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广西枪贩带上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捡起床上的枪,不敢随便碰枪托,而是微微地托起枪管,三下五除二将这把手枪分卸开来,他将坏的扳机拿走,又换上个全新的,再将枪重新组装起来,又取出一个胶袋把这把枪装了起来,这才和另外两个同伙得意地笑了笑,转身出门,结账退房,消逝在茫茫人海之中。他出门前打了个电话,就说了一句话:“搞定!晚上等着好戏上演吧!”
黑夜如漆,空气中荡漾着淡淡的血腥味,似乎今天和过去所有的日子一样平淡无奇,午夜将近之时,天空中飘起了微微的小雨,说是雨,可又感觉到雨滴有些硬,好像是冰粒,可这些冰粒落在手上脸上,又丝毫不停留,以眼睛不能察觉的速度融化掉了。
雨沙沙地下着,一辆灰白色的面包车穿过薄薄雨雾,行驶在白甸区一条偏僻的沥青小路上,这条小路自西向东,双车道,比较狭窄,面包车开了有十多分钟,却没见一辆反向行驶的车,路两旁高大的冷杉在黑夜里被车灯掠过之后,露出了短暂的狰狞,又过了一会儿,面包车突然熄掉了车灯,两眼抹黑地向前走着,可速度并没减慢,看来司机对这条路的路况已经十分熟悉了。
面包车在一个分岔路口处停了下来,车门打开,闪出三条矫捷的黑夜,看不清模样,都穿着过膝的深色风雨衣,三条黑影进入岔路口之后,面包车又继续往前行驶了百十米,找了一个开阔地,调好车头,又回到了刚才的岔路口。十分钟之后,那条岔路口的最深处突然响起了非常杂乱的声音,好像是许多人的脚步,还有摔砸的声音,突然几声高声叫骂之后,“叭、叭、叭”数声震耳的枪响划过黑夜的上空,几乎就是同时,另一种厚重的枪声也随之响起,顿时哭喊声,叫嚷声响成一片,听动静好像是双方人在驳火,就这么持续了五六分钟,各种枪声都停止了,黑洞洞的岔路里面彪出三条黑影,如风过一般,迅猛而轻盈,面包车门突然打开,三人纵身跃上,不等坐稳,车已如离弦之箭,风驰而去,甩下一大批气喘吁吁慌乱逃命的人。
面包车如同受惊的疯牛一般向前闯着,车上三个人都已经掀下雨帽,露出了兴奋的笑容,正是今早和刘彪进行军火交易的三个广西枪贩。司机头都不回,嘴里却问道:“怎么样?事情办得怎么样?”
“放心吧!你回去就和你们老板说,一切顺利,都在咱们掌握之中!”
“那就好!那就好啊!”
“嘿嘿,老大,这笔买卖进了多少?想想刚才那张大桌上的钱!!”一个枪贩问,
那个为首的枪贩咧了咧嘴,露出半边黄牙:“哈哈,好像不少!都在这儿呢!”话音未落,为首的从背后甩出来一个半大不小的编织袋,打开一看,里面全是花花绿绿的钞票,估计有十万以上。
三个枪贩相对而笑,为首的那位从编织袋里抓出一大把票子塞进司机的口袋里,嘴里叫着辛苦辛苦。可司机似乎不为所动,问了句:“钱是小事,我问你们,准备好的那把枪呢?”
“留在现场了!”一个广西枪贩说,
“恩恩!那就好!”司机脑子飞转,琢磨着每个细节:“哎呀!对!那枪你是丢在屋里,还是落在外面啊!?”
“外面!”
司机一听有些紧张了:“那,那你们说,今晚下雨,你把枪扔在外面,地上那么多积水,会不会把指纹都给洗没了?”
听司机这么一问,几个枪贩心里也咯噔一声,这一点他们倒没想过,还是为首的枪贩应变能力强,连忙安慰道:“他没把枪直接扔地上,他是给扔进了路边的草丛里,应该不会把指纹给冲洗掉的,再说,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条子没这点能耐,他们还不得喝西北风啊!放心吧!”
“对对对!没事的!”另外两个广西枪贩连忙附和着,见司机也没有坚持什么,为首的枪贩头子连忙转移话题,也为了显示自己多年的江湖经验老道,故意示意司机:“记得在前面十字路口闯红灯过去啊!”
“为啥?”司机有些纳闷,
“叫你闯过去就闯过去!”
见司机不时迷惑地从车内倒车镜看看自己,为首的枪贩得意洋洋嘿嘿冷笑道:“你忘记了咱们用得是谁的车牌?既然用了,那咱们就要发挥车牌的最大作用,将公安的视线完全转移过去,这样,就算是手枪上的指纹没了,可公安顺着这车牌号码也能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哦!!”两个同伙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可这司机还是这么一根筋,“可这车牌和咱们闯红灯有什么关系啊?”坐在驾驶位后面的那个枪贩忍不住给了司机后脑勺一巴掌:“知道猪是怎么死的吗?”
