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至荆泽峰。只见门口立有一人,墨发高高梳起,身着鎏金外衫。听得动静转过身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夜刚刚赶来的云翼。
云翼站在荆泽庭门前,摇着折扇,眯着双丹凤眼对澜泽笑说:“澜泽,别来无恙啊。”
澜泽眉头微皱,只道:“近来可好?”便顺势推门而入。
云翼亦跟在其身后进入,“还不错,啧啧,你这庭院照样如此简陋啊~还称之为庭,真真是担不上。该叫人给你换个门匾,上书荆泽陋舍还差不多。”说着便在院里的木凳上坐下,摇着折扇,啧啧摇头。
澜泽进屋将书信放置好,也就出来在其一旁的木凳上坐下。
云翼收了折扇,敛了笑,沉声问道:“师公如何?”
“师傅如今尚好,只是怕时日无多了。”澜泽斟着酒,语气毫无波澜的回道。
云翼看看他手中的酒,起身只淡淡说了声“节哀”便走了出去。澜泽并未动作,仍是低头独自斟着酒。
晚间,云铭、云萝都聚在云翼的翼玉楼内饮酒共食。云铭撇着嘴,闷声说着:“师叔今日清晨回来了,怎么到晚上了也未曾再见他露面,都没来指导我两招。”
云翼只叹声道:“如今师公将不久人世,澜泽内心定然悲戚,只恐近几天都不能见其露面了,你们也别去叨扰他,现在只得是他一人呆着好些。”
云铭忿忿道:“师兄,你怎么直呼师叔名讳!”
云萝也轻声道:“是啊,翼师兄,怎么直呼澜泽师叔名讳?”听此言倒像是请教来了。
云翼也知其小师妹的心思,并不戳破,只眯着眼睛,靠向椅背说道:“云铭,你虽年长澜泽两岁,但你九岁才进本派,那时澜泽都使得出凛昀剑法第五式了。云萝,你自不必说,你年岁小,资历浅。我呢,四岁就跟着师傅上了山来,那时师公会偶尔来指导我两下,身边就牵着个走路蹒跚的孩子。等他三、四岁时,我经常带他到凌季山上采果子,捞鱼虾。当时我两没少受罚,后来师公将他带到沧凛主峰上去习剑,练习内力,便鲜少见面了。谁曾想,他越发的无悲无喜,淡然处世了,着实不讨喜了些。”说着,慢慢摇头。云萝对澜泽的事都极具兴趣,不免多问几句。于是一行三人又聊至夜深。
荆泽庭内,沧澜泽一手握着剑,一手握着酒瓶。风中剑声瑟瑟,空中剑芒凛凛。剑与人都垂直于地面,急急旋转而下,剑触地,人落定。酒瓶掷于一旁,只见在月光的映射下,一蓝衫男子拄一月光之剑,低着头,任由夜风将青丝吹起,绿草轻颤,终受不住泪滴的重量,无奈由它一滴滴放肆的渗入地面。
两日后的清晨,发现沧老盘坐于榻上,面容安然带笑,已然仙逝。沧凛派上上下下披麻戴孝三月,但并未弄出过大的动静,小门徒们都照旧上课,习武。只澜泽一人,守在凌季峰不曾现身。毕竟,沧老对于他不仅为师更为父。
转眼三月已尽,凌季峰上的一抹绿也由枫红替。沧老墓前着孝衣的少年,本如石化了般呆木不动,却随着一枫叶的飘落,陡然拂衣起身。脱掉了一身孝服,换上了海蓝外衫。滞然的眼眸复为往常的淡若。宛然潇洒美少年,举目望天,临风玉树。
议事厅内,墨鼎坐正位,右侧坐着严悬,沧澜泽坐于左侧。厅中两侧分坐着雷字辈弟子五人,乃墨鼎之徒。云字辈弟子三人,乃严悬之徒。
“如今,宗派内的事务都算处理的当了,雷字辈弟子都要好好教导其他门徒。”墨鼎朗声说道。“是”雷字辈弟子齐声回答。
“嗯,你们三个嘛,家中有事的便回去吧,家中无事的,也都下山历练历练吧。”严悬开口说道。“嗯。”“喔吼!”“是,师傅。”此三人应道。墨鼎只好摇头,置之一笑。
“我如今也需下山,转交师傅书信。便于你们三人同行吧。”澜泽淡淡开口道。只惹得云铭又一通欢呼,云萝低头痴痴的笑着。
云翼要回轩城。澜泽正好也要交予云翼父亲书信,加之轩城还有太多事情放不下,便决定一同前去。既是如此,云铭,云萝自是要跟着的。于是四人便决定同去轩城。
次日,四人收好包裹,下得山来。便一人一匹马出发了。蹄间三寻,穿过林间小路,只见漫无边际的黄土地映入眼帘,云铭、云萝见此惊了一惊,但见云翼,沧澜泽依旧从容自若的策马飞奔,只得按捺住心中的骇浪,亦是一言未发的挥舞着马鞭,紧跟其左右。
时间悄无声息的流动,然漫漫黄土仍无界,烈日已高悬,虽是初秋,但正午的日头也晃得人睁不开眼,飞驰的良驹,现已缓慢踱步,唯马上的人,还保持着三两风采,云翼华服依旧,沧澜泽蓝衫飘然,云萝面上已如红日般娇艳,似缓而急的摄夺着水份。云铭却已是高举水壶,仰头大口灌下,愤愤然的说着:“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是沙漠不成?可分明是黄土地!怎的就不生草木,望不着边?除了黄土就是黄土!让人怎受得住!?”
