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发了和美国人不一样的财——没有出兵欧洲战场,却作为战胜国继承了德国在东亚及太平洋上的遗产。在此期间,日本工业增加近四倍,贸易增加三倍,经济大国地位确立。在法国衰败、德国战败、俄国还没缓过神来这种局势下,日本在亚洲具备了进一步扩张的实力和条件。
至于美国,则是最大赢家:中立态度和远离主战场,向交战双方出售物资,使其在经济上大大受益,工业生产大增,对外贸易在战争期间增长近三倍,资本输出132亿美元。由战前的债务国成为战后的最大债权国。集中世界黄金总量的40%,取代英国成为世界经济中心。战后的欧洲既缺钱又缺粮,而这些都需要美国来提供。正是有了钱,美国才有了向英国争夺地位的资格。
至于战败国方面,情况也很复杂。
首先是德国——战前,德国是唯一能和英国争夺世界霸权的国家。战后在领土方面损失了八分之一,人口减少了十分之一,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海外殖民地盘则全部拱手相让,莱茵河成了不设防区。更重要的是,赔款委员会确定了1320亿金马克的赔款,约相当于66亿英镑,这在当时是个大数目。军事方面,限制德国陆军不得超过10万,不准拥有潜艇等军备。
然后是奥匈帝国——这个多民族国家在投降前,已经分裂成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奥地利等多个独立国家。周边地区大片领土则被划入波兰、罗马尼亚、南斯拉夫、意大利等战胜国。历时600多年、影响整个欧洲的哈布斯堡王朝宣告结束。
至于东欧的战败国奥斯曼,则因站错队,几乎彻底被瓜分——南面所控制的阿拉伯领土成为他国委任统治地,放弃了对叙利亚、伊拉克、巴勒斯坦、沙特阿拉伯、亚美尼亚拥有的一切权利,其余土地则被希腊、法国、意大利等国占领。只剩下东南欧一角——伊斯坦布尔,以及小亚细亚的领土,最终独立成了土耳其。
一战之后新成立的国家,成为未来欧洲格局的重要因素:俄国变成了苏联;塞尔维亚得到了波斯尼亚、黑塞哥维那,把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并在一起,成了南斯拉夫;亡国123年的波兰复国;此外还有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芬兰、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
西方一开始对苏联新政府的力量估计不足,而一系列新成立的国家,大都介于苏联和德国之间,在德国重新强大起来之后,成了两个大国之间的缓冲地带或争夺的对象。
另一方面,巴黎和会上对这些新国家边界进行划分时,民族原则与政治因素往往互相矛盾,使得这些地区的政治成为末来的隐患。
而巴黎和会以及《凡尔赛和约》,其本质是各强国之间的利益重新瓜分。其过程充满了钩心斗角,经常闹得不可开交,互相掣肘——这便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埋下伏笔。
作为战败国,德国无可避免地要面对协约国的惩罚——从经济到政治。
然而协约国之间并不是“兄弟齐心”地打算让德国人从此成为政治、军事、经济上的矮人。
一战前,德国在许多方面甚至超过英国。战后,1920年,赔款委员会定下总额为1320亿金马克的赔款,规定每年付20亿马克。按当时德国的经济情况,根本无力偿付这些钱。但作为战败国,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而实际上在赔款问题上,英、法两国各怀心思,法国想多拿点钱:一来可还掉打仗欠下的债;二来可以用以恢复经济——上次普法战争赔给了德国巨款,这回一定得补回来;三来可以用巨额赔款让德国实力大降,至少可以延缓德国的恢复。
而英国人认为欧洲需要在经济上得到复兴,一个过于虚弱的德国无法帮助他们在欧洲大陆上牵制法国。所以,英国人认为德国的赔款额应该少一些,但法国人是无论如何也不答应的。
美国人看到了德国人成熟的工业体系,只是缺乏资金,动了商人的脑子——如果借钱给德国人,不但可以得到高额利息以及对外经济影响力,并且德国人经济恢复之后有钱还给英、法——这样英、法便有钱还给自己了(欧洲各国欠美国的战争债务共达103.4亿美元)。此外,还可以因此插手欧洲事务。
