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这个不地道的压寨夫人,马上被传了出去。
肖儿皱着眉头,“那个鬼佬又来找你?”
“不不不,肖儿,你错了,他不是来找我,他是来接我回家。”
凤九炸了,“接你回家?钱浅,要死了,你找抽是吧?我们这才是你的家好不好?”
“姐姐,我是四海为家的。”
凤九揪我耳朵。
肖儿脸色不好。
我忙讨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刚刚只是转述Daniel的话罢了,他是这么遣词造句的。”
凤九一张放大几号的脸凑过来,“说,钱浅,你们是不是有奸情?”
我哆嗦,“孩子,奸情这个词是专属于肖儿和王路的好不好?”
肖儿瞪眼,“又扯王路做什么?你还真找抽?”
“没没没,我一点都不想被抽,我只是也在单纯的转述王同学的原话。”
凤九眼睛一亮,“小路路说什么了?”
我做愁眉不展状,“路路说,他和肖儿虽然已经彼此心仪,心照不宣,两厢情愿,你情我愿,心心相印……”
凤九pia一巴掌拍下来,“说重点,别卖弄你那点成语。”
“我这不是马上就要去洋鬼子的基地,怕以后都没机会卖弄了嘛。”
“你怎么这么烦?说重点,说重点。”
我瞥了肖儿一眼,他正怔怔地看着窗外,不知道想些什么,神情恍惚的厉害。
我笑,捅了捅凤九,“路路说他们现在没法解决谁攻谁受的问题。”
凤九对手指,“这个,貌似很棘手。”她拍了肖儿一巴掌,“嘿,哥们还是挺你的,肯定是路路受,就身板上看,路路也攻不下你啊!”
肖儿吓一跳,“你他妈找死啊?这一巴掌多大手劲你知道吗?”
凤九哆嗦,眼泪汪汪看我,“恼羞成怒了。”
我却觉得肖儿不大对劲,探头仔细打量了下他茅坑一般的脸,“怎么了?不过开个玩笑,怎么这么大反应?这不是平常也这么扯吗?”
他瞪我一眼,霍地站起来,“钱浅,你还真他妈是个没心的。”
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我傻了。
貌似,他真的发火了。
和凤九对视一眼,我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去,扯住肖儿的袖子,凉风吹在脸上,有些疼。
“肖儿,你这是怎么了?干嘛发这么大火?”
他定定看了我半天,吸了口气才开口,“就要回去了,很开心吧?”
我怔怔的,“你知道的,到了这个地步,我只有走。”
“如果我帮你解决了所有问题,你会不会考虑不走?”
我静静看了他好半天,“肖儿,你知道的,有些事情,是解决不了的。”
他好久不说话,最终叹气,“我知道的,所以我不难为你,要走就走吧,早晚,也是要走的。”
然后直接拉开车门上车,发动引擎,车子飞快地窜出去,转弯的时候,我听到刺耳的急刹车,转眼的功夫,就消失的没了影子。
愣愣收回目光回头,凤九站在门口的玄关下,神情迷惘。
我极少在凤九的脸上看到与迷惘相关的神情。
她总是跳脱的,活跃的,没心没肺的。
可是这一刻,我突然觉得她的眼神无比通透,好像可以看到许多我自己都看不到的东西。
然而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便又笑起来,和往常一样,好像我刚刚看到的那些都只是一时出现幻影,根本不曾存在过。
她哀号,“肖儿就这么走了?他还是不是人啊?就这么把我丢在这儿了?我没有车,我没有车啊!”
我捏她鼻子,“走几步路出去不就打得到出租?你至于这么懒吗?几步路都不肯走?”
“没有他这样的,还有,他刚刚干嘛冲我发那么大的火?不就是开个玩笑吗?典型的厚此薄彼,钱浅,他对你就不敢有那么大火气,他就知道欺负我!”
那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而是,他对我,总还是有着顾忌的。
再亲厚的感情,总还会有细微的差距。
对我,他是心疼,对凤九,就是宠溺。
凤九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冲动,任性,脾气暴躁,气也是一转眼间的事,转过头就忘记了。
可是我太敏感,总是会让身边的人小心翼翼。
其实就连我自己,不也都是小心翼翼?
