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在你的背后呢。”住持方丈举起拐棍敲了敲书生的头,他调头一看,看见一个矮矮的老僧,穿着主持袈裟,一脸不屑地站在他身后。
“对不住,我刚才没看见您。”
“废话,你的眼神都往上瞟,哪里看得见我。”老僧哼了一声,绕着书生走,“不管怎么说,你要这画,是万万不能给的,但看你情真意切,就让你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斋念佛吧。”
书生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愚钝,落发为僧啊。”老僧冷冷道。
“这真的是另外一个故事吧!”书生急了,“这里真的是金山寺吧!您法号是法海吧?!”
“别傻了!”老僧又用拐杖揍他。
“但我哪知道念经到底是为了哪般,万一经文念满了,我娘子也灰飞烟灭了,我上哪找人说理去?!”
老僧挠挠头,他也给不出答案,“一切都是菩萨安排的,你只好赌一把了。”
“不要说得这么不伦不类好吗?!”
老僧耸耸肩膀,置若罔闻。
书生叹了口气,往外走吧,打不过十八铜人阵,留下来吧,不确定是否保得住聂小倩,何况还要剃度出家,前后难为,他不得不请求道:“请给我一天的时候考虑考虑。”
“不行,一炷香的时间。”老僧说着,往香炉里插了一支香。
“太不讲理啦!”
“我的地盘我做主。”
遇上这么霸道的人,书生只得甘拜下风。他盘腿坐在地上,紧抱画卷,皱着眉头苦思暝想起来。也不知道是经文太催眠,还是这支香有奇怪的味道,书生头一歪竟然睡着了。
梦境里雾气很浓,山水像水墨一样似近又远,丹青晕开,迷离的云海。从山岭深处传来女子缥缈的呼唤,采臣……宁采臣……
“小倩,是你吗?小倩”书生在浓雾中寻找着,但四处找不到去路,仿佛被困在一个白色的房间里,只能听到她。
“采臣,你在扶桑是否有拜过什么神佛?”
“我……我不记得了啊?”
“那晚分别后,我与树精一同为你演示了菜饭的煮法,怕你肚子饿,搁在饭厅里等你回来吃。谁料忽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自称是远游画匠,但他分明穿得是唐人街水饺馆的制服,还不待我和树精问个清楚,只见他拿出一幅空白的卷轴,长袖一挥,我和树精便被吸进了画中,随即被带回了兰若寺……想来能有此本事的,必非凡人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一听唐人街饺子馆,书生完全惊悚了起来,自己当初在那里正是受了一名伙计的指点,才一心想要参加什么达人秀。想不到此人管完他的前途,还要管他的婚姻,“我实在搞不懂啊!”
“所以采臣你切莫心焦,也不用留在这里落发为僧,倒不如先离开后,好好想想原委,或许能再找到办法,来解救我们。”小倩带着哭音说道,“其实你能回到这里找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小倩,是我有愧于先!”
“别说了,采臣,快走。”小倩伸手朝他眉心一推,宁采臣顿时醒了,大跳起来阔步往外走。
“施主,你不要这幅画啦?”僧人在背后问了一声。
“没有空。”宁采臣挥了挥手。
宁采臣出了兰若寺,在街上一通暴走,也没有目的地。走累了蹲在屋檐下面,天下着沥沥小雨。宁采臣用袖管抹着眼泪,一想到没有准确目标,救不出娘子,就忍不住一阵阵辛酸。
这时檐下又来了两人避雨,一个卖茶大婶,一个卖鞋汉子,两人在宁采臣左右两边蹲下。
“天气真糟啊,说下雨就下雨了。”卖鞋汉子脖子上围着一圈草鞋,光光脑袋闪闪发亮。
“这一带总是这样的,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要入乡随俗啊。”卖茶大婶挑着一个担子,担子上的铜茶壶也闪闪发亮。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这么阴阴晴晴,不阴不晴,时阴时晴,对小朋友的成长可不好。”卖鞋汉子挥了挥脸上的汗。
“雨水泽润万物,阳光带来好心情,多种调济,才有甘美多味的人生。”大婶不慌不忙道。
“你卖的是茶,茶是苦的。”
“口苦心甜,回味无穷。”
“讲的好听,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不如我用双鞋换你杯茶?”
“鞋邪同音,送鞋送邪,我可不要你送鞋。”
“说了是换不是送,你们妇人家家怎么如此小心眼?”
宁采臣捂着耳朵站起来,看看左边,看看右边,怒了,“看不见人家在这里哭啊?!吵吵吵,吵什么吵。”
说完,宁采臣拔腿往外走。
“这位公子脾气可真不好。”卖茶大婶道,拿起一杯茶往外一泼,“诶,雨水把我的茶都弄脏了,不要了。”
茶水倾倒在地,天空细雨突然变成了滂沱大雨,浇了宁采臣一头,他急忙缩了回来,纳闷地往外看看,“这雨怎么说大就大了?”
“哈哈哈,我看这位公子倒是一个真性情的人。”大汉说罢,拿起一双草鞋在地上敲了敲。大雨忽然停了,太阳从乌云里钻出脸来。
“太阳出来好是好,可又觉得晒得慌。”大婶的手被茶水打湿了,往外弹指,水滴洒了出去,顿时,天空又下起了太阳雨。
“雨水多了,人心里潮,还是太阳晒晒好,去霉。”大汉站起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雨又停了。
“太阳好。”
“下雨好。”
“太阳好。”
“下雨好。”
宁采臣一会跳进屋檐,一会儿跳出去,一会儿看看晒在太阳下的双手,一会儿又尝了尝雨滴。跳进跳出玩了一阵,他终于HIGH了!
