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另一头,房玄龄是第一日到书院,自然没有需要他去做的事。
这一整日他都在观察,观察这所不一样的学堂。特别是坐在食堂里,观察那名叫做杨静的女子。却见这少女忙于劳作,好似自己是透明的一般,一张瓜子脸儿,薄薄的嘴唇,眉目灵动,颇有英气.。有好几次他想开口搭讪,却不知道说什么。
等到中午,学生们都下了课,纷纷到了食堂,排队打饭,就连讲师也不例外。其中,还有很多的工匠和账房先生,他们分别负责《格物学》和《算学》的传授,也算是杨俨请来的先生。
这座学院里,无所谓尊卑,无所谓长幼,更无所谓男女。工匠和秀才一个地位,男孩子和女孩子一同上课,如此开明的环境,在当时是难得一见的。
这也是房玄龄观察的地方。
水泥搭建的窗口,木头做的桌椅和餐具。就餐之人都穿着统一的制服,讲师是统一的青色长身小袖袍、缦裆裤,内里竟是蜀锦做的褂子,学生则是棕色的小袖衣,很好分辨。
不得不说,这些衣服的款式,都是如意坊改进过的样式,穿在身上十分精神。
“只怕就自己一人穿的不合群吧。”房玄龄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裤子和袖子,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进了鸡窝的凤凰,偏偏这些鸡,对自己这只花凤凰,还抱着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书院的一切,都是杨俨安排的。
这食堂就和后世的食堂如出一辙。
他希望大家都能熟悉一种集体生活。这样的环境,很容易让人产生归属感。
凡事一切从简。
桌椅挨个排着,每桌可以坐四个人。位子不算太多,所以人一多就显得很拥挤。先生们都是让学生先打饭,自己几人就找个位子聊聊天,等后面再去排队。
房玄龄也领了一个木制的餐盘,跟着学生们一起排队。从周围人的口中,他得知,这学校里的伙食非常好。每人每顿都是两荤两素,不够还可以打,但是不允许浪费。
这是王爷特意说的。“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句画写得满食堂到处都是。若是谁没有吃完碗里的饭,那是要挨罚的。
在这学院里,有一种叫做“项目”的东西,一般都是由学生和讲师一同完成。项目是分级别的,有初级、中级之分,若是完成的好,便会有奖励。但是所有的项目都有一个共同的要求,那就是保密措施必须做好。
若是谁泄露了自己的项目内容,怕是立刻就不被容于整个学堂。
而且这学院里的大部分人,都是吃过苦的,对于食物都有一种莫名的情愫。若是谁经历过快要饿死的折磨,亦或者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亲人饿死,怕是对于食物,都会有一种新的感觉吧。
所以他们特别珍惜这种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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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走到窗口一看,四个大盆。第一个盆里是烧透的红烧肉,裹着鲜嫩的汁,肥腻地不行,可是一瞧就知道好吃。这个时代,吃得起肉的可是少数人,才没有后世那种不吃肥的只吃瘦肉的人。里面还加了萝卜,就是普通的白萝卜。第二个盆里,炒得是鸡丁,看上去就比红烧肉要清淡多了。第三四个盆装的是素菜,炒鸡蛋和烧豆腐。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大木桶,里面装着豆浆。却见那些学子都随身带了一个杯子,排着队,等到了桶边,便自己动手把豆浆打到杯子里。
房玄龄没有杯子,只能干看着。
打过了饭,他便寻了个角落,坐着吃了起来。
这种集体式的生活,让他有点难以适应。但是他知道,自己到了这里,就必须要这样生活。而且这样的生活,若是以后真习惯了,还是很不错的。
他排队的时候,听见那三三两两之人,相互交流,无所顾忌地畅聊。这在他看来,才是真正的同窗之情。彼此之间脸上的笑容,都是真挚的。
“结党营私,和那同窗之情,却被世人颠倒,真是可笑,可笑……”房玄龄喜欢这一切。单纯、质朴,没有勾心斗角,远比自己以往的求学更加纯粹,所以也愿意加入进来。
“若是杜小子在这里,怕是没那么傲气了吧?这里的一切,都和外面不同啊!”房玄龄却是记起了自己以前的同学,还有自己的弟弟妹妹,想着若是学院真不错,能不能给王爷提个建议,扩大规模,收些世家的庶子进来。
那些庶子可没有机会学习,家里也不会让他们去学院读书——嫡子才是重点培养的对象。而且若是嫡庶不分,怕是容易出事。
政治的最高境界就是名正言顺。
这也是杨俨按部就班,不急不慌进行各种行动的原因。
旁边坐着的是个十四岁左右孩子,边吃饭,手里还拿着一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书,看得津津有味。
房玄龄偷偷瞥了一眼,却见这书除了文字,竟然还有插图。
房玄龄这才惊觉。待他朝着邻桌看去,发现几乎每一个学生的手中,都拿着一本书,便问道:“小弟,你看的这是什么书啊?”
对方头也不抬,想来是着了迷,便回到:“《汉书》。”
“《汉书》?”房玄龄知道这本书,史书类的,可是不知道,怎么这本书,还能有插图啊,便问道,“那怎么会有图画呢?”
“别拿手指,弄脏了我可是要赔钱的!”那学生连忙把书往回扯,又发现自己的动作似乎不君子,便解释道,“这是书院里专门编写的《汉书》,这些插图都是绘画班的人做的,把有些历史故事给还原。”
“妙哉。那岂不是大部分的书,你们都做了插图?”
那学生匆匆扒完最后两口饭,对房玄龄说道:“嗯。你若是想看,可以去图书馆借。不过不要弄脏了,要不就要用钱买下来。”
说完这话,他便收拾餐具,准备离开。
房玄龄本来还想问的,结果对方头也不回地走了。
伸长了脖子的房玄龄就如同一只呆头鹅,看着对方远去。就在这时,桌子上“砰”地一声。一个小巧的杯子,放在了他的面前。
听见一个好听的声音说道:
“看什么啊?人都走了,下午我带你去图书馆。来,喝口豆浆。”
房玄龄回过头,却发现来人正是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