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筠曦早早来到药庐,她想,这应该是她去杀人之前最后一次来到药庐了吧?她感觉到,夜枭让自己出手的时间不远了,或许,就在今天。
她不知道,当她下次沐血归来,老头子会怎么看待自己?医者父母心,他在救人,自己却在杀人。也许,自己失败了,再也回不来呢?
她讽刺地笑着,淡淡的,没有喜悦,没有悲伤,就是单纯的,淡淡地讽刺。
推开门,淡淡的药香扑鼻而来,忽然,屋里窜出一道黑影,黑影的速度极快,一下子就来到筠曦跟前,殷勤地对着她摇尾巴。
“小是子,早啊!”小是子是筠曦对是狗的昵称,它现在已经一岁半了,比起刚来的时候大了好几倍。他已经可以跟老头上山了。但是筠曦也还是会跟着老头上山,这已经成为习惯。老头对筠曦给它起的这个昵称很是有意见,每天筠曦这么小是子小是子的叫,他怎么听怎么别扭,因为这不就等于他是老是子,是条老狗了吗?可偏偏他也不能直说,这么一说出来他不就更尴尬了?
“汪!”小是子也在对她打招呼。
“叫什么叫?叫什么叫什么叫什么叫?!一大清早的天还没亮呢你们有完没完?也不怕吵到邻居?!没道德没修养没人性!”老头边嚷嚷着边从里屋出来。
“狗也能有人性?”筠曦咧嘴。
“你大清早在这里干什么?”
“来看看你。”
“你病了?”
“病了是来让你看看。”
“你?”
“对。”
“你确定?”
“我没的选择。”
“唉。。。”
“我会小心的,我,还能再来吗?”筠曦问这句话的时候有点忐忑,她很害怕老头不答应,这里是她现下唯一觉得干净的地方,如果连这里都不能来,那她的人生就真的只剩下灰暗了。
“你这是什么话?不论你是生是死,这里你都可以来。”老头想生气,却气不起来,他很久没有这么感伤过了,但是这件事,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
“您是救人的,我却是去杀人的。”
“傻子!”老头骂了一句,转身回房,小是子望望筠曦,又望望老头,不知道他们今天这是怎么了?老头不骂人了,筠曦也沉默了。
“谢谢。”筠曦沉默了许久,吐出了这句话。
它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不对了。
筠曦蹲下来,摸着小是子的小脑袋,说道:“小是子,我不在,你要好好照顾老头,多吃点东西,早点跟着他上山,保护他,也要常常逗他开心,老人家一个人不容易,我如果能回来。。。”筠曦顿了一下,复而又说道:“我一定回来看你们,不管我变成什么样了。”最后的这句话,坚定不移,她一定要活下去,只有自己活下去,吴妈才能活下去,才不会对不起净宇!她一定不能死!
小是子似懂非懂地点着它的小脑袋,乌溜溜的眼睛里充满疑惑,它嗅到了离别的味道,这次筠曦,可能会离开自己挺久,不会像以前那样,三天两头就来这里了,它乖巧地蹭着筠曦的手,嘴里发出低低地呜呜声,似是在说:“我等你回来。”
“我一定会回来。”她再次强调,这句话,不知道她是太有自信还是太没自信,是自信自己一定回得来,还是没自信自己能回来,而自欺欺人?没有谁知道,但是这句话,是她无数次在危险的时候,保下她的性命的救命良药。
筠曦在药庐门口逗留了一会儿,却没有进去,而是选择离去,只留下门口小是子不舍的低呜,和里面隔着门板一声重重的叹息。
筠曦回到宅子之后,没有再去过药庐,而是更加努力练习,她的左手已经能够很好的配合右手了,不似以前那么僵硬。
就是匕首她玩不了,只能用右手,虽然她的技术还是比不上管仲辛,但也比刚开始的时候好多了,至少她不再害怕它,因为她对它的熟悉,不管把它藏在哪里,就算没有刀柄,她都能第一时间拿出来做好攻击的准备,唯一的遗憾是她还是没有真正跟人比斗过,只是对着几个稻草人猛刺,对于不会运动的目标,她当然是百发百中,可是从现在开始,她的目标都会是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智慧的人,她要怎么利用环境达成自己的目标呢?她觉得紧张,不只是紧张自己不能做好,还紧张自己是不是真的下得了手?虽然无数次对自己说,你可以的!但是她真的可以吗?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有等到她真正走到那一步,一切才会有答案。
站在树下,看着树上那两个一模一样的伤痕,这是数月前她第一次拿到匕首时所留下的,旁边那个是管仲辛留下的。
正在筠曦陷入沉思的时候,她的身旁伸出一只手,手中拿着匕首,迅速在树上又滑下一刀,筠曦虽然被吓了一跳,却没有躲开,因为她知道来人是谁,现下,也只有管仲辛能够做到近距离不被她发现,尽管她心不在焉,可是那种警觉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现在就算是在睡梦中有人靠近,她一样能立马清醒做出反击,因为这里有着太多危险,她随时都要防范,很多次,管仲辛都让这里的人对她下手,这也是一种训练,刚开始筠曦很不习惯,总是被制住,渐渐的,就再也没有人能得手了,对于她的吸收能力,管仲辛也不得不佩服。有时候管仲辛靠近她也能够发现,更别说那些整天躲在草丛里的人了,只要他们会呼吸,筠曦就知道他们在哪里,就算他们不呼吸,筠曦也能从味道中分辨出他们大概的方位,这就是她经常去是医那里的好处,是医给她吃了不少奇怪的补药,现在的她,听觉与嗅觉,视觉和味觉都灵敏了许多,筠曦也觉得很神奇,却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药理就像比化学还要复杂,明明是毒药,与另一种药相结合却会变成补药,但是药量大小不注意又会吃死人,筠曦实在没有这方面的天分,虽然无可奈何,不能理解,却也背下药方,说不定日后能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