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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定情(1)

林建一早就来到办公室,秘书很早就把门开了。好大的一间工作室!看得出来,主人为着要使他的工作室带点儿浪漫气味,有意不让室内的东西收拾得太整齐。在那柚木架、八仙桌和白瓷的窗台上面,横七竖八的放了一些石膏像、铜马、泥佛、骷髅、木炭笔、彩笔、颜料碟、画刀和供给写生用的瓶花、水果。绿丝绒的台布拖了半截在地板上,大帧小帧的世界名画,五颜六色的挂满了四壁,雕木框的、石膏框的、彩皮框的,样样都有,叫人不知眼睛往哪里搁。

他这间办公室里,铺着彩色的地毯,沙发、茶几、玻晶烟具和墙角的盆景,装饰十分豪华。高大的黑漆办公桌,摆在房间正中,墙上挂满了军用地图。他抱着这些幻想走进一间光秃冰冷的办公室。摆着两张拉盖的书桌,几把简陋的椅子,挂着旧窗帘,铺的地毯也薄得很。这间办公室和另外一间的关系,正好比厨房之于餐厅,工场之于商店。金融界和工商界的业务在这里解剖,各种交易在这里分析,对有利可图的企业也在这里先捞进一笔油水。

办公室对着一个广场,这个广场不广,妙在场中心那座石碑四周有巨大石雕,流出四股喷泉,象征着尼罗河、多瑙河、恒河、巴拉那河四大河流。这也是贝尔尼尼设计的。广场静静的,只有一些鸽子在踱着,飞着。无数喷泉装点着罗马,水晶般透明的花,几乎在每个街角都有,潺潺流水在阳光里变幻出霓虹般颜色,透给人清凉和幽静。

林建不知道,对于相爱却不能相守的两个人来说,7个月零13天可以算多久。可是林建和张米的爱情却在明明知道不可以中开始,又在无可奈何中结束。在他们相识的第225个晚上,两个人在曾经无数次一起坐车的汽车东站彼此不敢说再见地作了离别。

他们的爱不是偶然的邂逅,也不是一见钟情。所以这毫不浪漫的开始,也注定了这毫不夸张的结局。在这开始和结局之间,虽然只有短短的225天,却仿佛让他们经历了一生,经历了几个世纪。

一个人坐在开往上海浦东机场的长途汽车上,看着窗外绵绵细雨中挥手的你。林建的心里突然变的空荡荡的,这座城市因为有你让林建不忍注视,于是转过脸去,看着这小县城熟悉的街景,心也随着开动的汽车晃晃荡荡。

此时如果林建不是要去意大利,不是坐在这县城开往浦东机场的长途汽车上,相信你一定会拉着林建,打着你那把小花伞钻进这座不夜小城的夜色里,去老汤头啃鸭头,去沙县小吃喝鸽子汤,去东门吃香芋饺子,去春草园滚火锅,去金色时代唱KTV。但此时,着一切都只能成为过去,成为他们永久的记忆。

寂寞如影随形,而思念却越陷越深,记的到上海的时候看到手机里有一条还没有读取的短信,打开一看是你发给林建的,里面写道:“双雄,为什么人到了离开才知道他的好呢?真的不习惯没有你来看林建的日子。”

此时,终于止不住泪如雨下。很多天以后,在电话里,在两个国度,隔着千山万水你对林建说:“他们相识虽然只有短短的两百多天,可是对林建来说这就是一生。”是啊,对林建来说又何尝不是这样。一个人从家乡逃离,然后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一任自己陷落在这陌生的世界,却始终不敢告诉你心底的伤痛和无奈。怕自己不经意间流露的点滴,会让你为林建牵挂和担忧。

想起多年前他们的初次见面,恍如昨日,那个下午,那个南方的小城,那个叫天客隆的超市,还有那个叫张米的你。总是那么自然,那么温暖,那么清晰地在林建的眼前重演。

也依然记得有一天张米对林建说:“给你十分钟,你马上给我发一条短信,就十分钟超过十分钟会直接删除的。”

林建说了句莫名其妙,接着马上拿出手机写道:“天无情,所以天不老,地无爱,所以地永恒。人有情,所以人易失,而情却直到天荒地老。”当你看到林建写的短信后,那一刻,在刻骨铭心的气息里,林建看到了她美丽的脸上充满了温柔而又美丽的笑。

知道纠缠该到此为止了,而思念也该到此为止了。于是,用尽所有的努力想忘记你,但是,在这样寂寞的夜晚,林建还是把很多的时间给了思念,给了回忆,给了你。

就在林建踌躇的时候,电话响了,张米约林建到一家茶室见面,她知道林建喜欢喝茶。

张米对茶的了解并不多,就是爱喝茶。用一只玻璃杯冲上开水,看茶叶在杯中飞舞旋转的样子,当茶色变为淡绿色的时候心里有惬意的感觉。

每次路过茶叶店的门口都深吸一口气,新茶的清香和花茶的芬芳从门里飘出来,让人不由得想进去看看、闻闻。

世界上的事情大多不太完美,花茶有茉莉的脱俗的香气,沏好了,喝到嘴里却是让人失望的味道,它的香气已飘洒的空气里了,你只能闻到它的精华;绿茶很普通的外观,品到舌尖才发觉它的好和美,仔细去闻,并没有令人兴奋的浓香。

太完美的事物容易引起上帝的妒忌,所以还是坦然接收那些不完美的好。

张米喜欢喝咖啡,不是那种速容的咖啡,也不是嗜饮咖啡族喜欢的哪种苦咖啡。在一个晴朗湿润的雨后,坐在一处能看见鲜花的伞下,有藤编的两支椅子和一个茶几。茶几上摆着一小罐牛奶、一罐糖、干果和刚煮的一罐咖啡,一本书和一个可信赖的朋友。你那时不止是感觉自己活着,还会觉得活得很平静和美好,为什么非得要不停地奔波呢?

