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见你哪个老婆,山城的还是白城的?”曾玲用手一指旁边的椅子,示意路建平坐下。“走了那么远的路,不累吗,坐下说话。”
“我想见我老婆白鸽,我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受委屈。”路建平本不想坐下,无奈对面的女人气场太大,虽然身形娇小,但声音短促而坚硬,让他在心里犹豫了片刻,还是依言坐了下去。
“离我那么远干嘛,害怕我?”曾玲轻轻地笑。
她不笑的时候,像朵雏菊,淡雅精致,具有远离尘嚣的我行我素。她笑的时候,像朵牡丹,傲然在百花丛中,旁若无人。这种气场,不是所有女人都会具有的,也不是所有美丽的女人都具有的。
路建平沉吟了一下,说:“咱们之间就别绕圈子了,你为何找我?你到底有什么阴谋?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我老婆?”
“你一口气问了我那么多问题,我应该先回答你哪个?”曾玲微笑着看着路建平。手上的香烟已经燃了一半,她把香烟搁在烟灰缸里,抬头看着路建平说:“人都已经来了,何必那么心急。要走也得明天走,那就坐下来陪我喝一杯!”
说着,她抬手拿起旁边的香槟,给路建平面前的杯子斟满,也给自己的杯子斟了半杯。
路建平想了想,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当地”一声放在桌上,对曾玲说:“你为何绑架我老婆?”
曾玲未曾开口,笑容先浮上她的脸。她轻声慢语道:“白鸽吗?她是白城朝阳剧团的当红青衣。怎么会是你的老婆?”
“我自己的老婆还用你来认可吗?你别跟我玩文字游戏。我现在要见我老婆。”
“路建平,这个名字不错,但是不如高路好听。高路——”曾玲看着路建平,一字一顿地说:“高路,你告诉我,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非要到另一个城市做另一个男人?”
“你弄错了,你们都弄错了。我不是你们要找的高路,我叫路建平,土生土长的白城人。你们要找的高路大概是跟我相像,但我是我,高路是高路,我们不是一个人。酒可以乱喝,但人不能乱认。尤其女人不能乱认男人!我话已经说到家,够明白的了,你该把我老婆交给我吧?”
曾玲一直微笑着看着路建平说话。路建平说完了,曾玲端起面前的半杯酒,突然扬到路建平的脸上,说:“你的嘴还这么损,不能积点口德吗?”
路建平昨天下午喝的酒已经消散一空,他抹了把脸上的酒,并不生气,拿起酒给自己斟了一杯,端起酒杯,却凭空伸过来一只戴着手表的手腕,忽然把他的酒杯夺了过去。
“你干什么?”路建平不悦地说。
“不干什么,就是喜欢喝你的酒。”曾玲慢慢地将一杯酒倒进口里,眼角斜着路建平,说,“敢不敢跟我打赌?第一局你赢了,那就是我认错了人。第二局你赢了,你就可以带白鸽走。第三局你赢了,我曾玲永世不会再去打扰你。”
路建平看着面前的女人,女人漂亮,优雅,干练,成熟。
曾玲见路建平无语,她莞尔一笑,打了个响指,沈夺推门进来。曾玲头也不回地吩咐说:“上两瓶白酒。”
沈夺的身体一僵。“曾姐——”
曾玲没说话,回头白了沈夺一眼。沈夺踌躇了一下,乞求的目光望向路建平。路建平依然无语。
很快,两瓶五粮液摆在桌子上。沈夺没有走,他对曾玲和路建平说:“曾姐的酒我替她喝。”
曾玲冲沈夺摆摆手,眉宇间已经隐含了怒气。
沈夺还想说什么,曾玲对他说:“要是不想让我撵出去,就给我闭嘴!”
路建平扫了眼桌上的白酒,说:“我凭什么跟你打赌?我说过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你们要是再不把我老婆交出来,我就报警。”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沈夺上前一步,将路建平的手机轻易拿走。沈夺愕然道:“刚才在路上你收拾我的手段呢?这会儿在曾姐面前怎么不露一手?”
路建平沉默不语,转而面对曾玲,说:“想让我怎么做,你才能放过我和我老婆。”
曾玲轻声笑了,但眼里掠过一丝忧伤。
“你承认你是高路了?”曾玲斜着路建平。
“我承认什么啊?”路建平忍无可忍地吼起来,“我来求你放了我老婆。家里五岁的孩子等着娘呢,你到底要干什么啊?我肯定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你赶紧把我老婆放出来,我现在就要带她走。”
曾玲静静地看着路建平,凄楚地笑了。“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你说放下就放下,说走就走,我在你心里,是不是连滴水都不如?是不是比一棵草都贱?”
