四千多一点，半年一共攒下来两万多，我还借了战友一部分钱，凑了三万，就都寄回家里去了。我家那地方是个小县城，起个房子十来万就能起的非常好了，我家里没准备起那么好，有了我那三万，七七八八的又凑了三万多，房子就这么盖起来了。有了这么栋房子，我大哥找了个媳妇，算是了了两位家长的一个心结。后来我嫂子跟我大哥做起了生意，我大哥虽然没把工作辞了，但也很少去正式上班了。
再后来，我就起了点心思，心说，家里的环境比以前好多了，我这在部队里也没什么好的，训练，训练，训练，还是训练，而且你说这年头地面上刚正面的都是机动步兵，论刚正面，纯步兵有个卵用？不刚正面，纯步兵有个卵用？就我这文凭，不能说高，但也绝对不低了，到地方上以退伍士兵的身份，找个好工作有个好收入，绝对不是问题。
就这么地，我更特么开始混日子了。
每天出操，绝对没问题，最后一个起床，标准时间，分秒不差，绝对不会超时，也绝对不会抢时间。
战术动作训练，绝对没问题，怎么顺怎么来，姿势跟标准有点距离，但绝对不会差得离谱，绝对不会被批评。
射击训练，绝对没问题，眼睛乱瞄，挨着标准环数，绝对不会脱靶，但绝对打出达标。
林林总总的，所有能够考核的项目，我就挨着达标线这么晃悠。
当时连里头吊车尾的除了我，就是三儿和那个叫……呃……叫……管他叫什么鬼的家伙。那会我们就被叫做吊死鬼三人组，三儿那会正儿八经的全连垫底，所以被称作吊死鬼老三，因为是个二憨，外号被人叫做三呆.子，我后来就叫他三儿。
一开始我真没想到除了在新兵连坑了连副那一次，后来会和三儿有那么深的交集，因为我在三排二班，他是二排三班的，平时基本不来往。
但是某一天，我的排长把我叫到办公室，给我一份调令，然后我一脸懵比地收拾行装，随后一脸懵比地拎着行李包，就这么从三排调到二排去了，跟三儿一个班。
二排三班的班长是个暴脾气，当天晚上的班组例会上，全方位地点名批评了三儿，同时把我调到跟三儿一个战斗组。
全班十二个人，四个战斗组，两个三人突击组，一个双人火力组，一个双人精确射手组。我和三儿一组，传说中的战场自由人——班长的意思是，你俩战斗的时候爱干嘛干嘛，只要不要妨碍我们班的正常战斗，我就不管。当时我就一脸懵比。
于是，我继续混日子，奉班长大人的命令带着个拖油瓶混日子。
三儿从很乡下很乡下的地方来的，据说——据连长后来和我说——全联邦最苦的边疆农业领，也就和三儿的老家差不了多少。为了能够当兵，他们那个地方的适龄青年都挤破了脑袋。现如今，我记不得三儿是否和我说过他具体来自什么地方，我记不得连长具体是什么时候和我说起三儿老家的情况，我甚至记不得我是什么时候因为三儿的老家，放弃混日子的。
现在想想，当初带着三儿混日子，那叫混日子？三儿那叫一个真的笨，不算我这种人，普通人学三五八遍学得会的东西，这货至少得乘以十，还不见得学得会。我是连抽带踹，连打带骂，一天之内，正常的十四个小时作训，我恨不得当成二十八小时来训练这个二憨(驻地星球自转是二十八小时，就寝时间九个小时，一天多出来的时间是就餐、学习以及自由活动的。)！而且特么抽完这货居然还带着憨笑的，气得我还特么想抽他。
现在不一样了，当年的吊车尾，现在的高级军士长，拿着一把745突，裸眼都能打出比我戴着辅助用743突还要好的成绩，连机动步兵的人都要来挖墙脚了。这二憨，已经不是二十多年前的那个从穷苦小地方刚出来的二憨了。
“我说左哥，你这吃的什么玩意，”三儿看我吃完饭从兜里掏出来的东西问我，“看着跟****一样的。”
“你特么个二憨，不懂就不要乱说话。给你，尝尝，别看这东西难看，味道不错。”特么三儿这二憨特么永远就是个二憨。“总后新出的玩意，这好东西一般人我还不给嘞。”
总后勤保障部后勤物资研发局军用食品研发所(907所)研发，总后勤保障部军用物资生产局授权，7651厂生产，44型军用战地特种高效压缩口粮，出这玩意还是我跟907的人提的意见。这东西的单份有效含量为50克，别看量少，能够为单兵足额提供超过二十小时的高强度作战时所需要的能量——一口吃完，干一天仗不吃别的基本不成问题——味道比35型的好一点。
前两天907把研发结果送到我这来让我试用一段时间，看看有什地方能改进的。收到这玩意拆包的那一刻，我几乎都是崩溃的，心想都这么多年了总算是出结果了——我记得还是一级上尉的时候就向907打过很多次报告了，到现在差不多有个七八年了——但是现在我都不在一线了，且不说给907提改进意见，平时基本都用不上这玩意，这特么让我怎么进行正常的反馈都是个头疼的事情(所有的试用反馈都不能编造，你敢编，吃处分吧，不做书面的要面谈，不接受面谈，吃处分吧，我恶心那帮机械脑袋的面谈，更恶心往档案里加处分)。好在907寄过来的分量不多，这几天我准备把那几份口粮慢慢分着给吃了。
三儿一大口就把那玩意啃光吞了，完了还咋吧咋吧嘴跟我说:“左哥，这玩意什么味，没尝出来啊，再给来一个。”
我擦，这丫这么多年没见，三儿这二憨怎么特么变成二师兄了，还特么没尝出味道。这玩意特么是战地特种高效口粮好么，没看我刚才晚饭没吃多少东西？“战地特种口粮，就那么点玩意能顶一天，我都是一点一点掰了吃，你特么一口全吞了。就你现在这样子，记住，二十个小时之内，不要吃东西！不要吃东西！不要吃东西！最好不要喝水！叫你乱吃东西，问都不问，你丫要是再乱吃东西喝了水，就准备被撑死吧。现在！高级军士长叶殇！稍息，立正！向后转！目标，训练场，跑步前进！你丫给我把所有的体能科目来回做二十遍，没做完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是，我说左哥，就这么一口干掉的玩意，能怎么地了，别欺负我没吃过战地口粮。”三儿明显还是不死心。
我看着这货一脸的懵比样，狠狠地一脚就踹过去了，这下三儿可知道我不是开玩笑，赶紧跑步到训练场去了。真懒得理这家伙了，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以为这二憨变聪明了，特么还是这个鬼样子。
想当初我特么也是这么被丫气的直跳脚，还特么那这货没一点招，没办法，二憨嘛，不聪明很正常啊，得有耐心教啊。
但光一个正确匍匐前进知道教了这货多久么？两个礼拜！没错！两个礼拜！十四天！而且是一天二十八个小时，不算吃饭睡觉，我把自由活动都放弃了，一天有十六个小时在给这货训练！老子没怎做裤子都给磨破了一条，这才把这货的姿态上的各种小毛病全部调对，算是教会这货正确地匍匐前进了——新兵连居然还让他以那种不规范的姿态通过了，我都很纳闷。
更别提障碍跑了，提起来都是泪。真正下了连队之后，好几次考核都没达标，年底的时候差点被清退，我到了二排之后是想尽办法去教他，最后可算是在清退前达标了，但是那差的半秒，还是连长早掐的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