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早上，水晓波起床，妹妹水研拿来毛巾，给其洗脸。刚洗完脸，穿上孝衣，就被七娘拿到奶奶灵前，和水川一起跪着，听两个做法事的中年念经。
真的是念经，除了念到家人名字时，其它一个字都没听明白。一会儿敲锣，一会儿打鼓，一会儿念经，最少是半个小时。
好像隔不了多久就要念一次，水晓波和水川几乎就跪着到了中午。两边院坝都摆有桌子，午饭开始时，水晓波和水实国各跪一边，一个中年在拐角上，代表主人家，感谢各位亲朋好友的帮忙……
简洁明了的说完，大家动筷。说话的中年是水晓波的一长辈，什么名字不知道，只知道叫他杨叔。水晓波最难弄清的就是那个长辈该叫什么，而叫错了就会弄的很不好，所以，水晓波很少开口。
奶奶的丧事按流程进行着，厂里放的假也快到了，现在是回不去了。水晓波给班长武亮请假，后者做不了主，把组长柳锋的电话给到了水晓波，让他给柳锋请假。
请假很顺，水晓波算了算，请了一周的假。奶奶下葬，地点就在隔壁老房子旁边，离大伯的坟五米左右，而大伯的坟离爷爷的坟也差不多五米，只有伯娘的坟离的远一些，水晓波没去过，也不知道在那里。真该就挨在一起，也好还有个照应。
从水晓波家到隔壁坟墓，几十米的路程，没用十分钟就到了。抬棺材八个人，而实际上，整个棺材边都是人，起码在二十个往上。
与杨平不同，杨平妈妈去世的时候，来帮忙的人很多都是向珍情去请才来的，而抬棺材的人是给钱请来的。而水晓波奶奶死，来帮忙的人在听到鞭炮响没多久就来了，抬棺材更是亲戚邻居帮忙，也不像杨平那样，还要抬着棺材逛一圈。
奶奶的葬礼在上午进行，完毕后，水晓波就向水实国说要走，向珍情那里他实在放心不下。可水实国说：“奶奶刚刚下葬，你就走，人家说着多不好。”水晓波叹了口气，犹豫着。他也知道不好，但真的担心……
水实国忽然想到什么，说道：“你回来了，正好可以去跟那个女的见下面，相互看一下啊。”水晓波一愣，笑了，道：“她去浙江了，我回来那天她刚刚走。”
不知道该说水晓波运气好，还是倒霉。在他回来的时候给那个女孩发去信息，而那女孩就在他回来的那天去了浙江她一个亲戚那里玩。
看水实国的样子就不相信，水晓波正色道：“真的！我回来那天她刚刚走，不信你打电话去问。”看他的样子不像开玩笑，水实国叹了口气，道：“那你要走明天走啊，今天走像什么。”
今天看来是走不了了，水晓波叹了口气，问道：“那你呢，什么时候走？”“我还早。”水实国道：“我要去给别人帮忙。”“给谁帮忙？”“给谁！这么多人来给你帮忙，你不去给别人帮忙吗？”“哦”水晓波点了点头。
这里的风俗就是这样，你给别人帮忙，别人才给你帮忙。这可不是给钱可以的，当然，你给钱别人也回来，但会很丢面子，还有，你给钱别人愿不愿来还是个问题。
所以，就形成了相互帮忙换帮忙的习惯。水晓波以前在种玉米的时候给别人去帮过忙，那时就觉得好玩，而现在，想起这种感觉，很温暖。
你或许有钱，但有些东西你却买不到。或许你可以用钱买到，但东西已经变质。
死人的事情忙完，该商量活人的事了。水研住校，不用怎么担心。而水川才上小学五年级，奶奶在的时候，跟着奶奶在水实国家里，而现在，奶奶也走了，该怎么办呢？
晚上，都坐在院坝，商量。先不忙，还要等几个人。这里面牵扯到一笔钱，是大伯死赔的，还有家里攒的，共有十来万，都放在伯娘的姐姐那边亲戚的手里。
钱先不说，还是先说水川跟着谁的问题吧。首先排除的是水实国，本来按理说该管。可他现在一个人，又在外面打工，水川要读书，不可能带着他到外面去吧，就算水实国同意，大家都不同意。
然后，七娘、六娘也都要出去打工，没有时间。七娘倒是说过了这年就在家里，但这一年呢。剩下就只有大娘了，但大娘带着她两个儿子的三个孩子，“亚历山大啊。”
就那三个孩子，让她操碎了心，要是再加一个，不担责任吗。听到此，似乎要把水川推到伯娘的娘家。那边的人不同意了，你们这些娘娘爹爹都在，给我们。
既然你们不管，那就把那笔钱拿出来。不行！那笔钱不能动，那笔钱要等到水川长大了给水川的。水川跟着你们，我们按月给你生活费。
你来我往，你说你的难处，我说我的苦衷。水川此时成了烫手的山芋，说了半天也没结果，谁都在往外推。
这时，一个中年站了出来，掷地有声的说，都不要就把那十几万绑到水川身上，丢到河里，那个愿意要就那个捡了去。
这中年叫柳四，穿着西装，和大家也是沾着亲，在当地有些声望的一个人。不知道他是发泄还是什么，水晓波觉得似乎对。
他本是晚辈，在这里也没他说话的资格。但越听心里越来气，就像柳四那样，说把水川和那十几万一起，放到街上，不信没人愿意抚养。
意见谈不拢，就让水研和水川做选择。水研和水川一直在屋里，一直没出来，这时想起他们，两姐弟早已哭成了泪人。
水研没有做选择，而一句话，让大家都说不出话，更让水晓波感到悲哀。水研说，如果她选择这边，必然就失去了另一边亲人，而选择另一边亲人，必然就失去了这一边亲人，这让她如何选？
或许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严重，但水晓波却想起了水晓玉当时不要妈妈，要男朋友的情形。当然，妈妈并没有不要她，但水晓玉选择的另一半，却让人除了叹息就是叹息……
而现在听到水研说出这样的话，水晓波真觉得老天在玩弄他。他想当一个旁观者，可每次都身在其中，痛在其中。
……………
争论到最后，以水川跟着大娘结束，大家每个月给些生活费，那笔钱放着等水川长大。这也是相对来说最好的结果，毕竟大娘都带了三个孩子了，也不差这一个。
事情都解决了，水晓波也该回简阳。可就在他熟睡之际，一个电话却让他毫无睡意。杨平又对向珍情对手了，现在在派出所，让他明天赶快回来。
七姑爷睡在旁边，水晓波不想过多的说，问了问情况便挂了电话。还好，杨平没有下重手，向珍情没什么事。
就说今天该回去该回去！水晓波恨不得马上飞回去，心里除了担心就是愤怒。经历了这么多，现在的水晓波都不知道什么叫悲伤了，已经悲伤惯了，受刺激惯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冷静了，还是麻木了，不知道不想想。不肯能。
不知不觉睡去，不知不觉到了天亮。早早地，水晓波就起床，背上包，往街上走。在路过屋里那两行字时，水晓波停了停，长叹口气。柳暗花明我没有看到，连夜雨我倒是赶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