“我根本就不认识你,跟你在一起的不是我!”路建平吼起来。
曾玲眼里滚过一丝泪痕。她拿出手机,手指在键盘上轻按。沈夺很快出去了,不过三分钟,楼下传来一声巨响,那声音好像什么东西爆炸了。
路建平狐疑地看着曾玲,曾玲稳当当地坐在他对面。他突然觉得不好,大步走到窗前,向楼下看去。只见楼前火光冲天,一台轿车正在燃烧,那是路建平的车子。
“你烧了我的车,你可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路建平冷冷地回头,瞪着曾玲。
曾玲依然稳当当地坐着,脸上挂着最彬彬有礼的微笑,轻声说:“还说你不是高路,那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做的事?”
路建平一步步走到曾玲面前,盯着曾玲的眼睛,冷冷地说:“要怎么你才能放过我。”
曾玲冷冷地笑:“回到你原来的身份。”
路建平颓然坐在椅子上。少顷,他忽然拿过一瓶五粮液,啪地打开盖子,咕嘟咕嘟对着嘴,很快把一瓶白酒干掉了。他把空酒瓶放在桌子上,决然地看着曾玲。
曾玲也没犹豫,拿起另一瓶酒,打开盖子,扬起头,就要往嘴边送。
路建平挥手把瓶子打掉。瓶子落在地板上,摔碎了,酒香溢满房间。
“你为什么不让我喝酒呢?”曾玲笑,“因为你知道我的胃切除了三分之二,滴酒不能沾。因为你是高路,你舍不得我喝酒,因为你还爱着我。究竟什么样的事非要让你远离我,以一个莫名其妙的身份去做一个陌生女人的老公,却做一个五岁孩子的爸爸呢?为了钱吗?你跟我说啊,我给你,你要多少?你说啊?”
路建平颓然跪在地上,说:“你放了我吧,我不是高路,我是路建平。你认错人了,你放了我和我老婆吧,放了我们吧——”
曾玲愕然地看着地上跪着的路建平,眼泪迸出眼眶。她走到路建平的身后,抚摸着路建平的肩膀,跌坐到地上,紧紧地搂着路建平,哽咽着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对你的好,你都不记得了,你只要那个所谓的老婆,再也不要我了——”
“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相信我不是你要找的人呢,我是路建平——”路建平脸上的肌肉痉挛着,他喉头攒动着,想掰开曾玲的手,曾玲却不放松,趴在他后背上嚎哭。
路建平再也忍受不了女人揪心的哭泣,他站了起来,大步向外走。
曾玲扑跌在地板上,看着路建平决绝地背影,她大声对路建平喊:“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放你走,放你们走。”
路建平犹疑着,没有回头:“什么事?”
“你把上衣脱掉。如果你后背上没有纹身,我就放你走,放你老婆走。”曾玲说。她已经站了起来,来到路建平的面前。
路建平没有动。
曾玲伸手开始解路建平的衬衫。路建平一动不动,任凭曾玲白皙的手指在他胸前解着扣子,衬衫的扣子都解开了。曾玲轻轻把手滑进路建平的后背,路建平脸上的肌肉直抖,但他依然没有动。
曾玲的手却像被毒蛇咬了似的,慌忙抽了出来。她惊愕地看着路建平,不相信似的掀开路建平的衬衫,路建平的后背上,赫然是一整片粉红色的伤疤。
曾玲张大了嘴,险些惊叫出声。
“看清楚了吧,我的后背上根本没有纹身。”路建平冷冷地整理好衬衫,系上扣子。转过身,面对曾玲说:“请曾小姐放人吧。”
“你竟然为了变成另外一个身份,不惜将整片的纹身都洗掉了?”曾玲吃惊又心疼地追问,“你就这么想离开我?”
“我后背上是烧伤。小时候家里穷,没钱看病,就弄得噶里琉球的难看。你答应我的话,请不要食言,否则我真报警了。”路建平冷着面孔说。
曾玲眼里显出绝望。哑着声音说:“走吧,你走吧——”
路建平开门向外走去。
门口的沈夺却向他迎过来,说:“哥你别忙着走啊,咱哥俩还有许多亲近话没聊呢。”他脸上笑着,迈步过去,手向路建平的肩膀搭去。
路建平往旁边一躲,但沈夺的身体却跟只蛇一样紧跟着路建平,如影随形地贴上去,手里一把刀子直直地向路建平的胸腹刺了过去。
刀刃薄而锋利,刀锋在走廊里的壁灯反射下,泛出清冷的光泽。
路建平的手腕动了一下,那个动作看上去好像要叼住沈夺的手腕。只要他的动作继续下去,就能成功地叼住沈夺的手腕。凭着他的力气,叼住沈夺的手腕,轻轻一扭,就能把沈夺使足了力气的手腕扭得变形。
沈夺的眼睛一亮,他也看到了路建平的这个动作,所以他没有收手,继续向路建平刺过去。只要路建平躲开他这一刀,他就不是路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