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中午，休息时，两人像平时那样隔得挺远地坐着，忽然那边的椅子挪动了一下，她听得真切，但是来不及将头转过去，一个悦耳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你要不要喝咖啡？”他的声音轻轻的，很好听，在这样的天气里，有点像冬天暖洋洋的太阳，温暖而舒服。
袁艺转过头去，惊呆了，他是在问她吗？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怎么了？”过了好一会，他再次问道，脸色居然完全没有一丝不耐烦。
“……哦……也好，不过我去弄吧。”她讪笑一下，这才回过神来，准备站起来去弄咖啡。
“不用，你坐着，我来就行了，你想喝什么口味的？”他阻止她，先她一步站起来，完美无瑕的嘴型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让他的脸看上去更加光彩夺目。
“Black coffee，谢谢。”
“你也喜欢自虐？”他愣了一下，然后若有所思地对她说道，但又好像是在喃喃自语，说完淡淡地笑了。
她没有回答，而是在回味那个“也”字，这么说，他也喜欢了？
黑咖啡很像中药，味苦，入口极涩，故有人说喜欢的人都是极其喜欢自虐。可是她喜欢，这样不加任何任何修饰的咖啡，最原始的味道，更喜欢苦味过后唇舌间那股醇香的感觉，让她很沉迷。
他耸耸肩进去：“请稍等。”
真是难得啊，袁艺忍不住又吃惊了起来，莫名一阵恍惚，这人居然肯为她冲咖啡！之前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好像她欠他几百万！
这跟之前一个星期的态度简直是有着天壤之别！
袁艺回来后，整个人是非常疲倦的，心累，她很想休息一下，可是她不能这么自私，那毕竟是她的工作，像她们这行，不是说多做就有外快或者奖金拿，大家都是凭着一份热情去做，所以她不好意思让秋凉继续帮她，虽然她知道秋凉不会有意见。
可是她现在觉得自己需要休息了，因为她觉得要么就是自己产生了幻觉，要么就是自己太累了，还没清醒过来，她用狐疑的眼光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当看到那双茶棕色的眼睛里含笑般地微微挑起时，她还是怀疑自己眼花！
从今天早上一来，她就隐约觉得有什么不一样，譬如：她今天一早过来，他来开门时居然没有给她脸色看，最恐怖的是她居然在那双冰冻三尺的眼眸中看到了温柔和关怀，它们像小河一样流淌而过，她当时有些晕头转向了。
匪夷所思，她一定是累得出现幻觉了。前个星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可是此刻他却是那么的有礼貌，而且态度那么的温柔，仿佛之前整个这件事都是她凭空想出来的，而最让她汗毛竖起的是他居然轻轻地说了句：你回来了。
你回来了。
可是就是这么一句平白无奇的话，让她的心忽然间暖了起来，她曾经多少次希望当她回家时，有人在家里等着她，然后跟她轻轻说声：你回来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这句话却是由他嘴里说出来，她不能说不感动，当然更多的是惊讶。
阳光透过窗子的玻璃斜斜地照照进来，光线不猛，却有一点刺眼，看久了便让人有些眩晕，看着他熟练地摸索进厨房，然后准确地找出放咖啡的地方，她跟过去，才发现他准备自己煮咖啡！
他似乎知道她过来了，朝着她的方向抬了一下头。
他的眉很好看，眼睛极其漂亮，只可惜……袁艺站在厨房门口看他，他的眸子在阳光下，被映照得像颗黑宝石，又黑又亮。
一阵急促的“嘟嘟嘟”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转眼去看咖啡壶，不一会而，就闻到了一股咖啡的香味，味浓而香，渗进毛孔，渗透身心。
“咖啡的学问很大。”他没有抬头忽然说道，嘴边带着一抹温和的浅笑。
“哦？”她讷讷回答道，她有种感觉，觉得他是在强迫自己找话题跟她聊天！可这是为什么？之前他明明像避瘟疫一样逃避着她，还叫她不要靠近她，她有点想不明白。
“喜欢黑咖啡的人，多半在家煮，过程有点像中国的茶道，细磨慢研，讲的就是一种过程的享受。”
这个她同意，只是她平时很忙，无法像小资那样每天自己慢慢磨慢慢煮，但到了周末时，她还是很喜欢给自己煮上一杯咖啡，然后窝在沙发一角，听着音乐，感受音乐和咖啡香味萦绕身边的感觉，神思，放松自己，宁静而致远，一身的疲倦在顷刻间消失了。
咖啡慢慢加热，磨碎了的咖啡，有点像木炭焦苦的味道，醇和香气里还带着点葡萄得酸气息，浓郁的香味让人心醉。
他今天穿着白色衬衣和一条灰色的休闲裤，整个人显得格外清俊，她之前有点担心他做不来，可是现在看来是多余了，他做得很好。