张米最怕晚上喝咖啡,那是说今天要睁着眼睛到天明了。

咖啡和茶都会让人联想到人的性格,它们有时候并不矛盾,能和谐地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不过张米依然认为,林建是茶。

张米说,她喜欢坐在咖啡馆中喝茶。初听这话,心里一愣。感觉中,张米一直是一个精致的都市女子,以为,如她,必是钟情于咖啡的。

林建自己喜欢喝茶。林建办公桌的右边的抽屈里,常年放着绿茶。据说,绿茶有抗菌,防癌,降脂,长寿的功效。说来惭愧,刚开始喝绿茶时,没考虑这??多的缘由,只是想它可以瘦身。所以,对于茶,那时,“品”这个的字眼儿与林建似乎也不着边,更确切些应称为“喝”。至于茶具的选择,自然没费什么心思,只是感觉纯净,简洁,便从超市选了回来。

每天早上坐在办公室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捏出几撮茶叶,放在林建的半透明玻璃茶杯中。科里同事们几乎普遍有这个嗜好。所以,往往不等林建去冲泡,便顺手拿过去,为林建沏好,放在桌边。茶香幽幽,无限的友情和温暖弥漫在宁静的空气中。

一件事重复做久了,就成为一种习惯。手握一份杂志,静坐在办公桌前,任思绪随着文字游走,左手习惯性的端起茶杯,抿一口,清香在唇齿之间,弥散开来,渐渐融入脑海。或端端正正地坐着,一手托起茶杯,凝神注视着一片片茶叶在水中旋转,纠缠,最后缓缓的下落,坠至杯底,如演绎着的一场起落的爱情故事和无奈的甘苦人生。

喜欢喝咖啡,却很少光顾咖啡馆。虽然,那浪漫的气氛,也是林建非常喜欢的。晚饭后,冲好两杯加过糖的咖啡,陷在沙发里,陪着爱人看着电视剧,慢慢地摇动着手中欣长的小勺,呷一口,一股家的暖流从舌尖缓缓的流进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冲斥着每一个细胞。那种自心底渗出的暖意,咖啡馆是远也给予不了的。

更多的时候,静夜里,一杯香浓的咖啡在林建网上游荡累了后,端坐在林建的显示器旁。懒散的靠在椅子里,徐徐的喝下它,疲惫与睡意顿时消失好多。头微向后靠,闭目养神一会儿,继续任思绪随着光纤游走。

网上,每每遇到茶的图片,都会驻足细观。一杯清茶旁边,一把古扇;或是一杯清茶,一方砚台与似干未干的墨迹,那种亲切质朴,总是让心为之一动。而咖啡的图片,也总是牢牢地吸引着林建的眼球。一杯咖啡的旁边,伴着一把银质的小勺;或是一杯咖啡边,几片散落的花瓣,那份精致与浪漫,总是让目光随之柔和迷离。

林建想,茶与咖啡,都可以欣然接受的,也许,只有林建们这一代吧。母亲曾皱着眉评价咖啡为“烧糊的饭味”的表情,至今记得很清。咖啡中蕴含着的暖昧与浪漫,是她们这一代人永远也理解不了的。而下一代,咖啡似乎是她们与生俱来的宠爱,茶散发的古朴与传统,是他们如何也不喜欢的。传统与现代,理性与浪漫矛盾的统一在林建们这代人的身上,于是,无限的失落和美妙的憧憬,常常在不经意间侵袭着林建们的神经,使得林建们成为几代人中最矛盾的一群。

一直没认真想过,茶与咖啡,林建究竟偏爱着的是谁。仔细想想,林建们这一代,尢其如林建这般的小女子,终其,还是属于茶的。

见到张米,是在陆羽茶室,一缕清香柔柔的浸入了鼻腔,顺着吸气,整个的包围住了所有的嗅觉感官。仿佛世界在一瞬间就此打开,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和大脑的机能却已经完全苏醒。惊愕的慢慢吸了一口茶水,一股异常清爽又带有一点涩味的感觉流入了口中,瞬间,仿佛感悟到了人生的味道,近乎于道的味道。

林建不抽烟,基本上也不饮酒,但是爱喝茶。总觉得抽烟是桩傻事,烟熏火燎,没啥好处。对酒则是因为“酒力”有限,沾少许酒,则面红耳赤,头晕目眩,以至朋友问起林建的酒量,便自嘲:“不喝正好,一喝就多。”

爱喝茶是从坐办公室起开始的,林建从家里带来一只花瓷茶杯和一包茉莉花茶,学着其他人的样子,上班第一件事便泡茶。久而久之,便越来越爱喝茶。林建从喝茶中,不仅体味到茶能解渴,消除疲劳,可以提神,是一种生活的需求,还从中感受到喝其它饮料所没有的特别感觉,品味出许多别样的滋味。

早上,办公室里泡一杯清茶时,便是一天工作的开始。当活多压手,操持忙碌一阵子,口干舌燥,嗓子渴得冒烟时,端起汤凉香消的杯中茶,似牛饮一通,顿觉疲乏全消,真是觉得痛快,此时喝茶的那种淋漓尽致的感觉真是妙不可言。仍是办公室里那杯清茶,倘若无事清闲只在喝茶、看报中度过,林建望着杯中翻浮的茶叶,袅动的茶烟,虽然口中汲吮着四溢的清香,但心里倒觉得有些空空荡荡。办公室里忙闲时不同的喝茶态相,确实喝出了不同的意境,带来大大不同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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