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高的中奖率让周围的人都惊了一下,纷纷驻足观看她刮奖。一共七张发票,有五张中了奖,虽然金额都小,但比起别人来实在好太多了。那个办公室主任和卢裕都是专门负责买单的,拿过无数次发票,却从来没有中过奖,不由得对她的金手指佩服得五体投地。总共中了一百三十块钱,收银台当场兑现,顾影拿到钱,笑吟吟地递给卢裕,他却不要,“这是你中的奖,你先拿着,等回去了我问过岳总再说。”顾影也不坚持,就放进自己的牛仔裤兜里。
回到包间,农场的办公室主任笑道:“顾总监太厉害了,七张发票有五张中奖,真是命里带财,她应该去买彩票。”
做生意的都讲个好兆头,大家顿时都很高兴,一起举杯为顾影带来的好运干杯。喝完酒,这顿饭就结束,他们一起下楼,上车去临高。
徐兆伦的车在最前面,岳鸿图让顾影坐到前面的副驾位,自己和徐兆伦在后座。等司机将车子开出去,他们便不再说场面话,开始谈正事。
“资料和图我都看过了,对你们农场非常感兴趣。”岳鸿图的声音低沉,很有诚意,“你的想法是对的,如果把最精华的部分给人家分割拿下,那其他地方就没有价值了。”
“对,我得为整个农场的利益着想。”徐兆伦的神情很冷静,话语中却充满热情,“农垦职工太穷太苦了,我总想让他们尽快摆脱这种局面,也能过上好日子。我们那里是台风走廊,多次受到强台风的袭击,橡胶林被打得七零八落,现在的产量很低,农垦总局基本上都不怎么给我们下达全年生产指标,只要我们能做到自给自足就算不错了。我虽然刚当上场长,但一直在农垦系统工作,也想过很多,要想尽快脱贫致富,光靠种香蕉芒果是不行的,所以我才希望能与你们合作。”
一个多月前,徐兆伦通过父亲的关系找到岳鸿图,其实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北京奥运会还有一年多就要召开,那边可做的项目太多了,利润也可观,即使房价飞涨,仍然有人熬夜排队购买,火爆得不行,鸿图伟业集团很可能没有精力顾及这边,没想到这位有名的地产业钜子却对他发过去的资料产生了浓厚兴趣,当即表示可以讨论。很快就有人过来开办分公司,而且注册资本一亿元人民币是直接打过来现金,存进当地银行,当即惊动了县委县政府。县里的招商办主任三天两头跑到农场来找他打听情况,县委书记和县长也给他打电话询问,让他既感到骄傲又有些忐忑,如果岳鸿图放了他鸽子,最后没有过来,他这脸可就丢大了。当听到岳鸿图要过来考察项目时,他十分兴奋,为表诚意,他们半夜就出发,驱车三个小时到海口机场来迎接。看到岳鸿图本人后,他才放下心来。这个人一看就不是那种纯粹炒地炒房、只看短期利益的投机分子,因此他希望能有合作的机会。
岳鸿图微笑着点头,“国务院最近有新的战略,要大力推动城乡一体化,重点搞小城镇建设、新农村建设,这些都对我们有所启发。去年我们在四川搞的那个雪山小镇很成功,这让我对小城镇建设相当感兴趣。一张白纸,可以画最新最美的图画,这对每个有追求的地产商都具有很大的吸引力。当然,前期工作会很艰苦,大概好几年都只有投入,赚不到钱。”
这年头有钱的是大爷,但徐兆伦手里有大片土地,也不是孙子,闻言便从容地笑道:“是啊,所以只有你们这样的大集团才有实力做。以前有不少公司来找过我,还有些老总亲自跑来,我一听他们的投资规模就不想谈了,几千万能搞什么啊?”
“做个简单点的高尔夫球场还可以吧。”岳鸿图半开玩笑地说,“你把手里的荒山野岭卖个一、两百亩给他们也就行了。”
徐兆伦笑着摇头,“如果他们要的是荒山野岭倒也可以呀,问题是他们张口就要水边的地,要么在水库边,要么在河两岸,那怎么可能?”
“对,这种地不能乱给人,一旦给出去就收不回来了。”岳鸿图认真地说,“如果遇到没什么资金实力只是想炒地的,那基本上就荒在那里了。”
“是啊,这些教训太深刻了。”徐兆伦皱紧眉头,“我们周围的几个农场都吃过这个亏,现在还有几片海边的黄金地块荒着,只能等开发时限到了发通知收回,现在时间没到,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每次提起,那几个场长都很烦。我们农场不能走那样的弯路,不然我得被职工给骂死。”
岳鸿图笑呵呵地说:“有你这样的场长,他们以后会有好日子过的。”
“那也得岳总肯帮忙啊。”徐兆伦笑容可掬地捧了他一句,这才言归正传,“岳总大概要在这里呆几天?有什么安排?”