“平日里不用功,只这种境地就大汗淋淋,咋咋呼呼。去轩城只这一条路,分明了是黄土地却不着一抹绿,这事连田间老农都知晓,尚且赶着毛驴车悠闲而过。谁如你这般大惊小怪,不成气候”云翼见云铭那般要死要活,口吻不免是毒非善。
云铭遭云翼这一番呵斥,更似霜打的茄子,抬不起了头。诺诺道:“我也没出过教派,又没谁教于我,怎生知道······”
“嘟囔些什么?这次教导你两句,倒难得唯诺了起来,抬起头来,好好说话!”
“是~翼师哥啊~虽说近段时间师傅事务繁忙,叫你教导我们,可明明一贵公子,现今怎偏生像个迂腐的老先生了。”云铭撇撇嘴,一副甚为怜惜的表情。
“你这家伙!”云翼听此又好气又好笑,“当真是粪土垒的墙,粉刷不得。费我口舌,诛之无意。”说着作势要用手中折扇,敲其头。
“哎~哎~哎~翼师哥,君子动口不动手啊。”云铭伸出双手护住头,睁圆了眼睛,抿着嘴巴,一副小鹿受惊的可怜状。
云翼见此,便用折扇狠狠的敲在了他手上。“哎呦!翼师哥,你怎么用这么大力!?”云铭呼呼的甩着渐红的双手。
“谁叫你那表情,着实讨打了些。”云翼好笑的看着他。
“澜泽师叔,你可看他这不知轻重的!”云铭又可怜兮兮的举着双手,向澜泽讨援。
沧澜泽转头看他,见云铭更抿了嘴,将红了的手背又向前递了递,一副小媳妇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样,淡淡一句:“确是讨打。”便又熟若无睹的转看了前路。
“呀,澜泽师叔,我从不曾想到,你竟然会和翼师哥成为一丘之貉!你······”云铭闻言又开始咋咋呼呼,嘟嘟囔囔的了。
沧澜泽全若未闻,云翼在一旁实在不胜其烦:“你这家伙,这么大个人了还像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似得,成日里这么聒噪,小师妹尚且一路安安静静的,瞧瞧你这一路。”
云萝闻言,一旁低头轻笑了起来。云铭怏怏不服的反驳:“什么,她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娃,整日里娇里娇羞的,我平日里都不想说她了,师哥你倒是拿她来教我,真是让人心里不服!”
“哎~铭师哥,你这话真是······”云萝闻言正堵着不知如何说。云翼已经开始帮其争论了:“得了吧你,小师妹乖巧听话,你倒还不满,成日里的自我感觉良好,目不见睫。”
“哎,翼师哥,话不是这么说的······”如此,两人便你来我往的调笑,戏谑起来。
正当云铭争得眼红鼻子粗,云翼挥着折扇狡黠的侃着,且云萝看着云铭偷笑时。沧澜泽不重不轻的一句:“到了。”使大家登时静了下来,看向前方,齐齐没了言语。
马儿依旧慢慢的踱步向前,向着眼前的低势而去,云翼摇着折扇自在肆意的笑了,云萝满眼的惊与喜,云铭怔了怔,终大呼道:“哇塞!”
只见地势骤然变低,放眼望去的漫漫黄土地上,赫然出现了一富丽堂皇的建筑,由顶层倾泻下巨大的白色绸缎幕布,金线在上面勾勒出‘葛家客栈’四个大字,随风摇摆,在阳光下熠熠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