对人,对己。
我总是,不够洒脱的。
很多时候我很羡慕凤九,凤九那么无心机,无论哭还是笑,总是随性。
她心思简单,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没有我这么多弯弯肠子,所以她容易幸福。
可是刚刚看到她的神情,我又突然对自己向来自认正确的判断出现了怀疑。
我真的懂得她吗?
她也是女孩子,也一样有细腻的心思,谁就能说谁一定是粗枝大叶?
凤九总是那么敏感的体察我的情绪,她的细腻,总是在最细微之处。
呵,她总是很贴心。
我抱了抱她,“傻孩子,转头逮到机会,我们一起修理他给你出气,反正我要走了,走之前总要吃顿大餐。”
“好啊好啊,暴揍他一顿,看他还欺不欺负我。”
我抱着她,突然间有点舍不得,眼底发酸。
“九九,怎么还没走呢,我就开始想你了?”
她呆了一下,然后收紧手臂,吸了吸鼻子,“死人,你别招我!”
我猛点头,“嗯嗯,我不招你,我不招你,我招谁?”
午夜的时候,突然接到肖儿电话。
他好像喝了很多酒,舌头有点大,“钱浅,我突然想起很多以前的事。”
“嗯?想到什么?”
“我想起刚认识你的时候,那天你抱着布娃娃躲在角落里哭,好像长大以后很少再看到你哭。”
我失笑,“我哭的时候几乎都被你看到了。”
“所以我很高兴啊,对亲近的人才会展露自己的脆弱,钱浅,我很高兴,我让你觉得安心。”
“我一直很感激你的存在。”
“可是现在,我的位置已经有人代替了。”
“不,肖儿,你和九九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没有人可以代替的。”
“我和九九吗?呵呵。”他笑起来,有点苍凉,“多好,我和九九,可以是你的亲人,对不对?”
“嗯。”
“钱浅,我总是希望你可以幸福的,如果离开这鬼地方你会开心,我不挽留你。”
“你知道的,没有人会愿意离开自己的亲人,我舍不得你们。”
“我知道,我真的知道,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你已经做了很多。”
“还是不够,我以为自己已经够强大了,结果发现,连个自己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别人还叫我肖爷,肖爷?我哪里是个爷了?我他妈就是个孙子,还是个一无是处的孙子。”
我说不出话。
让我的朋友因为我难过,我很伤心。
不是他没有保护好我,是没有人能保护得了我。
除了我自己。
放下电话再睡不着,房间里空荡荡的,我打开电视,午夜经典电影点播,我把声音放到最大,却始终听不清电视里在说什么。
电视屏幕的荧光闪闪的亮着,客厅里的一切在这荧光里,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窗外有引擎发动的声音。
心下一动,鬼使神差冲出门去,只来得及看到路灯下飞速消失的一道银灰色的车影。
那辆银灰色的跑车,如此熟悉。
是方初。
我知道一定是方初。
他刚刚就在我门口。
是在守着我吗?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对我说什么呢?
说我是如何狠心,又要抛下他?说他为了我悔婚?说他想重新和我在一起?说他,想我,爱我,不仅仅是因为憎恨讨厌才来报复我?
这是他想说的,还是,只是我想听到这些?
我有些无力。
幸亏要走了,走了就不用再听这些风言风语,不用再总是觉得他就在我附近,就不用,总是觉得还有机会在一起。
哪里还有什么机会?
我们亲手把彼此折磨的千疮百孔,我们亲手毁掉了一切可能。
方初,你早晚,也是要学会放手的吧?就像我如今,这样放手。
夜里的风很寒,可是已经不再是深冬的那种寒。
春天,好像很快就要来了。
春暖花开,春花灿烂,只是这个城市的春天,我再没有机会可以看。
客厅里有声音,转回头去看,Daniel揉着朦胧的睡眼跌跌撞撞下楼来,“Joy,你还没睡?这都几点了?”
我笑了一下,“出来看看,要走了,有点舍不得。”
“当成是你平时出差住的酒店就好了,那样情绪会温和很多。”
“嗯,这里本来也不过就是一个酒店而已。”
“呵。”他傻乎乎地笑,“幸好我帮你把壁炉修好了,不然这个季节回去,可怎么是好?”