对美国人来说,这个选择可谓一举多得。但从法国人的角度则是不愿意看到这样局面的——他们最想看到的就是德国人苦苦挣扎地赔款,而不是在恢复经济之后赔款。
德国人陷入困境,1922年,未能按期支付赔款。赔款委员会多数成员主张制裁,法国决定占领德国最大的工业区鲁尔。对此,德国政府采取消极方式,让当地官员拒绝遵守法国人的一切规定,并号召工业界拒绝采煤、运煤,使得法国人无法在这一地区得到工业利益。
由于重要财源基地鲁尔被占,德国工业生产体系受到严重破坏,企业停工,资金大量外流,失业人口激增,通货膨胀达到天文数字。德国柏林工人大罢工,出现严重政治危机。法国人也发现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因为占领鲁尔的费用要高于在这里得到的利益。
英、美本来就反对法国人这么干,这回有了充分的理由施压——最后,法、德之间结束鲁尔危机,召开赔款委员会会议,并确定美国人借给德国人8亿马克贷款,约合1.9亿美元,用以恢复生产。德国人第一年支付10亿马克赔款,以后逐年增加;第五年,也就是1928年年底起每年付25亿马克。如法、德有争执,由美国人控制的仲裁委员会解决。作为条件,法国军队于1924年全部撤离鲁尔。这便是《道威斯计划》。
1924年至1929年,德国支付赔款110亿金马克,获得外国各种贷款约210亿金马克,其中美国占了近一半。加上美国人大量的物资、装备、技术帮助,使得德国度过危机,经济得到恢复。然而,这种殖民式的资本输入并没有让德国人的财政支付能力得到本质提升,而逐年上升的赔款额开始令德国人吃不消。
1928年,德国人以经济困难为由,要求修改《道威斯计划》。最后,赔款总额减为1139亿马克,分59年付清,前37年年均支付20亿马克——每年的最低还款额为6亿马克。
1929年,发生了世界性的经济危机,德国经济陷于危机,提出停付赔款。英国人拒绝,但美国人考虑到如果德国严重衰退会影响到自己的投资利益以及英法的债务偿还,便建议延缓赔款。此建议虽经同意,但德国仍然无力支付。后来,赔款额一度再降,但1933年希特勒上台之后,索性完全取消了赔款。由于德国赔款直接关系到英、法等国与美国之间的债务,英国主张在放弃德国赔款的同时,自己欠美国人的钱也一笔勾销——美国人自然不乐意。实际上,英国人在1932年偿还当年的美国债务后,便声明债务协定到此结束,其他协约国也仿效英国。
至此,协约国、同盟国之间的赔款事务不了了之,但德国人已经在前面这段时间里很好地恢复了经济。法国人削弱德国的计划在很大程度上因英、美的掣肘而落空。
在政治上,为了防止德国人东山再起,法国人与德国周边的波兰、捷克斯洛伐克、南斯拉夫、罗马尼亚等国建立了小协约国体系,以此形成对德国人的包围。而德国人则利用英、法对苏联的恐惧,频繁与苏联接触,以此增加与西方国家对话的筹码。最后,在1925年签订的《罗迦诺公约》中,德国人大为受益,摆脱了协约国的军事束缚,在东边国界可以自由行动。英国人乐于看到这一情况,因为他们还是想利用德国牵制法国人防止其称霸欧洲,另外还可以抵制苏联人西进。但事实上这是为后来德国的军备扩张进而侵略开了绿灯。
可见,西方列强之间的利益掣肘,是德国能在战后迅速恢复的主要客观因素。
而德国西边的战胜国法国,则在战后经历了一番起落。
20世纪20年代末,法国社会经济克服了战后动荡。陆军、空军实力远超德国,仅次于苏联。工业总产值方面,英、法之和亦超德、意之和。但1933年后,情况开始变化,法国人的进口下降了60%,出口下降到70%,外贸瘫痪了,市场混乱了。为了解决失业问题,稳定经济,政府强迫执行缩短工时,紧缩通货。结果加重了工业负担,加速了黄金外流,货币贬值。到了1938年,法郎的价值是10年前(1928年)的36%。
经济的衰退导致法国国防预算的不足——1930年为4.98亿美元,1938年为9.19亿美元,增速不到1倍。相比之下,德国则由1.62亿美元增加到了74.16亿美元,增长了48倍。法国飞机产量本来仅次于苏联,1939年则低于苏联、德国、英国。更重要的是政治方面——法国政府长期处于不稳定状态,从1930年到1940年,政府更换了24次。
而在20世纪30年代发生的西班牙内战,令法国人在对外关系上,陷入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