“啥意思?!”司机更晕了,
“猪是笨死的!叫你闯红灯,那车牌自然会被路口监控摄像头给拍下来,这样一来,咱们不就正好将计就计吗?真是个傻**!”
“哈哈哈!高啊!原来如此!”司机终于明白过来了,缩了缩脖子,也不再计较被外人打骂,加大油门向前面的十字路口冲去。
“我草!你冲归冲,可得注意安全!”“明白!”
“过完这个路口,咱们也得找个地方换车牌!”“明白!”
“……”
刺骨的冰雨渐渐小了下来,司机的油门却越发有力,车轮下卷起两道迷一般水雾,将车送进了茫茫夜色。十多分钟以后,整个白甸区到处警灯闪耀,所有路口都实现了戒严,更有大批的市局的刑侦人员陆续抵达现场。
第二天,白甸区地下赌场深夜遭遇枪匪洗劫的消息不胫而走,全市哗然。临近年关还发生如此恶劣的刑事大案,确实让公安如坐针毡。最后从媒体报纸上透露出来的结果是:近十多万元的赌资被洗劫一空,一名赌客和一名看场子的保镖在枪战中不幸中弹身亡,在现场附近的草丛里,警方找到了枪匪遗失的仿五四式手枪一支和现场遗留的数十颗弹壳。
事发第三天中午,大祸突降。当时刘彪和七八个跟随兄弟正在一家饭店大厅里喝酒吃肉,酒过数巡之后,众人都有些迷瞪,其中一个兄弟醉熏熏地站起身,松垮着裤带,踉跄地向门外茅厕走去。人刚出门口,就听到“哎呀”一声,人好像失足跌倒了,大家一听这动静,都哈哈大笑起来,刘彪指着门外乐着:“这**货喝多了!哈哈哈!脚肚子发软!”大家附和大笑,笑声未落,众人就觉饭店门外闯进一阵寒风,寒风中加裹着数道刚劲的黑影,刘彪暗叫不好,刚想有所动作,就猛地觉得后脑勺顶上了一个冷冰冰的铁家伙,只闻耳边一震:“都别动!双手放在桌面上!”;刘彪再一抬头,才看到自己整桌人已经完全被对方控制住了,刘彪一打眼,觉得来人都是生面孔,个个面目严峻,不苟言笑。
不过刘彪多少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他躬了躬腰,笑言道:“请问各位兄弟是混哪条道上的?咱们之间好像没啥过结吧!各位大哥,是不是误会了?我是江南刘彪!”
只见对方为首一大个子,鼻孔里轻轻哼了一声:“当然知道你是刘彪,你不是刘彪,我们还不找你呢!”
刘彪一听,眉头紧锁:“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是公安局的!”
“凭什么抓我!?”一听是警察,刘彪刚想站起来发力挣脱,就被三四个大汉摁倒在地,“你他妈老实点儿!!”“不许动!”刘彪被迅速地打上了背铐。群龙无首,其他的小喽罗更是不战即降,放弃了抵抗,乖乖地低下了点。
等一干人等鱼贯地被押出饭店时,刘彪才感到自己刚才的反抗太过愚蠢,原来整个小饭馆已经被公安里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警车和荷枪实弹的军警到处都是,就连一只飞鸟就飞不出去,何况自己。可刘彪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警方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下手?按说,整个江南区的“门道”都打点得不错,为什么今天过来抓自己的条子一个都不认识?是假警察?可又不像!看看门口那些军警车辆和武器就知道,绝对是“正宗来路”,可为什么会突然抓我呢?是买枪的缘故?还是江北区的事泄露了?刘彪想不明白,他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魏哥!你现在在哪儿啊?你一切可好?!
