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年距离高考还有四十天左右的时候,华清中学都会从省城请来一位特级教师给即将参加考试的学生做指导。比如,怎样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复习效果显著。如何调整心态,答道超长发挥。考前的准备与高分之间的秘诀等等,反正是面面俱到,精辟异常。这一年,省城某大学附中的一位叫甄峰的数学老师,号称全国优秀教师,省级教学能手什么的,总之,那衔名很长一般的非专业人士很难记得住,但可以说明的是那头衔确实很威风,有幸驾临华清中学。据说,在他手下考上知名大学的没有一千也近八百,传的跟古代的大媒婆都有一拼,更让人眼红的是他居然一连好几年猜对了高考数学后面的几道大题,为其所效力的学校升学率的飙升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伟大作用,从而成为该中学的一张王牌人物。如果哪位父母有志让自己孩子,将来从事阳光底下最光辉的职业,见了他一定会使劲儿摇孩子的脑袋,激动地擒住泪水大叫道:“妈的,快向人家学呀。”
那天下午,华清中学高三的一千五百多号人端着板凳,坐在校广场上洗着阳光浴。高三的各班班主任及各科代课老师在学校的勒令下也都跟着坐在学生的后面,一起向人家学习。教师的美称虽然沾了两次光,但除了下班回家填饱肚子、养精蓄锐外都不怎么贴近阳光。老师们全都躲在树荫底下避光。真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由此可以推断那栽树的人都没什么文化,所以才会为文化人服务,这就是没读过书的老子却逼着儿子去读书的道理。但是日光太过毒辣,树荫与露天下的温差已经被无限制的缩小至忽略不计的程度。老师们手中的原始降温工具——扇子,显然已经不能为炎热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威胁,反而因为手腕儿的不断运动,导致机械发热,使得脸上汗珠的下降频率大为增加。但散热还是必须地,男老师们都敞开肚皮撩起了衣衫。女老师们不能效仿,只能感叹道:作女人难,做一个阳光下的女人更难。
启明、勇奇、王新、林越冲破班级界限的束缚,坐在了一起。启明、勇奇的体育考试已经结束,他两分别获得了95分、90分。林越、王新祝贺他们获得成功。勇奇说:“谁说普通班的学生,只要安安静静的拿个毕业证就行了。我的大学通知书要是发下来非得在那人的狗嘴上抽两下不可。”接着三人一阵大笑,说他们的想法有创意。
高人的现身总是先吊足观众的期待,方才亮相才能显示出尊贵。甄峰作为教学界的领军人物自然不能落后。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甄峰在学校几位领导的陪同下,踏着学生千呼万唤的抱怨声,才缓缓地露出了真容。他坐稳后,敲了敲麦克风,感觉声响效果还可以,便扬声说:“从现在起,你们必须要有考上清华北大的信心,这就是你们成功的动力。”底下顿时嘘声一片。
甄峰镇静的笑了笑,说:“从你们的反应中,可以看出。你们还没有做好应对重大人生抉择的准备,这是不对的。树立一个远大的目标,才能飞的更高,走的更远。去年,清华北大在我省一共招生一百多人。而我们学校就考了五十多个。(底下的人一时都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可以说是创造了一个奇迹。为什么呢?因为我们的学生一步入高中选择的目标就是清华北大,直击高考。一进入高三就勇攻高考题。除了清华北大,其他高校在我们的学生眼里,只能算作是二流货色。(底下的学生一阵惊呆)再加上我们独有的一套教学系统,严密的复习计划。能有此成绩,不算是什么难事儿。自从去年获此佳绩以后,全国各大中学陆续来我校取经。他们对我们的教学方法和管理模式深深地折服,并为之一叹。”