理查好像不甘寂寞，不一会儿也跟着进来了，嘴里还叼着一个布偶玩具，走到她身边将布偶丢在她脚边，然后用身子蹭着她，她蹲下去逗它玩，将布偶丢到他那边去，想让它过去他那边，理查“呜”了声，用眼睛迷惑着地看着她，她用下巴示意它过去那边，理查大大的眼睛忽然一亮，“汪”的叫了一声，以为她在跟它玩丢飞盘，于是摇着屁股飞奔上去，“勇猛”地扑向布偶，一阵撕咬，然后翻个跟斗，呈S型扭曲着，露出米白色的肚脐，屁股撞到柜子也不管，最后玩够了，才爬起来，像个“将军”一样，昂首挺胸地叼起布偶回到她脚下，卖乖地摇着尾巴。
她摇头失笑，看着它期盼的眼神，只好依它，摸摸它的头，赞赏它乖，理查得到表扬，兴奋地倒到她脚下，四脚朝天，她看到它滑稽又可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笑什么？”他从咖啡中抬起头来问。
“没什么，在逗理查玩。”扑面而来的咖啡香味，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让心情顿时变得愉快起来。
“哦。”他仍是淡笑，笑容干净温和，仿佛心情很好。
有那么一瞬间，看着他嘴边优美的弧度，她有点恍惚，那种默契和恬淡的感觉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两人认识了一辈子般，一辈子，这三个字让她忽然想起泰戈尔漂鸟集里面的一句诗：从前我们曾梦见我们都是陌路人，当我们醒来时却发现我们互相亲爱着。
她的心微微悸动了一下，虽然知道他看不见，可是还是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低下头去，装作跟理查玩。
听她那边又没有了动静，他露出失望的眼神，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看不见她的表情，无法像正常人一样从她的表情去猜测她的心理，他只能靠耳朵去听，可是她回来后，她的话似乎更少了，所以只好由他找话题了，而他那些“无中生有”的话题显然作用不大，哎，他向来不善于活跃气氛，尤其是在她面前。
“理查还没有吃午餐。”他再次“无中生有”找话题。
“哦，对哦，差点忘记了，查查，起来，吃饭饭去了。”她拍拍理查的身子站起来。理查听到有得吃，立马一骨碌地翻一个身子，站起来，伸着舌头兴奋地看着她，只差流口水。
放狗粮的地方跟他挨得很近，她小心翼翼地避免碰到他的身子，她踮起脚尖去拿放在柜子上面的狗粮。阳光照进来，落在他们身上，由于两人的位置靠得很近，从地板上的影子看上去，他修长的身影跟她的交叠在一起，似乎两人正在耳鬓厮磨。
她转头刚好看到这一幕，耳朵有些微微发热了起来，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心虚，于是想赶忙拿好狗粮退出去，这一急，没有顾忌到左边的壁柜，一不小心撞到了头，她“啊”了声。
“怎么了？”他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快速转过身去，两手向前摸索着，在慌乱中抓住了她的手，紧紧握着。
“没事没事。”她疼得咧嘴呲牙，可是不想麻烦他，而且她现在的焦点是放在他的手上，他的手，修长、温暖，握着她的那刹那，她的手似乎被扎了一下，一股电流快速地从她身上穿过去，经过四肢百骸，让她忍不住轻轻颤栗了起来。
他不语，眉头却渐渐地蹙了起来，一字一顿地再次问道：“怎么了？”
“……没事。”她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语气变了，好像一霎那间又不开心了起来，她的心在噗通地跳着，她只想把手从他手里解放出来，可是才刚动一下，却被他握得更紧了。
他彻底冷下脸来，额前乌黑的碎发垂下来，覆盖着他的眼帘，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怒气：“袁艺！不要欺负我是个瞎子！”
他的语气也让她微微想往后退，可是她才向后退那么一小步，他却跟着进了一大步，大大地拉近两人的距离，她便如同被施了定身术般僵在那里不敢再乱动，这次她没有闻到来自他身上的薄荷香味，因为咖啡的香味盖过了薄荷的味道。
她微微喘着气，定在那里，不知道他的怒气又是从哪里来的，仿佛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她在他没有焦距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有些惊慌的脸。
他也微微喘着气，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两人紧紧挨着，近到几乎可以听到彼此急速的心跳声，她的手还是那样冰凉，握上去时，有个什么东西在快速地闪过他的眸子，跟着他的心一样，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的脸好像越来越近，空气中浮动着暧昧的因子，他想干嘛？亲她吗？这个想法让吓坏了她，让她的呼吸渐渐有些颤抖、急促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