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减少伤亡,避开敌人火力,六连干部战士在村里开墙打洞,从屋里走动。营长楚大明认为这是平原村落战的好办法,立即在全营推广。
大炮楼上的伪军们非常猖狂,他们在高声喊话,早晨的声音传得很远。
“八路弟兄们,有种的就攻上来呀!”
“穷八路们,回家去啃窝窝头吧!”
“我们杨队长说了,你们谁能攻上这炮楼,我们就向谁投降!”
这时,在围墙这边,有人向炮楼“吧吧”打了两枪。
“谁开枪?”楚大明跑出来问。
“我,及振江。”
“及大个,”楚大明惊喜地叫道,“你不在医院里养伤,跑到这里干什么?”
“向你学习呀,你为什么不去养伤?”
“我好了呀!”
“部队打仗,我能在医院待得下去吗?”
“好!”楚大明拍了及振江的肩膀一下,手触到绷带上。
“哎哟,我操你个奶奶,哪个地方不好拍?偏拍我的肩膀!”及振江疼得咧嘴龇牙,骂起了人。
楚大明哈哈笑了起来。他拉及振江到秋秸秆堆起的围墙豁口,观察地形和大炮楼。
“及大个,下次是你们连主攻哪!”营长严肃起来。
眼望炮楼出神,及振江一言不发。
敌人的机枪打过来,他俩似乎没有听到。
“好主意是想出来的,好办法是逼出来的。”楚大明对六连连长说,“别犯愁,没有走不通的路,没有过不去的桥!”
突然,人们拉着他俩的腿,把正在观察的营长拉趴下,掉在脚下的秋秸秆上。
“你们不要命了!”
营教导员和各连指导员、党支部书记到来,带来了干部战士出的点子。
坐下来,楚大明才听到敌我火力对射的声音,才发现稠密的子弹打在墙头上,把墙土剥落的响声,才吐出口中的土沫,他摘下棉帽,让冷风吹着光头,使自己头脑更加清醒。
“说吧!”他看着这批政工干部,希望能从他们那里听到佳音或得到启发。
指导员们汇报说,用机枪封锁住敌人的枪眼,用集束手榴弹炸开敌炮楼的大门,用反复的集团冲锋夺取炮楼。有的说,不要怕伤亡,我们同敌人拼了。有的说,要是有一辆坦克或一门大炮……
“简直是放屁,一派胡言乱语……”及振江发火了。
“说得好,说得好!”楚大明拍了一下大腿,兴奋地站立起来。
人们期待地望着营长。关键时刻,他往往能拿出人们意想不到的好主意来。
有的时候,只需一个思想火花,就可以点燃人们的智慧之火。
一点智慧的火光就可以照亮通向胜利之路。
“及大个,别发火。”此时的楚大明态度出奇的好,“我听你说过,你的通信员小李的被子,子弹打不穿?”
“嗯,有这回事。”及振江突然想起来,“打土匪时挨了三发子弹,没有打透。”“说说看,讲具体点。”楚大明两眼闪光,迫不及待地想听故事。
多数人纳闷,田涯听出点门道。
及振江说,那是去年10月,二营对阜城、东光、交河三县的土匪武装王会庭、袁振河、顾金城等敌人实行军事打击,这天夜里下着瓢泼大雨,人人淋得像落汤鸡,连背包都湿透了,像块石头压在背上。六连在黑灯瞎火中突入袁振河和顾金城之间,向两面开火也两面挨打。后来突然撤出来,两股敌人火并,在打得两败俱伤时,我们一举将其歼灭。连部通信员小李在风雨中突然感到背部嘭嘭嘭地挨了三发子弹。他以为是挂花了,坐下来左摸右摸,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血水。
他没有感到任何一处疼痛,便放下心来。战斗结束,三股敌人被歼,小李打开背包去晾晒,从被子中间抠出三颗步枪子弹头。
一时在全连传为笑谈,都说阎王爷不要小李这种人……
“停!”营长招手示意,“这就是说,湿被子具有防弹的能力……”
营长还没说完,田涯接上去。
“要是把湿被子搭在方桌上,人钻进去抬着走……”
“那不是一辆土坦克吗?”
及振江接着指导员的话,说出谜底。
“对呀!”楚大明眉开眼笑,一巴掌打下去,却落了空,“我们的及大个脑瓜真灵!”
“又打,又打!”及振江火了,“你是不想要土坦克了吧?”
