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打开城门
手中白色的信鸽仓皇地放飞了,朝着北国的方向远远地飞去,最后成了一个黑点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声叹息,终是自朝熙的口中失落而出……离行傲,你终是把她推向了战场!
尽管她是聪慧的让人如此心疼,犹记得,和君天寒的比试对子的那一幕。
当时,朝殿之上,只听到她用谦虚的口吻对着君天寒躬身施礼道:“听闻寒王殿下学富五车,今日小女不才,承蒙指教。”
君天寒只是静默了一瞬,便听见那幽然的叹息:“寂寞寒窗空守寡。”
这看似容易,却是极难的,必须字形和意境都相同才能得以工整。
本以为思虑也是要时间,却只是看见她笑面莹然道:“俊俏佳人伥伶仃。”
字意工整,就连翰林学院的大学士西濡风也颔首赞叹。
只是接下去竟是令人拍案叫绝的逐鹿,丝毫没有交情和谦让,只有公平得真才实学的较量。
“野渡无舟人自横。”
“花自飘零水自流。”
“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
“僧游云隐寺,寺隐云游僧。”
“开口便笑,笑古笑今凡事付之一笑。”
“大肚能容,容天容地与已何所不容。”
“风风雨雨,年年朝朝暮暮。”
“翠翠红红,处处莺莺燕燕。”
“好了,烈王妃,我输了。”君天寒终于无奈地打断了漫长的比试,口气钦佩道:“王妃才思敏捷,丝毫没有过多考虑就把答案脱口而出,臣弟自持万万及不上王妃的。”
幽若影一阵尴尬,却还是清浅地点点头,“殿下承让了,小女子惭愧万分。”
这是大实话,因为她不会对对子,但是会背对子而已,实在胜之不武罢了。
“如此这关便是影儿胜了!众卿可有异议?”君无生似乎是龙颜大悦,话中带笑。
朝堂之上,众人心悦城府地点头附和,只有大学士西濡风似乎还意犹未尽,躬身对君无生恭敬道:“微臣这有一绝对,百思不得其解,还请国主可以准许烈王妃不吝赐教。”
君无生准许地点了点。
“趵突泉啸八声,石上四声,石下四声,声绕一池春水。”
“寒山钟声十响,寺内五响,寺外五响,响传百里客船。”
幽若影毫不犹豫的话音一出口,立刻博得了满朝文武的掌声。
苍茫山下,幽若影抬眸仰望浩瀚雪白的天际,蓝天碧云下,那似乎临近云端的峰顶以及参差不齐的迎客松勾画出了峰峦的气魄和魁丽。
不知道站了多久,只听见身后的君天烈淡漠地开口道:“不知道幽将军预备要神游多久?你可知道,朝熙领着那千万铁骑已驻扎在了太和城外三十里的半坡之上,就等你的准信。”
也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到底怎么了?竟然丢下千军万马独自策马奔腾来到这名山古迹发呆。
幽若影并不转身,只是轻轻地闭上了眼睛,用很低的音量喃喃自语:“你可知道,十六年前,我和师父就是在这座千古名山上结下尘缘,师父用尽他的力量,疼我,宠我,爱我,保护我,无论我如何幼稚无知,他始终不离不弃。”
“你在说什么?”君天烈自顾看着后背清瘦盈弱的幽若影,刻意忽略了那微弱混沌的话语。
幽若影慢慢地转过身,笑得有些苍白无力,“没有,我只是很想问你,为什么那天硬要拂了你父皇的面子也不肯和我比画,难道真的是如此小看我?”
是的,就是三王比试的那天,朝殿之上,只听见君无生说:“烈儿,你看,书儿弹琴落败,寒儿对对认输,那你预备画何物来应战影儿了?”
霎时,朝殿便云集了各种各样的目光直直地看着君天烈,玲珑紫儿趁机不迭时机地讨好道:“王爷,紫儿相信你定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姐姐俯首认输的。”
君天烈的俊脸上依然没有刻画任何表情和内容,只是用很冷漠而生硬的声音道:“父皇,烈儿今天弃权不画,还请父皇恩准。”
“什么?”君无生脸上看不见怒气,但放在龙扶手座右侧的手还是紧了紧。
“烈儿今天弃权不画。”君天烈依然话语清晰,没有一分一毫的迟疑和动摇。
“你想抗旨?”君无生语气有些不悦,虽说的不轻不重,却威慑十足。
“儿臣不敢。”很淡定的口气,从君天烈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点的惧意。
“那你倒是说说,理由了。”
“没有理由,因为她是儿臣的妻子。”君天烈很理所当然地说道。
当时殿堂上所有人都笑了,可是只有幽若影笑不出来,心里隐隐有些不快的压抑。
今天,当着君天烈的面上,幽若影还是希望他可以亲口告诉她真正的缘由是否真如同她所想的一样。
“你锋芒太甚了。”很简单的回答,却正中了幽若影的下怀。
“呵呵。”幽若影娇美璀璨笑开了,“谢谢你。”
很多时候不需要太多的话,一个眼神,一句重点,原来也是可以如此温暖的。
是啊锋芒太甚,他要掩其锋芒,当日比试的种种,亦是日后隐祸的开始,不是小看她,而是真的相信她有惊世绝才吗?