“可能会呆久一点,根据情况吧。”岳鸿图胸有成竹,“看了临高角我们就回去,先到你们农场看一下大致情况,然后休息。明天把各部分都仔细看一遍,如果还有时间,我们再谈谈合作框架,你看怎么样?”
“行,都听你的。”徐兆伦很干脆。
顾影坐在前面一直没吭声,对他们的话句句听在耳里。岳鸿图让她上车,自然就没打算避她,这些话也没有什么不适宜公开的,其中或许有些信息将来在她的策划上需要考虑到,因此她会记住,但不会多提一个字。
从海口到临高只有八十多公里,他们的车出了城后便提速,一路疾驰,一个小时后就进了县城。他们没有停留,穿城而出,直奔临高角。
路两边都是热带风光,随处可见高高的椰子树,顾影看得津津有味。等到零星的残破碉堡映入眼帘,她不由得一怔,忍不住问:“这碉堡是真的吗?”
车上的三个男人都被她那孩子气的问话逗笑了,司机说:“是真的,当年国民党在这里修的,后来解放军在这里登陆,就炸成这样了。解放后没有拆,一直保留到现在。”
顾影惊奇地“哦”了一声,转过头看了又看,忽然想起司机的话,不由得问道:“当年解放军是在这里登陆的?”
车上的三个男人同时说:“对。”然后都沉默下来,似乎是礼貌地让别人说话。
顾影等了一会儿不见他们回答,便没再问,打算回去在网上查一查。
车子很快开到临高角景区大门外的停车场停下,农场的办公室主任跑步过去买门票,等他们下了车,走到大门口,他已经拿着门票奔过来了。
一行人走进去,直奔海边,顾影看着眼前白色的沙滩和清澈的海水,情不自禁地赞叹,“真美。”
旁边陪着的农场干部立刻向她介绍,“这里三面临海,前面有两百多米的天然拦潮礁石堤,古代把这里叫做‘仙人指路’。这个海滩有一千多米长,西边风平浪静,叫‘大鹏湾’,东边的浪很大,叫‘南海秋涛’。那儿的灯塔中一百多年前建造的,现在还可以用。”
顾影听得兴味盎然,笑着直点头。
岳鸿图站在海边看了一会儿,等他们介绍完了,这才抬手指向前面,平静地对她说:“这里基本上可以算是海南的最北端,对面就是雷州边岛。一九五○年四月,四野的四十军和四十三军从雷州半岛出发,乘木船横渡琼州海峡,在临高角实行大规模登陆作战。当时,我爷爷和徐场长的爷爷是战友,一个是营长,一个是教导员。他们是第一批抢滩登陆的部队,打得非常惨烈。我爷爷就牺牲在海滩上,徐场长的爷爷也受了伤。后来,我爷爷葬在这里的烈士陵园,徐场长的爷爷按照上级命令脱下军装,就地转为农垦,从此留在海南。现在看来,应该说我们两家都为新中国做出了巨大牺牲。”
顾影没想到他们两人有这样的渊源,不由得肃然起敬。现在她才明白,为什么总公司通知她飞海口,而不是三亚,明明万花农场离三亚很近,而从海口过去却要多开两个多小时车,原来是岳鸿图想和徐兆伦一起到临高角来缅怀他们的先祖。
等岳鸿图讲完,徐兆伦接过他的话,详细回顾了当年那场解放海南的登陆战。他爷爷在世时多次谈起自己参加过的历次战役,尤其喜欢讲述这场一生中的最后一场大战,他小时候很喜欢听,也记得很清楚。比起他来,岳鸿图反而不是很了解当年的情形。他爷爷牺牲时,他父亲才两岁,长大后考入上海交大,成为一名道桥工程师,后来进入铁道部工作,对过去的那些战役并不是特别关心,直到他高中毕业后一意孤行地跑去当兵,他父亲才对他讲了当年他爷爷牺牲的一些情况,但也都是从资料上了解到的,并不详细,这时听徐兆伦如数家珍地谈起,他便听得很专注。
发生在五十多年前的那些战役,顾影都是在影视剧里才会看到,这是第一次在生活中见到与此有关的活生生的当事人后代,不由得有些兴奋。徐兆伦讲述那场战事的时候,她忍不住问长问短,而且不是客套,确实很感兴趣,这让周围的那些男人都始料不及。
徐兆伦笑道:“没想到一个女孩会对打仗的事这么有兴趣。”
岳鸿图也笑:“是啊,顾总监跟一般女孩不一样。”
顾影有些不好意思,“我这就是职业病,什么都喜欢考证一番,而且难得看到当事人的后代到当年的战场来回顾历史,就有点激动了。”
“这种职业病好,要保持下去。能够为一件事激动说明你充满活力,麻木了才糟糕。”岳鸿图略带调侃地说。
周围的人都友善地哄笑起来,连声赞同。
他们在这里呆了一个多小时,把革命家史讲完,岳鸿图和徐兆伦便在沙滩上一起漫步。两人沐浴着阳光,迎着海风,遥望淡蓝色的天空与蔚蓝的大海,对海南独特的美感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