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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夕颜

源氏公子经常悄悄地造访六条御息所[六条妃子住处]。一回,在前往六条御息所途中,源氏公子想起住在五条的大弍乳母曾因患了一场大病,她为了祈求康复,削发为尼,便前去探望她。他坐在车子里,蓦地望见乳母家邻居的一户人家,新设置的用丝柏薄板编成的篱笆,篱笆上方约七八米高处,有一扇采光用的吊窗,窗内挂着洁白的帘子,使人有一种凉爽的感觉。隔着窗帘的亮处,看见许多美丽女子的影子,她们正在向这边窥视。这户住家简陋,室内见深并不很深。青青的蔓草悠然地爬在沿墙根边上,点缀着朵朵的白花,孤芳自赏似地展露着笑容。源氏公子自言自语地说:“形似告知远方客,绽放白花为何花”。随从禀告说:“那绽放的白花,名叫夕颜[即葫芦花],这花名似人名,这种花都是在这种奇异的墙根边上开放的。”的确,这种花就在这一带破旧房屋的近旁绽开。源氏公子目睹此种情景,说:“这是可怜的薄命花啊!给我摘一朵来。”随从就从敞开着的门走了进去,正在摘花之时,只见一个身穿单层的黄色薄纱和服长裙的可爱女童,从一扇雅致的拉门里走了出来,并向随从招手。她手里拿着一把薰香扑鼻的白扇子,说道:“请将花放在扇子上呈献吧。因为这是连花枝也没有情趣的花。”说着,将扇子递给了他。恰巧这时,惟光正在打开大门,随从就把盛着花的扇子交给惟光,由他献给了源氏公子。源氏公子心想:“这户夕颜花之家,大概就是那天雨夜品评中属于下等之下等,是左马头认为的微不足道的人家。不过,其中说不定会出乎意外地遇见可取的女子呢。”他总是想着世间稀奇的事。

且说,空蝉对源氏公子的态度过于冷淡,令他感到她不像是这人世间的人,每念及此,心中就想:“如果那夜她的态度温顺些,那么我所犯的痛苦过失,也许会从此断绝。然而,她的态度那么强硬,叫我就此退却罢休,我真是很不甘心。”因此,他始终没有忘却她。

秋季来临。源氏公子焦躁不安,心绪紊乱。由于他很少前往左大臣宅邸,葵姬难免满怀怨恨。六条妃子方面最初拒绝公子的求爱,好不容易接受了他的爱之后,岂知公子的态度忽然一变,竟疏远了她。六条妃子好伤心啊!她想:“在未曾发生关系之前,他的那份热诚,那份情深,都到哪儿去了?”

一天清晨,朝雾弥漫,众侍女催促源氏公子起床,他睡眼惺忪,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步出六条宅邸。一个名叫中将的侍女,打开一扇格子窗,又将帷屏撩起,以便女主人目送。六条妃子抬头朝外,只看见源氏公子正在观赏栽种在庭院里的争妍斗丽的奇花异草,流连忘返。他那姿态之美,着实无与伦比。他在侍女中将的陪同向廊道那边走去。侍女身穿一件合乎季节的紫菀色衣服,外罩罗质地的裙子,腰身纤细,体态婀娜。源氏公子回眸,让她在角落上的房前栏杆边上小坐,端详着她那谨小慎微的举止和美丽的垂肩发,觉得她长得真漂亮,随即脱口而出:

“心向名花言谨慎,

不摘朝颜难平恨[“名花”指六条妃子,“朝颜”即牵牛花,指侍女中将。]。

怎么办呢?”说着,他握住侍女中将的手。中将本是擅长作歌的人,旋即答道:

朝雾迷茫紧出发,

君心不向汝名花。

侍女中将特意将源氏公子的诗情,引向女主人身上。

(第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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