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重要的不是所站的位置,而是所朝的方向。
——题记
从北京飞来的航班准点到达,降落在海口美兰国际机场,坐在头等舱的岳鸿图最先走出机舱。他没有托运行李,不必等候,直接走向出口。
正是仲春时节,四月初的北京虽然已经回暖,仍要穿件厚外套才行,这里却是阳光灿烂,所有人都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衬衫或T恤,幸好机场大楼里有冷气,让人不会感到热,他一边走一边脱下外套挽在手上,看上去更加潇洒。
岳鸿图的父亲是东北人,母亲是江苏人,而他的基因有智慧地筛选父母的全部优点,继承了最适合自己的部分。他有着北方人的高大身材、俊朗五官,又有着南方人的儒雅气质、清秀线条,粗犷与细致、强硬与温柔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让他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
他刚一出现,出口处就有几个人兴奋地笑了。等他走出来,那些人全都叫着“岳总”,迎上去将他围住,有人接过他手中的旅行箱和外套,有人与他握手,表示热烈欢迎。
岳鸿图是北京鸿图伟业地产集团董事长,除了北京总公司外,旗下还有六家分公司,分别在天津、上海、深圳、广州、成都、大连,近年来在地产业连创佳绩,迅猛发展,颇受瞩目。第七家海南分公司刚刚成立,来机场接他的就是先行前来进行筹备的行政部经理卢裕。除了他和司机外,还有农垦万花农场的场长徐兆伦。
司机拿着老板的箱子和外套站到一边,徐兆伦笑着伸出手去,热情地说:“岳总,久仰大名,欢迎来海南。”
岳鸿图伸手与他紧紧相握,“徐场长别客气,你我虽是初次见面,但要论到先祖的关系,我们还应该算是一家人。”
“那是,那是。”徐兆伦哈哈笑着,向他介绍了身后的几个人。
这些都是农场的主要干部,岳鸿图与他们一一握手,很有礼貌地寒暄了几句。徐兆伦见他没有走的意思,便站在那里等着。
岳鸿图转头问:“小顾几点到?”
卢裕马上回答,“她的航班也降落了,应该在等行李吧,我给她打个电话问问。”说着,他拿出手机。
岳鸿图这才对徐兆伦解释,“我从四川公司调了一个人来,以后是海南公司的策划总监。她是个很有才华的姑娘,在旅游地产的开发上相当有经验。我们在四川搞了个雪山小镇,就是她策划的,当时都不看好,可推出以后引起轰动,十分火爆。”
“是吗?那太好了。”徐兆伦很惊喜。
几个人便站在那里闲聊,等着那位策划总监出来。
徐兆伦今年三十七,比岳鸿图大一岁,是农垦系统少有的年轻场长。虽然在海南土生土长,但他父亲是东北人,娶的又是上海知青,所以他的长相也兼具了南北优势,只是更偏重于江南书生型。中等身材,温文尔雅,生活在热带的阳光下,不可避免的有着黝黑的皮肤,但在海南人特有的淳朴中透露出几分灵秀,让他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他与岳鸿图拉着家常,对公事一句不提。两人很快就讲到先辈的事迹,岳鸿图微笑着说:“临来之前,父亲希望我去看一看临高角,不知麻烦不麻烦?”
“不麻烦,当然不麻烦。”徐兆伦立刻点头,“等接到你们的人,我们先吃饭,然后就去临高角。”旁边那些农场干部都连声赞同。
岳鸿图便道:“好,就听徐场长安排。”
说话间,一群一群游客在举着小旗子的导游带领下涌出来。有个年轻女子站在一旁避让,等他们先走,然后才拖着一个大箱子出来。她穿着白衬衫、牛仔裤、平底鞋,长发披肩,不施脂粉,白皙的肌肤与乌黑的眼睛互相映衬,尖尖的下颌和修长的颈项显得有些柔弱。她看上去很年轻,就像是还在读书的大学生,但气质很沉稳,不会让人误认。
卢裕是从天津公司调过来的,并不认识这位新到任的策划总监,只有岳鸿图见过她。看到她出来,岳鸿图对她笑了笑,卢裕心领神会,立刻抢上前去招呼,“顾总监。”
那女子停下来看着他,客气地说:“是卢经理吧。”
“对对,是我。”卢裕接过她手中的箱子,“岳总已经到了,正在那边等你。”
女子点头,快步走到岳鸿图面前,礼貌地说:“岳总,久等了。”
“没有,我也刚到。”岳鸿图立刻为他们介绍,“这位就是我们海南公司的策划总监顾影,这位是农垦万花农场的徐场长。”
顾影微笑着与徐兆伦握手,“幸会,幸会。”
徐兆伦有些惊讶,“顾总监这么年轻,真想不到。”
旁边有个干部开玩笑地说:“自古英雄出少年嘛,哦,不对,是少女。”
大家哈哈大笑,然后互相谦让着,一起向外走去。
内地人到海南来,招待他们的一般是海鲜,然后是本地特产“海南四大名菜”文昌鸡、和乐蟹、加积鸭、东山羊,徐场长当然也不会例外,直接将他们带到一家着名的海鲜酒楼。
他们早就订好了装修得十分豪华的包间,分宾主坐下,徐兆伦接过菜谱便递给身旁的岳鸿图,笑道:“你点吧。”
岳鸿图摆了摆手,很干脆地说:“你安排。”
鸿图伟业公司的职员挨着岳鸿图依次排下来,农场的人则坐在徐兆伦那一边,双方都很热情,互相递烟,礼貌周到,努力营造大家都是自己人的和谐气氛。
徐兆伦点了几个菜,又特地问顾影,“顾总监喜欢吃什么?”
