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两三日未见何瑞而已,他仿佛憔悴了很多。头发蓬松没有光泽,胡须没有剃过的样子,胡茬突起,身上的白衬衣许多褶皱,不知从哪里掏出来就随便穿在身上。
“发生什么事?”
“没事,设计图出的问题没有想象中的简单。”他从冰箱里拿出面包吃,看样子那面包已放了几日。”
“我回来了。不要吃那个,你先去洗澡,我来做饭。”
“我没有时间,还有问题没解决。”
“你先去洗澡。”我语气是强硬的,眼神却是无限怜惜。他毕竟不是坚不可摧的男子,他今日所得,也是靠自己奋力拼搏,稍有纰漏,别人都不会给他太多宽容的机会。
我尽量以最快的速度做好晚饭。我知道我现在能为他做的,只能是默默改善后勤,为他节约时间。
看到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我很心疼。不断为他夹菜,又不断劝他慢些吃。
“今晚可在这里过夜?”何瑞问我。
“不。我待会为你收拾一下就回去。我想你需要安静环境。茶叶我拿去寄。”
“谢谢。”
“我们之间难道需要计较这件事么?还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
“我想喝红豆粥。“
“好。我待会去买红豆熬。需要请假么?”
“不可以请假。公司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必须低调解决。不能让对手钻了空子。”
“好。你去忙。及时吃饭。”
厨房卧室卫生间,到处都可看出不整洁。在裙装外面套了他的衬衣,跪下来擦地板,需要打扫的地方太多,最后清理完,已是筋疲力尽。煮好咖啡端进书房,何瑞依旧对着电脑再在看分析数据。可惜我是外行,帮不到任何忙。留下咖啡,默默退出来,关好房门。
时间还早,突然觉得非常灰心沮丧。
我,何瑞。都不过如此。为生存奔波劳累,即使相互依偎取暖也只是有时,太多事情我们还是要独自担当,我和何瑞都是这样倔强的人。原来我们都这样孤独。
在大街上游荡,决定去吃哈根达斯。幼时家中给的零花钱甚少,偶尔与好友凑一分钱买一份棒冰,中间掰开,你一份我一份,吃的乐此不疲。后来逐渐领略到原来有些冰激凌可以卖到几十上百,抵得上一星期饭钱。高中时班上也不缺那样的女生,只吃哈根达斯。她们是衔着金钥匙出生的女生,按说那样的女生多半天真单纯,可是与她们的接触却未见轻松,也许,她们只是没有足够富有,因而只能靠显摆攀比满足自我。
一勺一勺得把冰激凌舀进口中,吞下去,它并没有给我满足感。当然,此时我已经不是偶尔昂贵冰激凌可以满足的小女孩。
接到小米的电话完全猝不及防。
“彤姐,帮我。”小米的声音很急促,而且虚弱。
“你在哪里?不要慌。”
“在家。我流很多血。”
“报警了没有?我马上过去。”
“报了,车还没到。”
我边打电话边拦车。宋之航呢?我没有时间想。
小米住得太偏,救护车也许此刻还在路上。小米,不要出事。
“司机,可不可以开快些?”
“小姐,超速要罚款。”
“罚款我付,我赶去救人。拜托你。”
车子驶出中心路段后明显超速,还好司机配合。
“麻烦先不要走,我很快下来。”我知会司机,快速飞奔上楼。
门没有锁,小米瘫坐在沙发上,底下都是殷红的血迹,我想情况不妙。
“小米,” 我冲过去。
“你来了。”还好没有昏迷。
“我送你去医院。”
我尽力背起她,将她挪动到门口。求助司机。
司机上楼,被我的架势吓坏,地上一滩血迹,好似杀人挪尸。
“她是孕妇。”
“快点,怕是大出血。”司机迅速反应过来。背她下楼。
小米在手术待了一个小时,宋之航还没出现。关机,我将电话打到几乎没电,何瑞现在自己焦头烂额,不能去打扰他。公司的人,被他们知道对小米更为不利。只能跟小依简单交待,让她送些现金过来。医院一贯如此,病人再如何命垂一线,他们依然神色安定地催你交款。
小依很快就到,她穿着睡裤,看来是已经准备入睡。
“小依,”我拥抱她。
“小心针。”她挪挪我的手。她在手臂上别了根绣花针。以前听她说过,孕妇或者小孩晚上不易外出,若万不得已需要外出可别根针辟邪。
“对不起。这么晚。”我面有愧色。
“病人情况可好?”
“还在手术中,不清楚。大概胎儿不保。”
小依没有接话。我想对于同为孕妇的她来说,这种消息无疑也是敏感的。
“她家人呢?”
“她男友联系不到。关机。”
“难道畏罪潜逃?”
“不会。我想他不是那样的人。”
“苏你今晚很憔悴。”小依摸摸我的头发。
“是。”我牵住她的手。“何瑞工作遇到问题。我帮不上忙。”
“嗯。”
“小依,”我们坐下来,“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现在体会到这首诗的诉说,意味深长。小依,你要安好。你与孩子都要安好。”我有些激动。
“我知道。我知道。”小依安抚我,“苏你太累,可需要休息?”
“不可以。你先回去,我守着她。至少要等到有人过来。小依你先回去。”
“好。”小依应允。
“到家给我报平安。”我患得患失。
“好。我记得。有人来换了苏你早些回去休息。”
“嗯。”
“萧米儿家属。”医生高声喊。
“在。”小米。小米。你是否想到过,有一次你在手术台不省人事,外面应允的家属竟然是一个毫不相关姓苏的人。
“她丈夫呢?”医生问道。
“我是她姐姐。她情况怎样?”我答非所问,语气不友好。我也想知道宋之航此刻在哪。
“她已脱离危险,但是很虚弱。”
“孩子呢?”
“小姐,我们已经尽力,大人能够脱离危险已经算是侥幸。”医生语气诚恳,看来所言非虚。
小米推出手术室还在昏迷中,经历了一场生死,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她,此刻面容平静。小米,你可知我的棘手任务不用去完成了。可是我真的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