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广西苑的剑拔弩张、针锋相对。云霄宫自然是安静了不少。顺着碧欢池往里走，一路上只听见呼呼的风声。
玢桃喜滋滋的迎了出来：“主子，大喜。十五皇子会说话了。奶娘抱了出来就母妃母妃的唤，奶声奶气的可喜人了娘娘随我去瞧瞧罢。”
我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表情。
凝脂又递了颜色，玢桃一时便明白了过来许是我心情不佳，喏诺的退了下去不再多言。其实今天的事，我并没有什么过错，倘若轩辕问起也有皇后顶着。就是说不出的不忿，许是自己凌驾在上习惯了，竟然容不得旁人气焰嚣张。
闭上眼深锁了眉宇，立在殿前许久。嗅着淡淡的兰花香气，心头缓缓平静下来。凝香道：“主子，庄夫人、锦夫人、艳美人到了。”
我回过神来，吩咐道：“请到偏殿去，燃写替身醒脑的薄荷香。另外多添写炭火，省的冻着了她们。再让挽风备些爽口的小吃，栗子糕什么的锦夫人喜欢的那些。”
凝脂笑道：“主子有心了。奴婢这就去办。”
有心倒是有心，不过是为了笼络人心罢了。眼下要扶植我在宫中的势力，甚至朝堂的势力，都要一点一点笼络住人心。
毕竟鄯氏到了现在，并没有纵横交错的关系网。而爹爹的子嗣年纪尚小，刖曦表哥、擎宇表哥又紧紧是南征北战的外将，说到底也是敌不过衰落的甄氏以及依旧如日中天的贺氏。更别说还有太后一直扶植的薄氏……
这样想着，脑仁便有些肿胀很是不舒服。唤了玢桃来为我更了衣裳，这才往偏殿去。
到偏殿的时候，锦夫人愤愤道：“你说那佟氏，到底是身份低微毫无教养，连皇后的面子也不顾及，若不是皇贵妃出言警告，这会儿肯定是去了皇上那里告御状。哼，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有懂闺房之乐……到底也是个贱骨头。”
“姐姐这话，在这里说说也就罢了。”我缓慢的近偏殿，带着柔和的笑意：“尽管话是不假，但说到底也是佟妃也是皇上的新宠，就算不顾及她的颜面。也无畏因这样一个女子，伤及了我们姐妹与了皇上的情分。反而让外人捡了便宜。”
她三人一并起身，朝我施礼。我只轻轻摆了摆手，坐稳了身子才道：“我这侧殿是最安逸的地方，姐妹之间说些体己话也就罢了。各位姐姐不用这么拘礼。”
锦夫人这才道：“皇贵妃所言，倚瑟何尝不知道。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这话一脱口，她自己的也是辛酸难掩，方才还愤愤的神色转瞬化成了哀戚：“你们说说，我们这些出身高贵、身子清白的金枝玉叶，竟然不及一个……”听她这么一说，艳美人也跟着抽泣起来，却极力隐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庄夫人忙递上一个帕子，对锦夫人道：“倚瑟不要难过，皇贵妃自有主张。到底也不会亏待我们这些自家姐妹的。”又转过身安慰艳美人：“好歹你也是十皇子的生母，尊贵摆在那儿呢！怎么好端端的自乱阵脚，让旁人看了笑话去。”
难得身边有这样稳重的人操持着，我也省了不少心。遂道：“庄夫人所言不错，尽是我所想。你们姑且放心，这事还需谨慎处置。”
艳美人仰起头，带着泪珠的脸颊显得格外凄楚，她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才带着颤音诉道：“自臣妾诞下允琤以来，欢欣无比。虽从未想过母凭子贵，但至少也为皇家添了子嗣。臣妾一直不敢居功，但求带好皇子平平安安的度过宫中的岁月。起先皇上也常来臣妾的存雪居，可这几年来……”