“只是我,我还是很想看看,传说中你的神画,是否如……”话音未完,幽若影的身影便软软地倒在了地上,胸口的剧痛依然让她在昏迷时吐出一大口血色的殷红。
“影儿……”君天烈不可置信地放大了表情。
远远的,朝熙在半坡之上负手而立,深邃的如同月色般漂亮的星眸潺潺地流出了光泽。
那是一幅怎样的景象,燕红如血的烈燕马上,那个金杏色衫袍的男子怀中紧紧地抱着一具盈弱的娇躯,那着在身上的月牙色的衫裙似乎染了斑斑点点的血色,醒目地开在了夕阳的余晖之下,原本清雅绝伦的脸色竟是是一片惨白如纸。
双脚似乎不受控一般,轻掠身姿,朝熙的身影就如同浮光一般,飞驰而去。
当看清了君天烈脸上那惊恐不定的表情后,朝熙的面色顿时凝重不已。
“朝熙,她,她中毒了。”君天烈眼神有些说不出的恐慌和凌乱,只是定定地看着朝熙那张俊美的脸。
“王爷,这些日子,王妃一直跟着行军,没有接触过什么外人,怎么会中毒了。”朝熙的语气有些谨慎,“你先把王妃放下,让臣瞧瞧。”
“不用看了,她中的墨毒。”君天烈生硬地说道,眼神沉痛。
“墨毒?”朝熙喃喃自语道,眼神有些不可思议,“怎么可能?墨毒早已在江湖绝迹很久了,中原怎么会有如此毒物。”
君天烈终是无语,只是抱着幽若影飞速地奔进了军帐,朝熙也急急地跟了进去。
躺在床上的女子,原本惨白的脸色早已慢慢发紫,模糊了原本天资俏丽的五官。
“王爷,必须赶紧想办法,否则王妃怕是……”朝熙的语气有些莫名的僵硬和慌乱。
墨毒?西方卜师墨仙人的叛教弟子墨清所制,中毒者一般七到十五天发作,发作时口吐鲜血,脸色惨白,个把的时辰后产生紫柑,三天后浑身发黑如墨,七窍流血而亡。
只是这个妖女不是被鬼医绝幂收服,早绝迹江湖了,怎么又出现了这个祸害?
“墨清?墨清!”君天烈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指下的关节咯咯作响,异常愤怒。
原来是她,原来是她搞的鬼!
还记得,当初见她,她乖巧地说道:“王爷,奴婢真名叫莫清,小名清儿。”
终是大意了,只是没想到墨仙人的得意弟子,鬼医绝幂的贴身随从竟然愿意潜伏为婢,供人使唤,不是传言她清高自傲吗?传言殆人啊。
那天,她故意把幽若影的衣衫弄脏,表面是为了护主,其实是在下墨毒。
真是高明啊,众目睽睽下下毒,而且下的理所当然,下得没有人想去追究,真不愧是墨仙人的得意弟子,连下毒都可以使出那么合情合理的手段。
“朝熙,我必须带她进太和城。”君天烈很果断地说道,“现在只有一个人能救她了,只有他,她才不会有事,才能安然无恙。”
“王爷说的是清无痕。”朝熙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恐怕这次王爷要失望了,他救不了王妃的,墨毒,世上只有三个人能解,除了墨仙人,墨清,绝幂其他人无能为力,包括绝世神医清无痕也不行。”
“不试试又怎么能知道了?”君天烈依然不肯放弃,府下身,用手中的披风细细地裹住了幽若影弱弱无骨的娇躯。
“王爷,我知道你的心情。”朝熙叹了口气,认真道“王妃身中墨毒,绝不会那么简单,这背后的阴谋王爷若仔细想想,就会明白其中的缘由了。”
君天烈原本轻柔地抱着幽若影娇躯的双臂僵了僵,细致的一点一点地思量起朝熙的话。
阴谋?绝对是天大的阴谋。
墨清是受何人指使混进王府的?墨仙人?绝幂?