“你很乖。”
“那是当然,我一向都是乖的。”
“那你继续做乖宝宝,去睡觉吧,我收拾一下就业睡了。”
“好。”
他转身上楼,走到一半又回过头来,神情认真,“如果你不开心的话,我可以当你的情绪垃圾桶,真的,Joy,你不要难为自己。”
我失笑。
我就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跑来接我回去。
估计是恩师和他说了什么吧?
这傻孩子,一定怕我有压力心里不好受才会千里迢迢巴巴跑过来。
我浅浅何德何能,居然可以有这么多人对我这样好?
有这么多人关心我爱护我,倘若我还继续这样不死不活,还真不如去死了算。
走吧走吧,赶紧走,自己清净,别人也清净。
赵钱抱怨,他说钱浅你太不够哥们了,哥哥这边刚说要订婚,你马上就跑路,你什么意思?不想封红包你就直说。
我笑,“孩子,你不是环球旅行结婚的钱都诈来了吗?哪还在乎我那么小小的一个红包?”
他不乐意,“这不是环球旅行黄了吗?方初那臭小子,一转眼的功夫,居然把准新娘都给蹬了,我就知道指望他准没谱,他就没什么时候有谱过。”
我一下子就噎在哪里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真想抽自己几巴掌。
我这不是没事找事吗?干嘛提这么个头儿?
他倒没心没肺的,“我说你怎么说走就走?不说过了春节之后吗?急慌慌的,你赶着去投胎?”
“没,投胎这事儿更没谱,我这不是赶着回去给你挣红包钱吗?放心吧,虽然到时候我这个做长辈的不能亲自回来喝这杯媳妇茶,不过红包还是不会少的。”
赵钱乐了,“你这么张损嘴啊,你就不能少占我几回便宜?我真是抽你抽呃少了我。”
“是是是,您教训的是,我承认错误,我回家面壁去我。”
逗的办公室里帮我清理东西的小助理扑哧扑哧直乐,跟车胎漏气儿了似的。
我心想完了,好不容易塑造出来的那么点形象,这么一弄,全毁了。
好在马上就要收拾包袱走人,不然以后可怎么接着混?
不过貌似在A市,我以后也没什么机会混下去了。
在这里,我已经臭名远扬。
报纸上怎么说的?
哦,是这样,报上记者说,XX大学邀请来的XX著名心理专家私生活不捡,学校领导层经过会议讨论郑重通过,提前结束邀请交流期,该学者被揭掉道貌岸然的帽子,灰头土脸被临时换将。
好嘛,道貌岸然都出来了。
这帽子扣的,还真不小。
我不知道吴琼是怎么知道我要走的,他居然主动打电话过来。
他说钱浅,走之前一起吃个饭吧,没什么,就是想和你坐下来聊聊天。
我们,的确需要好好聊聊天。
地点是吴琼选的。
在我们读书那所高中门口斜对面一家川菜馆,从窗口可以清楚看到学校后面修建很古朴的操场。
高中连高三都已经放了寒假,校园里连小猫都没有三两只,空荡荡的,路边有小片积雪。
今年的A市,雪似乎格外要大,温度也比从前低出很多。
吴琼半撑着下巴,一直静静望着那座校园,眉眼柔和,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微微弯起来。
“从前别人都说你嚣张跋扈,其实我倒一直觉得,其实从前你挺可爱的,还记得我跟你搭讪的时候,你刚刚甩人家两巴掌,我跑过去对你说了一长串有的没的,你当时心里肯定很不以为然觉得我多事是不是?
他眼睛都弯起来,仿佛整个人都陷入回忆里去,“我甚至知道你当时看着我时心里想的肯定是这个人有毛病吧?钱浅,你信不信,我活到那么大,从来都没主动和女孩子搭讪过?一直到大学毕业,都没有过。”
我点头,“我信。”
“嗯,真的,一次都没有过,那天看到你,我突然就有点玩心大起,那之前跟我很好的一个朋友对我说,现在的女孩子邪门儿的厉害,尤其是高中生,比我们当年读高中时那群小青菜简直嚣张了不知道多少个度,我就想,眼前这个似乎就很嚣张,不知道这样的女孩子被人搭讪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真的,那时候就是基于一点玩心。”
我半张着嘴,有点震惊。
我从来没想过吴琼居然也会有玩心大起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