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7
在波尔莱特的府院里休整了一夜，第二天送走柯德尔，艾伦对他醒了个军礼，重重地拍了他的肩膀。
快到中午的时候，接他们的马车才抵达了府里。
国王通常都是这个时间段起床的，当然，并不排除他要逗逗他寝室里的金丝雀，调戏调戏给他端上早膳的年轻女仆。
两位上校在宫殿里等了很长一段时间。艾伦上校宁愿把这想象成观光。他摸着那些华丽冰凉的大理石柱子，望着举国上下最昂贵的湛蓝天空，偶尔和路过的侍女招招手，总是能换来明媚清脆的笑声。
他才不需要去担心什么，他总觉得在智商这个方面他和利威尔还是差一点的，于是就把这种脑力劳动推给利威尔去做。
艾伦在贵宾室里转来转去，像是在寻找着谁的身影。
终于快到了午膳的时间，波尔莱特带着仪仗队来接他们，一行人沉默的往国王的宫殿里走。
很远就闻到了浓浓的脂粉味，艾伦看着利威尔皱起了眉头，自己也就暗自屏住了呼吸。
所谓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还没见到国王那个糟老头子，就先听到了女人们高亢娇媚的笑声。
“我尊敬的国王陛下，王子殿下，”波尔莱特优雅地笑着，声音却很洪亮而有穿透力。
“我向您们举荐的两位战士到了。”
女人的笑声暂时停下来。
利威尔和艾伦迈进宫殿，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鞠躬的时候右手紧扣着心脏。
国王挥了挥手，两个人才直起了身子。果然，彻彻底底的酒池肉林。
艾伦眯起了眼睛。
那个金头发的挺着肚子高傲的坐在王位上的中年男人，就是国王，代表着整个国家的王者。
几个打扮妖艳的情妇挺着雪白的胸脯在国王怀里调笑着。她们有着白雪一样的皮肤，丰满的身材，化着精致妆容的脸旁，还有猩红的嘴唇。
情妇们举着香气扑鼻的鹅毛团扇，挡在脸前面，只留下一双双含情脉脉的眼，猖狂地扫视着殿堂中央的两名年轻英俊的军官。
然而在王座的另一侧坐着一个同样金发碧眼的年轻人，苍白的皮肤，看起来很瘦，眼神里黯淡无光，也不知道在看哪里，如果没错的话，那应该就是赖尔德古口中的“王子殿下”了。
“就是他们？”国王也是一副懒洋洋的完全不把两个人看在眼里的语气。
“是的，陛下。”波尔莱特回答道。
“真是令人失望啊我的将军，我以为是多么健壮的士兵，没想到他们这么瘦，像是贫贱的饥民。”国王挑着眉毛，目光不屑地在利威尔和艾伦身上打量。
“国王陛下，请您相信我的选择，他们两个是我见过迄今为止最优秀的士兵，身经百战，尤其是阿斯曼，他以前是司令部的杀手，执行过很多这样的任务……”
趁着国王盘问利威尔的空档，艾伦开始打量那个病殃殃的王子。
「巴尔敏·兰诺德」，这个名字艾伦很熟悉。
这个国家很早之前是有王后的，但是苦于身体虚弱，先天不足，剩下王子之后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某种程度上来讲，艾尔敏是这个国家唯一的王位继承人。
然而实际却不是。
没了母亲宗族的力量，他显得有些势单力薄，从小被奶妈喂大，国王向来不待见这个和他母亲长得很像又一样体弱多病的儿子，所以也没有情妇来照顾他。
国王有很多兄弟，他们个个对王位虎视眈眈，皇室宗族过于庞大而繁杂，表面上和平繁荣私底下却是乱成一团，贵族与贵族之间的勾连和接好，外姓宗族的拉拢和阴谋。公爵们甚至不惜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国王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原本叔侄之争在帝国里很常见，然而现在这种情况过于极端，叔叔们强大到可怕的地步，年轻又多病的王子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现在竟然连低贱的情妇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长此以往没有自由又被压榨排挤的黑暗生活让他五内郁结，日复一日的忧郁下去，前一段时间还生了一场大病，差一点就要死在他那骄奢淫逸的父王前面了。