林越以前听老师说过省城有的中学,老师是教书的疯子,学生是学习的疯子。今天闻甄君一言,果然是二愣子上媳妇,实打实的干,其老师的敬业精神和学生的学习精神,实在是可佳可敬可佩可祝。甄君现年四十多岁,但从他那现实主义身上所激发的豪迈有力的实际语言所体现出来的年龄绝非七十岁可挡。他皮肤红润,相貌伟杰,短小矮胖的身材却又呈现出点儿内虚,已被奥妙无限的“哥赫巴德猜想”及吸纳无数有志天才眼球的“费马大定理”,或者是被简单而又玄机四伏的罗比达法则而思考的用脑过度,导致的秃顶在金灿灿的阳光照耀下,闪闪发亮,但也有可能是严格按照孟德尔遗传定理所表达出的家族性特征,但如果著名的摩尔根连锁互换定理在其面前又失去了效力,那则属于是基因突变的杰作,正所谓北方缺水,南方来援,甄君的南水北调工程,所梳理得一九式发型,还是脱离了和尚打伞——无法无天的深渊,可每次完工后不幸会有几缕青丝悬挂指间,甄老师伤神的感叹道:“光阴多易逝,岁月不饶人呐。”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甄峰对高难度的数学问题确实有着独特的见解,就连王新那种自以为见过世面的人,也不得不心悦诚服的认真倾听。
而林越听着听着有些害怕,要是自己拼死拼活的去考一流,结果没考上,上了个二流,四年后居然还是个二流子出身,不仅老爸老妈的血汗钱打水漂了,而且几年的青春都浪费了。但最起码还带有大学两字,对于那些连“二流子”都没当成人,除了效法屈原似乎也无路可走,这便是绝望。甄峰继续激情洋溢的向学生传授这各种解题方法和答题技巧。底下的学生时不时的爆发出一阵阵雷鸣般的掌声。许多人表示相见恨晚,满腹的雄心壮志却只混了个二流子,但生米即将煮成熟饭,确切的说已经铸成了熟饭,让人颇感牢骚。然后又怪自己的老子没本事,把自己生在这个人不知鬼不晓,鸡不打鸣鸟不拉屎的破地方,遗憾终生。站在树荫底下的老师们顿时流汗加汗颜。这时也就想明白了为什么人家能躺在豪华的办公室里吹空调,而自己却只能坐在经常死机的电脑桌旁边扇电风扇,也就想通了为什么人家光头衔就得两百字有余,而自己的职业却只需“教师”两字就足以表达,只怪自己知识尚未渊博,仍需继续努力,活到老学都老啊。
在指导大会的最后,甄峰高呼道:“只要你们按照我的话去做,清华北大的大门就会向你们敞开。人生能有几回搏,同学们放手去干吧。”顿时底下狼嚎鬼叫的哗然出欢迎散会的给面子性掌声。因为汗水早已把屁股底下的板凳都印湿了,回去换内裤是首要的选择。待嚎完声平息后,启明冷冷的说:“这人有病。”勇奇、林越、王新惊疑的说:“啊!有病。”启明说:“嗯,有毛病。”勇奇、林越、王新大呼道:“你有病。”然后,四个人用本子捂着脑袋,拎起板凳,一溜烟跑了。
到了晚自习时,班主任裘惠敏问大家对今天老师的精彩演讲有什么心得。大家都嬉笑着说感慨良多,主要的是当初后悔选错了地方。裘惠敏一时语塞,她说:“其实考试只不过是一种手段,而不是目的。它的目的在于查漏补缺。你学到什么,没学到什么,不考试怎么知道?所以说我们必须辩证的而不是笼统的看待一些问题。”突然有人问了句:“那高考呢?”裘惠敏怔了一下,感觉难度不是很大,她说:“高考虽然说也是一种考试,但它是一场很重要的考试,要不然我们大家辛辛苦苦的三年为了什么?不就为了那两天吗?我们不能因为它很重要,而说我很害怕而放弃它吧?你今年不行,明年还得再来一次,那多麻烦。我们大家争取一次考上,千万不要学那种将高三作为毕业职业的人,所以你们必须学会理性的看待它,更应该……”王新、林越高声喊道:“爱它。”裘惠敏怒了,作为60年代出生的人,很显然不习惯将“爱”“喜欢”“恨”等一些感情色彩较为浓重的词语挂在嘴上,即使听到了也会感觉不顺耳,虽然自己的本意也基本就那样,但似乎有点太直接了缺乏含蓄的美感,也确实太直接了以至于概括的让自己底下的台词没法儿再演了,就像是拍电影时本来该主角露脸的经典话语,却被一个跑龙套的抢了风头,让人颇为不爽。裘惠敏说:“今天晚上好好自习,要是有人再敢不三不四的乱说话,别以为说马上高考了我还给你增加心理负担。明天练考,继续。”说完裘惠敏快步离开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