此时此刻,魏志斌正走在前往天都美食街的路上,他今天感觉老开车有些乏味,就把车留在家里,独自一个人步行前往。临近新春的日子屈指可数,美食街预订年夜饭的电话也逐渐多起来,生意依旧火爆,葛老货忙着经营上的事,自己也不能太过闲着,多少得留在美食街里照应着,他也想过,在这个节骨眼上,关老二或者其他某些仇家都会收敛。说实在的,出来混的,谁不想过个踏实点儿的新年啊?如果有人敢在这个时间点上挑事,那必是犯了江湖大忌,结局将会十分悲惨。
魏志斌沿着路边的林荫道边走边想着,大路上来来往往的车,时不时地卷起透骨的风,让魏志斌缩了缩脖子,他竖起了风衣的衣领,迎面走来一对情侣,卿卿我我,那女的紧紧揽住那男的胳膊上,一股无法比拟的幸福感浮现在那男的脸上。魏志斌有些羡慕,具体的说是有些嫉妒。擦身而过的时候,魏志斌的眼底透过一丝狠,而他的冷俊也让对过的女的情不自禁地偏着头看了他一眼。
这让他想起了蓓蓓,曾几何时,蓓蓓也是如此这般的依偎在自己身边!蓓蓓,你在那边过得好吗?有人欺负你吗?你别怕!等我过来就再没有人敢欺负咱们了!风沙太大了,让魏志斌鼻子有些酸楚,眼前顿时一片迷茫,所有的景物好像沙漠里的海市蜃楼,漂浮不定,颤颤抖抖。魏志斌抽了抽鼻子,正努力让眼泪不流出眼眶。
就快走到天都美食街入口时,突然一个黑影从斜岔里冲出来,拦腰就把魏志斌给抱住了,黑夜动作太快,再加上魏志斌正想着事,一瞬间竟然没反应过来,眨眼就被对方几步拉进小岔道,魏志斌正想还手,只听对方连声叫道:“魏哥!魏哥!是我,是我!别打别打!”话音未落,对方已经松开了手,魏志斌定睛一看,是跟随刘彪的一个兄弟大庆,魏志斌虎目一睁,高声骂道:“大庆,你发什么神经!我差点伤了你!”
大庆气喘吁吁的,连连摆手:“魏哥!外面眼杂,走!咱里面说话!”大庆扭头就往岔道深处跑去,魏志斌也不敢犹豫,紧跟着追了上去。
大庆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四周打探着,拉着魏志斌说:“魏哥出事了!彪哥被抓了?”
“什么……!谁被抓了?被谁抓了!??”魏志斌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刘彪被警察抓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魏志斌使劲晃动着大庆的膀子,
“我看见的!!”庆子吞了口唾沫:“今儿中午,彪哥带着哥几个去四道口的民富饭店喝酒,都喝得差不多,彪哥叫我出去买三五,可民富附近的小店都******卖得假洋烟,我一瞅那三五的烟盒就知道有假……”
“考!别跑题!”魏志斌削了大庆后脑一巴掌,
“是是,我实在没办法,就跑到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去买。等我买完一回到民富,就看见饭店门口停满了笼车,密密麻麻站了不少警察,都带了微冲,还牵了狗。没一会儿,就看着警察押着彪哥他们一大串从饭店里面走出来,外面围满了人,我怕被人认出来,待了一会儿就闪了。我又找了公共电话打给了民富饭店掌柜的,他丫都吓得尿裆了,最后他也说,警察是突然冲进饭店了,事先没任何兆头。我给你打手机,可你一直关机。我就连忙往美食街赶,想提前给你报个信儿。刚去了美食街,都说你还没来,我没辙,只好在这里等你!”
魏志斌看着一脸焦急的大庆,心存感激,抿了抿嘴,重重地拍了拍大庆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放心吧!咱们那么多大风大浪就闯过来了!我问你,你觉得那些警察是哪儿的?”
“不知道!说不清!反正我没看见江南区的熟面孔!”
“那行!你等我!”魏志斌从风衣里掏出手机,按了开机键,魏志斌没有很早开手机的习惯,他喜欢打手机找人,不喜欢开手机被人找。魏志斌半侧过身去,和大庆拉开了几步距离,在手指放在嘴唇边冲着大庆轻声嘘了一声,随后就听到他对着手机一阵说着:“呵呵!罗局,你好啊!是我,我是志斌啊!快过年了……”“喂!马队,是我,我是志斌啊!对对,快过年了……”“邱政委!您好啊!我是魏志斌啊!……”
几个电话之后,魏志斌脸色铁青,额头浮出了细细的汗珠,他感觉嘴唇有些发干,无意识地舔了舔,低沉地对大庆说:“兄弟!今天情况不对!来的人都不是江南区的!我担心要出事!麻烦兄弟一件事,你立刻去美食街找葛老货领五万块钱,对他你就啥也不要说,然后你尽你最大能力通知没事的兄弟们马上散,让大家都走得越远越好……”
“可这马上要过年了,你叫兄弟们走哪儿去啊!!?”
“大庆!现在不是磨叽的时候!一定要快,通知的越多越好!”
“行!可要是葛老总不给我钱呢!?”
“给!你把我手机押给他,他就不会不给,你就说我急用!”魏志斌把手机一把塞在大庆的手里,魏志斌看了看腕上的表,再三叮嘱大庆:“你拿到钱后,马上去前面的蒲田公园侧门和我汇合,超过了十五分钟,我就不等你了!明白了吗?”
“行!明白了!”“你也多加小心!”
“放心吧!魏哥!你等我!”大庆转身一溜烟地向天都美食街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