顾影微笑着说:“我不挑食,什么都可以。”
她是在场惟一的女性,所有男性都本能地想要照顾她,于是农场的副场长以及几个科长、办公室主任都七嘴八舌地劝她不要客气,想吃什么尽管说。岳鸿图的手指夹着一支中华,却很少吸。他放松地坐在那里,始终微笑着,似乎对这个局面很满意。
顾影看这情形,不表示一下实在过不去,便道:“那我想要北极贝刺身、豉汁带子、清蒸石斑。”这三个菜在海鲜酒楼都是中价菜,不过分,也不失礼。
徐兆伦立刻吩咐,“写上。”
写单的服务员马上回答,“好。”
徐兆伦又点了一些贵价菜,然后问岳鸿图,“喝什么酒?”
“红酒吧。”岳鸿图温和地建议,“下午还有事,适当喝一点就行了。”
“好。”徐兆伦翻到酒水的那一页,点了最贵的红酒。
服务员给他们的杯子添上茶,他们便一边等上菜一边聊天,大部分说的还是海南的风土人情。
“以前来过海南吗?”这是对刚刚上岛的人都会提出的问题。
“说来惭愧,其实我是早就应该来看看的,只是实在太忙,总是抽不出空。”岳鸿图笑道,“以后我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住在这里。”
顾影慢条斯理地说:“前年春节我在三亚住了几天,别的地方都没去过。我觉得海南很美,阳光明媚,空气清新,我很喜欢。”
她的话让海南人都感到很高兴,纷纷表示赞同,“我们农场更美,你去了就知道了。到时候我们带你看雨林、看大海,还有活了几千年的古树,好多景色都是内地看不到的,只有我们这里才有。”他们的话里充满了自豪感。
顾影兴奋地睁大眼睛,像个孩子一样使劲点头,“好啊,我一定去看。”
大家都讲普通话,岳鸿图自然是悦耳的京腔,其他人则带有浓郁的家乡口音,只有顾影没带口音,听不出是哪里人。她很聪明,拿不准该不该卷舌的音全都不卷,但这种时候很少,因此她的普通话听上去干净纯正,再加上女性特有的清亮柔和,有很强的感染力,不管内容如何,先就让人有了比较好的印象,总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一般都不会去反驳。不过,她很少说话,大部分时间都在听,偶尔会问一些问题,都是有关海南的。农垦的人全是本地土生土长,立刻对她详加说明,她听得很专注,不时点头,让说话的人感觉很舒服。
凉菜很快上来,服务员给他们斟上酒,徐兆伦举起酒杯,“来,欢迎岳总和顾总监到海南来,我们干了。”
大家一起举杯,岳鸿图和顾影笑着说“谢谢”,然后每个人都互相碰杯,一饮而尽。
气氛一直很热烈,在惟一从四川过来的顾影被海南的辣椒辣得人仰马翻时达到高潮,大家哄堂大笑,有人张罗着叫服务员倒茶,有的一迭声叫拿冰水,有的亲切地问“怎么样”。顾影被辣得眼泪都出来了,端着茶杯拼命灌水,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我还以为是什么海南特有的蜜饯果脯之类的,这辣椒的形象太具欺骗性了。”
大家又笑,徐兆伦说:“顾总监不是四川人吗?”
“那个……我觉得四川的辣椒也没这么辣啊。”顾影拿起纸巾擦掉泪水,看着桌上那一小碟切开的翠绿色的小辣椒,再也不敢动筷子。
岳鸿图夹了一粒送进嘴里,不动声色地嚼了一会儿咽下,笑着点头,“确实很辣,很过瘾。”
“是啊,是啊。”农场的人也都去夹辣椒,立刻把小碟子清光了。
这个小插曲让气氛更加活跃,话题围绕着海南特有的农副产品说了很久,然后转到全国房地产发展的大势和海南的经济形势,一顿饭的时间都没谈到正事。看看都吃得差不多了,徐兆伦对农场的办公室主任使个眼色,岳鸿图立刻对卢裕摆了摆头,两人几乎同时站起来往外走,抢着去收银台买单。
岳鸿图知道卢裕是老实人,只怕抢不过对方,便对顾影看了一眼。顾影马上领会他的意思,一脸平静地起身走了出去。除了三个司机不喝酒,其他人都酒酣耳热,根本没有注意到她。
顾影走到收银台,果然看到两个人正在拉扯,努力阻止对方付钱。她笑着对站在旁边的服务员说:“把单子给我。”
那上面的总额是两千多,顾影从卢裕手上拿过钱包,用现金付了账。农场的办公室主任又要过来阻拦,卢裕笑着拉住他,神情间满是大获全胜的欢喜。顾影拿过发票,兴致勃勃地刮奖券。那两人见已成定局,就不再客套,也围过来看她刮。
第一张,顾影笑,“中了十块。”
第二张,顾影再笑,“又是十块。”
第三张,顾影大乐,“中了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