话说到此处，各人的心也揪得紧紧。守着这样一个夫君，谁不是受尽了委屈。我常常在想，若是妃嫔能够出宫就好了。长年无宠者，又或是被皇上厌恶遗忘者，给她们一座平常人家的院落居住，再给些田地自给自足。是不是要比守着哀怨过一世强出许多？
锦夫人听艳美人说完，自己停止了抽泣又来安慰她道：“妹妹也别难过，到底你还年轻。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总比我们要好些。”说这话锦夫人似想起了什么，问道：“你美人的位份，还是当初诞下允琤时册封的，这么说也有些光景没晋封了……”
庄夫人听着不对，怕又勾起艳美人的伤心事，忙岔开话：“娘娘这里的香料果然不同，带着凉凉的气息，即便室内温热也不觉得昏昏欲睡。反而精神爽利。只是不知这是什么香料，有何讲究？”
我细细抿了一口茶汤才柔声道：“是混入了些薄荷成分的香料，却有提神醒脑的作用。只不过夏日里少用一些才更为好，然而今日确实令我有些头疼不已。”庄夫人少不了叹息道：“我见皇后娘娘的气色也不大好，像是头风痊愈不久又受了气恼，伤了元神。多少有些力不从心了。”
锦夫人眸中闪过一道诧异的光芒，思忖了片刻才道：“如今贵妃之中，只剩下慎贵妃、娇贵妃。且娇贵妃一向不理后宫之事，慎贵妃又如一团迷雾般瞧不出心思。荣丽柔三位妃子一直在太后身旁伺候，更是不理会后宫之事。颐妃如同佟妃一般，皆是身份寒微的出身……”
随即话锋一转，锦夫人忧虑道：“怕不怕这颐妃倒戈相向，与那佟妃连成一线，反而占了先机。”
众人闻言均是默默，思虑良久终于还是觉得不妥。
好似宫里无时无刻皆是危机，妃嫔与妃嫔之间充满了变数。搅得人越发的不安宁。
伸手揉了揉肿胀的脑仁，才欢颜笑道：“先不说了，各位姐姐用些糕点茶果罢，也这会儿了，空腹久了对身子不好。”
玢桃适时的带着粗婢奉上各类的糕点，锦夫人见了这些精致的小吃便什么气都散了。“要我说，皇贵妃这话倒是一点不假，什么都是虚幻的。唯有自己吃饱了不饿，才是正经的。”说着她便塞了一块栗子糕进口，弄得庄夫人与艳美人一怔，半晌才咯咯的笑出声来。
殿上的气氛总算没有方才那般僵持了，我这才不经意的问道：“今日之事究竟为何起因，又是谁先动得手。请几位姐姐细细与我说来，他日若是传到皇上那里，我也有所准备。”
锦夫人嘴快，含着栗子糕唔哝哝答道：“还不就是那佟妃自己招惹的。借着赏花之机惹恼了玉贵嫔，艳美人本是来劝解的，却又被她不干不净了讲了些闲话。这才憋不住动了手。”
艳美人听她这样说，似又回忆其方才的经过，眼圈又红了起来。其实她额上也有轻微的擦伤，想是气急了这才动的手。
我郁叹了一声才道：“艳姐姐别怪我，之所以禁足三月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我知道你要带着十皇子，存雪居的份例银子又不多，缺少的那半年俸禄自会从我这里划过去补贴上。姐姐不必忧心。”说着又唤玢桃：“去拿些祛瘀效忠的药膏来，给艳美人带回去细细涂了伤处。”
玢桃爽快了应了下来，我正欲再说什么艳美人却起身跪倒在我面前：“若不是有皇贵妃娘娘体恤，皇上说不定会责罚臣妾。哪里还有现在这般娴静，能与娘娘两位夫人同座。薇仪人微言轻但日后娘娘若有吩咐，必定赴汤蹈火生死相随。”
我忙上前一步，将她扶起：“说这话就显得生分了，既然姐姐当我是自己人，且愿意与我相伴，往后的日子便好过多了。”
锦夫人也激动不已：“这话倒是没错，只要我们团结就不信一个窑姐儿能奈何得了。”言罢终是爽朗大笑，惹得我们也跟着嬉笑不止。
然而我也十分明白了，此事皆是由佟妃挑起，既然她这么心急便要显心露性，我正好顺了她的意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