艾伦盯着他那病态的肤色，空洞的双眼，缺少光泽的金发，还有过于消瘦的身体，攥紧了拳头。
大概是察觉到艾伦过于炙热的目光，王子慢慢转过头来，与他对视着。
相仿的年龄，巴尔敏却看到了艾伦的灵魂，正散发着滚烫又明亮的光芒。
据说人死之前，会看到光。
巴尔敏眼里刚刚升起的色彩又一点点晦暗下去。
“如您所见，这两位战士，都有着铁一样坚毅的灵魂。”
波尔莱特简短地做完了结束陈词，他知道国王并不喜欢聆听长篇大论。
果然，国王打了个哈气，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众人退席。
艾伦不动声色地离开了队伍，他寻找了一会，终于追上了巴尔敏。
“王子殿下，请借一步说话。”他的声音坚定又诚恳，倒是把巴尔敏吓了一跳，他捂着胸口被艾伦扯到角落里，表情有点惊讶。
艾伦从军装的内衬里拿出一样东西，塞到了艾尔敏的手心里，然后紧紧的扣住了他的手掌。
“诺斯亚上校嘱咐我务必要把这个带给您，殿下。”
果然，王子一听到“诺斯亚”这几个字原先黯淡无光的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无法察觉的笑意。
只有这样，艾伦才能看得清他的容貌。
不知道是不是王后过于美丽，她的儿子长得实在是过于漂亮，要比那些女人都漂亮，很纯净，像是一片汪洋。
“是让么？真的是他么……”显然巴尔敏有一点不可思议。
艾伦点点头，他并不明白这两个人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是我的朋友，你呢，你也认识他么。”
“是的，殿下。”
“这很好。”巴尔敏抓住艾伦的手，他身体虚弱，稍稍激动就面色潮红，气息有些乱，额头上渗着细密的冷汗，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心情。
他张开手掌。
一把黑亮又锋利的骨刀就静静地躺在手心里。
笑容又慢慢不见。
他看着骨刀的表情有一点复杂。
“怎么了么，殿下。”
“没什么，你先退下吧。”
还没来得及问名字，艾伦的身影已经消失，他是个身手矫健的俊朗男人，然而巴尔敏的心思却一时半会无法移开。
「这一天终于到了。」
……
……
……
「如果你能给我一把刀」
王子和骑士曾经打过这样一个赌。
那时是王子最绝望的时候，然而就在那时，他遇到了一个英勇的骑士。
骑士发誓要给他救赎。
那个时候，他们打了一个赌。
「如果你肯把你的刀交给我，我就会被你救赎。」
「为什么？」
「刀象征着权利和自由。我拿到了刀，就再也不受这样的欺负了。」
「你要怎么办？」
「弑父，把王位夺回来。」
「失败了呢？」
「失败了就自杀，用你的刀。」
「……」
「留在我身边吧，敢不敢？」
「敢！」
「答应我别失败，敢不敢？」
「敢！」
这个民族，从来不缺乏抗争的精神。
无论是平民，还是贵胄。
真实的黑暗总与虚伪的光明通行。这就是对自己的救赎，对杀戮的终结。
我想我要守护的，就是这些东西。
需要为之一战的，是这土地上千千万万不肯屈服的灵魂。
再救赎降临之前，我发誓我绝不倒下。
……
……
“艾伦上校，你是被刺激疯了么”
艾伦笑眯眯地看着利威尔，摇了摇头。“很遗憾我好的很。”
他捂住眼睛，步子有点轻飘飘的，“全都好好的闭上了呢，我的眼睛。”
利威尔勾起嘴角，走到艾伦身前。
“艾伦上校，闭上眼睛数到三。”
一，二，三。
艾伦垂下了双手。
利威尔的手指插进艾伦的头发，他按着他的后脑，加深了这个缠绵的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