若是墨仙人,那么显而易见,这是要拖住天元讨伐西北的步伐。
若是绝幂,目的了?
绝幂,江湖很少有人见过他,只传言他的医术妙手回春,又因性情暴虐怪癖,所研制的毒门暗器歹毒异常,因此得“鬼医”之称。
墨清若是真为他下的毒,那么绝幂背后的身份和目的了?
“朝大人,这三军将士就有劳大人了。”君天烈波澜不惊地说完,就抱着幽若影消失在了朝熙的视线中。
“但愿她是个福大命大的人。”朝熙喃喃自语地叹道,慢慢地转过身走出了军帐,抬眼望尽满天的红霞缤纷,那期待中的白点如预期般地飞近了,分明的就是数日前围场点兵时放飞至北的信鸽。
“离行傲,她终究还是你的女儿,就算你心狠手辣也终归不舍得她吗?”
朝熙微微的凝眸,思绪缓缓地回到了幽若影和清无痕还云游般若寺未归尧阳之时……
朝宫门外,那个迎风而立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仿佛是用刀一笔一画刻出的容颜,俊雅而出尘,眉宇之间的睿智和英明完全是时间赋予的沉淀。
“朝宫主,别来无恙。”离行傲淡淡地说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贵主远道而来,朝宫荣幸之极。”朝熙同样俊逸的脸上,扬着浅浅的笑意,银魅柔美。
“朝宫主客气了。”离行傲径直走进了朝宫的门栏,来到堂庭漫不经心地执起茶几上的红瓷杯具,送到嘴边轻啜了一口,“嗯,极品的老君眉,天元禁地趵突泉的泉水,真是甘润无比啊。”
“贵主确是个福厚之人,这功夫茶刚泡好,朝某都未曾尝试贵主就先饱了口福。”朝熙洒脱地笑笑做了一个上好的礼仪手势,“贵主,请上坐。”
“朝宫客气了,只是不知道朝宫可还记得那一出借刀杀人的好戏?”离行傲坐定后就开门见山地冷笑道。
“贵主何出此言?”朝熙显然有点一头雾水。
“忘了?忘了好啊。”离行傲恢复了波澜不惊的神色,轻声笑笑,“那我们就来聊聊玲珑玉姬好了。”
“贵主这是何意?”朝熙镇定地道。
离行傲却自顾道:“玲珑玉姬,出生于一支以游学四国收集情报为主的狐族族群,是其大长老玲珑冲的女儿。”
“此女长相妖艳美丽,身姿曼妙非凡,最善狐旋凌波舞,是玲珑冲献给君天寒的棋子。”
“后来君天寒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把玲珑玉姬送到了君天烈的身边,竟然还真把君天烈给迷惑住了。”
“可是离某一直想不明白,朝宫主是如此出色的一个人后来怎么会和玲珑玉姬牵扯在了一起了?以致后来一定要借影儿的手来杀了她?不得不说这个一石三鸟的计策真是高明的很啊。”离行傲说完,目光幽静深远地看着坐在那儿纹丝不动面无表情的朝熙。
夕阳的余晖逐渐退却,天地似乎瞬间就朦胧黑暗了起来。
冷风清冽,号称铜墙铁壁的太和城围墙高高叠起,插翅难飞用来形容它的防御真的一点也不为过。
城墙之下,君天烈抱着一身月牙色的女子,高挺的身影坚定的屹立着,寒星墨玉般的眼睛轻蔑地看着城墙之上,那些举着火把搭着弓箭决绝地对着自己的士兵。
“速速去禀告你们月帝,天元子韧冒然拜访。”不高不低的声音冷漠地道,手中一枚凤凰令牌一抛而上。
守城的将士一接住就细致地看了看,却发出一声冷笑。
“尔等贼子,这凤凰令牌已随如今的战事萌生,早于一个月前月帝就统一昭告珠明各地即令作废,就怕似你这种心怀不轨的贼子利用去。”
君天烈脸色顿时生变。
犹记得这块凤凰令牌是自己和幽若影大婚之时,朱明国派遣使者送的贺礼,如今月帝颁令作废就表示珠明对天元已心存戒心,照这样的形式看来,天元的大军要打进西北就势必先灭了珠明吗?
正犹豫之时,只听得城墙一声恭敬的尊称,似是方才接令牌的将领。
“门主,墙下有两个贼子鬼鬼祟祟的,说是要求见月帝,不知似否得令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