“哇噻……”宁采臣一下跳了出去,指着天空对两人大喊,“你们看见没有,你们看见没有?这变得也太快了。你们看见没有!天生异相!必有奇人在此啊!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说完拔腿就跑,才不管大婶和大叔吵架呢。檐下二人互看一眼。
“真不容易呢。”大婶悠悠道。
“是啊,天性不聪慧啊。”大汉扶了扶额。
二人又互看了一眼,各自哼了一声,拿着东西朝两个方向跑开了。
14、从心里来,回心里去,天各有时,人各有时
“大师,你出来啊!大师!”宁采臣在街上边跑边喊,燕赤霞正在路边吃面,看见书生狂奔而去,一抹嘴也跟出来跑。
“咦?找我?”
“不是,找个更大的大师。”
“这话我不爱听,哪有比我更大的大师。”
“你没见着刚才这里一会儿下雨,一会儿出太阳吗?”
“没啊,我坐在路边吃了八碗面,天气都是好好的。”两人在路上边跑边聊。
宁采臣急刹车停了下来,看看燕赤霞,燕赤霞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是不是发烧了?”
宁采臣摇摇头,忽然两眼一直,“不是叫你别过来了吗?!你还过来?来干嘛?还收妖?!这也太不够兄弟了,朋友妻不可欺!!!”
“你真小看我,我是来看你死没死。”
“我可不信你,我见过你收妖,一眨眼的工夫,就把妖怪打死了。”宁采臣冲他挥手,“你可别跟着我,我走了。”
“喂,小心眼!”燕赤霞喊,“你就知道讨老婆、讨老婆,你这辈子能遇几个肯帮你的燕赤霞?!”
“离我远点。”
“那你能不能先帮我把面钱付了啊啊?!”
“没钱啊,哥哥!”宁采臣又跑远了。
三更半夜,漆黑的森林,宁采臣蹲在一棵大树下苦闷,已经跑了一天了,再也跑不动了。什么也没找到,他只能苦闷地撸头,到底在日本干了点啥呢?!什么也想不起来啊。
诶……他叹了口气。
诶……旁边也有人悠悠叹了口气。
宁采臣吓了一大跳,扭头一看,是个光头小僧,“咦!”
“咦?”那人也回了一句。
“你看着眼熟啊,你是兰若寺里的和尚吗?”
光头小僧摇了摇头,指了个响指,身上的僧袍忽然变成了一圈草鞋,叭又打了个响指,又换成了一套唐人街饺子馆服务生的制服,叭再一个响指,换回了僧袍。小僧朝宁采臣双手合十,施了一礼。刚抬起头,迎面便是一书生挥来一的拳,把他打倒在地。
“妖怪!”宁采臣大叫起来。
“我靠,都提示到这一步了!你竟然说我是妖怪!”小僧捂着脸爬起来,“你当年在日本拜我,到底怀揣着怎样的心情,难道我不是听到你虔诚地想要有人保佑你平安,才生起同情心来保佑你的吗?!”
“啊?!”宁采臣指着他。
“想起来了?”
“没有。”宁采臣捂住头,“日本发生的事情太多,实在想不起来了!”
“你在路边躲雨啊!!!你拜过我啊!!!我到底是挑了个什么人在帮啊。”小僧一捂脸趴到地上痛哭起来,“我好歹是地藏大神啊,前一季故事里也有出现过,混到现在这样是闹哪样啊?!”
“你是教我参加达人秀的饺子馆伙计?”
“嗯……”
“你是今天在屋檐下卖草鞋的大汉?”
“嗯……”
“你是……”
“你在日本路边躲雨,小祠堂里拜过的光头小佛!”
“喔哦哦哦……”宁采臣拍着巴掌跳起来,随即一把将他也揪了起来,“救我娘子,救我娘子,救我娘子!”
“这事现在不归我管啦。”小僧耸耸肩膀。
“噗……什么意思?”
“我原本想的挺好,带着小倩和树妖来金华,找个有钱人托个梦,让他为我重修兰若寺,供奉给我香火,我就地留下来,到时候攒够法力度化小倩,成全你俩也不错。可是那个白痴有钱人理解错了,明明我是地藏,他去修了一尊观音大佛……然后观音来了,全面收编,你看我现在,三更半夜还漂泊在森林里,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噗……”宁采臣一晕。
“观音啊,你也见过了,就檐下那个卖茶的大婶,她挺得意的。”
“我不管啊,你替我想办法啊啊啊。”宁采臣揪住他拼命摇。
“我有办法我在这儿混?”地藏摊摊手。
“我听下来也觉得没有办法。”燕赤霞忽然从大树上跳了下来,“不好意思,我偷听了,不过我实在是关心宁采臣。”
“诶……”三个男人蹲成了一排,各自郁闷。
“一个地藏,一个道士,一个书生,全集里出现过的人物都凑齐了,到头来出了一个观音,全新角色,王霸制胜。什么情况啊……”地藏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们。
燕赤霞从怀里掏出一支旱烟来抽,“佛佛道道,我是管不了你们的事,我就保着我兄弟宁采臣不死就行啦。”
“全文结束,别来卖腐。”地藏提醒到。
“别吵啦。”书生站了起来,“既然智取不行,我们就硬拼吧。”
“这话亏你说的出来。”
“为什么不行,既然都没办法,不如胡来啊!不是一贯风格嘛!”书生很严肃地说,“我们去智勇闯三关吧?!”
“什么意思?”
“燕赤霞能打,兰若寺十八铜人阵你对付;地藏拼不过观音,但对付小和尚应该没问题,那个主持方丈你对付,我去见观音!”
“噗……”燕赤霞和地藏同时懵了,“就你还和观音直接交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