人们哄然笑出声来。
及振江拉上指导员田涯回到连队,仅用了半个小时,一辆“土坦克”应运而生,经过在村旁边的实弹检验,防护效果极好。
楚大明及时组织火力队:投弹组,轻机枪组,特等射手组,进行攻击前的准备。
下午,当强烈的阳光从西方照射过来,把伪军的大炮楼和我军的攻击道路,照耀得清晰明亮。
15时30分。
楚大明把大手一挥,机枪和步枪组成的火力队开火。子弹头像啄木鸟的长嘴巴一样,剥蚀着炮楼的枪眼,砖的粉末形成一团薄雾,挡住炮楼中机枪射手的视线。
敌人的还击带有很大的盲目性。
“前进!”及振江连长向坦克下令。
一排长赵桂海扛着集束手榴弹,指挥三个战士抬着“土坦克”通过开阔地,向敌人大炮楼接近。
炮楼上的日军顾问和伪军中队长、小队长看着这个怪物在路上蠕动爬行,一时竟惊奇得傻了眼。日军顾问询问伪军:“这是个什么东西?”伪军军官直摇头,说从未见过。口伪军头目爬到炮楼顶部,命令几挺机枪向怪物射击。子弹打在湿被子上,发出“叽儿叽儿”的叫声,冒着淡淡的蓝烟,却并未能击毙这个怪物。相反,这家伙还在大摇大摆地向炮楼接近。鬼子顾问亲自用枪榴弹射击,枪榴弹滚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爆炸声,也未能阻止怪物前进。日伪军头目慌了神。
“这是什么武器?”日军顾问高声咆哮。
“可能是苏俄援助八路军的新式武器!”杨柏林不懂装懂地回答。
“消灭它!”日军顾问感到这是个致命的威胁。
杨柏林组织一批投弹手,向“土坦克”投弹,造成一道手榴弹的火墙。手榴弹在“土坦克”前后爆炸,“土坦克”仍在从容地接近炮楼。
“土坦克”在敌我火力的对射中,大模大样地稳步向前进,排长赵桂海从了望孔中观察并掌握前进方向。
“投弹组冲上去,向敌炮楼顶部投手榴弹!”营长发出命令。
“土坦克”快要接近敌人炮楼。
“六连,冲上去,干掉大炮楼!”营长再次下达命令。
及振江和田涯带领全连冲击。几分钟就到达炮楼旁边。他们投出大量的手榴弹,在炮楼顶部及其附近爆炸,硝烟卷起灰埃向空中升起,迷茫了敌人的炮楼,向外什么也看不清楚。
在敌我有如爆豆般的枪声中,楚大明突然看见炮楼底部火光一闪,传来了一声轰隆的巨响,敌炮楼摇动一下,底部大门被炸开。
楚大明带领八连冲了上去。
当炮楼大门被炸开时,排长赵桂海甩掉“土坦克”,最先冲进炮楼底层。伪军们在爆炸中,已有多人被弹片击伤,发出悲惨的叫声。当听到赵桂海“缴枪不杀”的喊话后,十几个人举手投降。连长及振江、指导员田涯带领一排、二排冲上二楼,在刺刀面前,伪军两个小队被迫举起双手。指导员田涯带领二排冲上来,遇到敌中队长杨柏林的机枪扫射,冲在前边的田涯和四班长丁振光负伤滚下楼梯。大个子及振江端起机枪边打边冲,他一个横扫打倒伪军一片。子弹贯穿腹部的杨柏林举枪向及振江射击,被营长楚大明一枪击中头部,立即就蹬腿瞪眼,呜呼哀哉。
“不要停留,攻上三楼!”
在营长的命令声中,赵桂海指挥全排攀上三楼,见鬼子顾问盖上顶盖。及振江上来,用机枪子弹像斧头砍木柴一样,把顶盖打得粉碎。赵桂海冲上去把楼顶盖掀翻,跳上三楼用手枪向鬼子顾问开枪,没有击中。小日本顾问到中国后碰到的都是不堪一击的军队,从来也未遇到八路军这批勇兵悍将,这时明知覆灭在即,也还得用发抖的双手端起一支三八式步枪,向赵桂海扑来。及振江举起手枪将鬼子兵打死。
第三层楼上的伪军们缴枪投降。
大炮楼顶部,一杆红旗迎风飘扬。
关帝庙村群众为子弟兵的胜利欢呼雀跃。
100多个俘虏被押出炮楼。缴获机枪三挺,步枪70余支,掷弹筒和枪榴弹筒五具。
教导员丁新茭指挥八连一个排给村民们分粮分物。
关帝庙村派三辆马车为楚营运送军用物资和武器弹药。
在二营撤出战斗后,关帝庙炮楼被付之一炬。
冀南军区认为,关帝庙战斗中的“土坦克”是一项重要发明,它对处于劣势装备战胜敌人堡垒十分关键,决定立即在部队中推广。
“土坦克”的威力,使日军胆战心惊,当时在日伪军中流传一句话:“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楚营戳一下!”1939年5月,团长兼政委卜盛光升任军分区司令员,新任团长徐绍恩,是位老红军干部,原是红四方面军第九军经理部长(相当八路军一二九师供给部长),虽身经百战,英勇顽强,但不善指挥团队作战。新任政委李汉英。
四十三第一次反顽战斗
从1939年起,日寇从长远战略目标考虑,决心把华北建成“大东亚圣战后方供给基地”。于是,把进攻重点由正面战场转移到华北敌后战场,日益频繁地对八路军进行大规模“扫荡”。
当年11月1日,国民党六中全会制定了《处理异党问题实施方案》,确定以军事反共为主,政治反共为辅的方针,掀起了第一次反共高潮。蒋介石任命石友三为冀察战区副总司令兼第三十九集团军总司令,下辖六十九军和新八军。由于新八军军长偏安冀鲁豫边区,不听他指挥,实际上他的部队只有特务旅、暂三师和一八一师。这支部队原属西北军冯玉祥,抗日战争爆发后被蒋介石收买,发给武器弹药军饷,作为反共的急先锋,曾密电“在万难中拿住冀南以对付八路军”。1938年底和1939年初,打着拥护共产党统一战线,打着友军旗号,配合八路军抗日的名义,挤进我冀南抗日根据地腹心地区。开始几个月还有所收敛,接着便面孔一变,成为闹摩擦的专家,成为配合日寇对八路军进行“扫荡”的支柱力量。石友三先派遣其胞弟石友信潜入日寇华北驻屯军(即方面军)总部,请来日军联络官吉田大佐到石友三的总部充当“军事顾问”,精心策划日顽联手消灭八路军或把八路军赶上太行山的阴谋。他们公然叫嚣先发制人,进攻八路军。到处制造摩擦,挑起武装冲突,血洗八路军医院,抢劫八路军兵工厂和军用物资,打伤并活埋八路军战士。与此同时,还在八路军根据地建立第二村、第二乡、第二区、第二县政权,委任军人为行政长官。纵其部队烧杀抢掠,奸淫妇女,引起根据地广大军民共愤,纷纷要求自卫反击,摧毁顽固派及其反动政权,为民除害。
我党我军对顽固派的方针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一二九师、冀南军区和东纵首长认为,这一严重形势,使冀南八路军处在前面有虎,后面有狼的腹背受敌的危险处境,这种情况必须改变。
1月底,楚营七连事务长和炊事班长到新河县城街上买菜买肉,放进筐内正要准备挑走,遇到石友三的一八一师五四一团九连一个排长带来一个班将他俩包围,无中生有地说两个八路军向他们发动进攻,没收了两挑菜肉,将事务长和炊事班长捆绑吊打个半死,拉出城外活埋了。城里群众跑到楚营秘密报告,指导员南川带队去挖出烈士遗体抬回连队,尔后,向营教导员报告,此事如何处理?
七连连长张志武看到后,气得满腔怒火,七窍生烟,肺都要炸了。他马上带领全连跑步闯进新河县城,将五四一团九连包围,命令交出凶手。敌连、排长刚想抵抗,他出手击伤几个人的右手,手枪落地。全连冲上去缴了这个连的枪,经审问班排长,他们说,自己是奉命而为,下命令的是连长。张志武命令把连长捆起来带走。
这时,五四一团三营营长带全营爬上房顶,将七连包围。
张志武面临一场敌众我寡的战斗。打不打?
营教导员丁新茭及时赶到。他义正词严地指出,国民党顽固派杀我战士倒行逆施、破坏抗日统一战线是完全错误的,七连官兵忍无可忍奋起自卫是完全正当的。为顾全大局,我们只好忍辱负重,撤回驻地,如果再次发生类似事件,我们就不客气了。再见。丁新茭带回了七连。
敌营长在房顶说俏皮话:你们头上也戴着国民党帽徽嘛,咱们本是一家人嘛,怎么为芝麻大点小事动武呢?
张志武命令全连停止前进,他气愤地说,我原来是二十九军二五五团军士教导营教官,这个部队不抗日,我投奔了八路军。现在我又遇到你们这批不打日本专闹摩擦的国民党军,我感到耻辱!全连官兵听我的命令:把国民党帽徽扯下来砸碎!
我们八路军要和国民党顽固派划清界限!
一片撕去帽徽被砖石和枪托砸碎的声音。
七连是最早不戴帽徽的连队。
前进!
1940年1月,这个顽军五四一团三个营刚刚驻扎到威县辛庄,独立团奉命将该敌包围并一举歼灭。
辛庄之战,揭开了冀南三次反顽战役的序幕。
春节到来,军民踩高跷、划旱船、打霸王鞭、跳秧歌舞热闹非凡。其中,有歼敌第三营为七连事务长、炊事班长报仇的歌曲。
楚大明在观看时一脸的不高兴,干部战士跑过来问他为什么?
“打辛庄是一营、三营功劳,我们二营是预备队,要报仇也轮不到他们一营、三营。你们不要太高兴了,大家回去讨论一下打顽军,我们自己怎么打好!你们给我记住:编制顺序是一营、二营、三营,在打胜仗方面永远是二营、一营、三营!我们要当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