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姑娘啊,你从哪里来?为何你的眼神如此忧伤?身影如此凄惶?如果你愿意,请跟我回到宫殿,那里有最温暖的火炉让你变得明亮,那里有最知心的人儿为你疗伤——”
一身高贵王子服的方天涯站在三米开外,用他温和醇厚的嗓音,低低的诵出对白。
看着他那么光洁的面庞,星星一般的眼睛,我简直有做梦般的不真实感。
像他这样高洁的王,真会对我这平凡的小蚂蚁动心吗?
那双伸过来的手,真是极大的诱惑啊!
真想,就这样,什么都不管,径直投向那温暖的怀抱……“卡!徐四九你有没有在演?”一声娇斥戳破我面前的五彩泡泡。
回过神来,是成瑰丽在发脾气。
她捏着薄薄的剧本过来,毫不客气的插到我和方天涯中间,忽然换上一种卑微的表情:“徐四九同学,我代表所有演员求求你,认真一点行不行?之前大家都很卖力也很入戏,很多同学是第一次演所以更加拼命,为什么到你这里,就一连NG好多次?就算你不体谅我们,拜托你也体谅一下方大主席好不好?你没看见,厚厚的王子服穿在他身上,已经被汗湿透了吗?你这种态度让我很为难哦——”
周围此起彼伏的埋怨声更助长了她的气势。
“我,我——”该死的我都说不出话来,平时不是一向很会乱打屁的么?今天当着这么多人就发挥不出来啦?
“好了,你不要这么大声说她。”方天涯的声音稳稳的响起来。
我的头埋得更低。
实在是很心虚啊。我NG的大部分原因应该就在他身上吧!
眼前英俊高贵,含情脉脉的少年怎能不让人疯狂呢?以前一直取笑班上那群花痴,没想到,关键时刻,我也一样的没用。
成瑰丽的身子僵直。硬是忍着火气说:“OK,天涯哥你来搞定她——我真是被她给打败了。万一她还调整不过来的话,这戏不排也成。”
周围的十二小天鹅抗议的发声:“不要嘛!我们都好辛苦排练的——”
成瑰丽耸耸肩,回到台下继续监工。
“其实你不用紧张——”
方天涯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另一个懒懒散散的声音加入进来,“怎么啦?小蚂蚁——”
另外一个爽朗的声音好似伴奏:“哈哈哈小蚂蚁你在怕什么呢——”
“阿南大大!孙太勇大大!”小天鹅们倒抽一口冷气。
虽然从知道联谊结果那一刻起,大家就有了可以跟这三大帅哥接触的机会,但这样毫无预警的同时出现,也实在让大家措手不及。
方天涯有些意外:“你们不是在隔壁排戏么?这么闲过来探班?”
阿南径直走向我,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一手挑起我的下巴,让我惊慌的抬起头来与他对视。
他那雪一样白的脸和血一样红的唇,黑黑的瞳仁幽深而蛊惑。
这是干吗啦!嫌我心脏太好,要给我双重刺激就对了!
我努力想要挣开他的钳制,却不料他即刻放开手,轻轻鼓一下掌:“PERFECT!就是这种表情,要够狠够强才配得上黑天鹅的身份嘛!你平时不是很有一套蚂蚁的坚强求生哲学吗?像那样子就OK嘛!”
“阿南——”方天涯和大部分人显然还没搞清楚我们这一回合到底传达了什么。
我愣愣的看着阿南。他是在用惯性的神秘方式提醒我吗?
忽然想到昨夜的对话——……“不知道主席对你究竟是哪种情愫,对不对?”
“……你喜欢他吗?”
“所以呢,感情还真是折磨人的玩意儿呢——”
“明天我们在一个地方排练对不对?也该我这个师傅出马,助你一臂之力了!”说完就向外走去。
……“怎么,师傅来给你加油都不感谢吗?”阿南握住我的双手,握得紧紧的都没有松开的表示。
他的手冰凉冰凉,却传给我源源不断的力量。
虽然,仿佛让我感觉不到……温度。
那种无法忽略的存在感,是危险和有压迫力的。
他现在就是在帮我吗?帮我……方天涯……我迟疑的看看他,又看看方天涯。
方天涯一点表情也没有,视线停留在我们的手上。
我被阿南紧紧握住的那双手。
忽然,我觉得手很烫。
奇怪,被阿南忽然握住的时候都感不到温度,为什么被那双眼睛注视着,就迅速升温呢?
烫得……就想要赶快抽出来。
阿南却忽然用了一点力,把徂不及防的我一把拉进怀里——“哗——”我听见周遭人等一片惊叫。
虽然之前阿南与我不是没有拍肩握手之类的肢体接触,但那都是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像今天这样,众目睽睽之下……他到底是在帮我还是在害我?嫌我上八卦版头条的频率还不够高是吗?
我拼命想挣脱,却听得阿南在我耳边,用近乎耳语的音量迅速说:“不要把他当成方天涯,当成路人甲就好。向上45度仰视他,在心里却是用45度俯视他。你可以的!”
眼前茫然的映入方天涯有些发青的脸,成瑰丽和小天鹅们张大的嘴,耳边却一直回响着阿南的真言。
不知几时被包围的感觉消失了。阿南已经离到安全的距离,笑嘻嘻的说:“接受了师傅‘爱的抱抱’,小蚂蚁一定行的!”
其他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方天涯努力保持着语气的平静,“我不知道你们的交情已经这么好。”
“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阿南又朝我眨眨眼,“我说的没错吧,小蚂蚁?”
然后我是要怎样?
“OK,CAMERA。可以开始了,成瑰丽小姐你怎么像块木头似的呆着,你这个舞台总监当假的哦?”阿南居然从一个可疑的探班人员摇身一变,成了指挥大局的关键人物。
“哦,对哦,继续排,第三幕开始——”成瑰丽急急忙忙的指挥着。
周围安静下来,神秘蛊惑的背景音乐响起来。我重新对上方天涯的眼睛。
我还会再度迷失吗?
阿南的真言清晰的呈现在我脑海中。
尽管还是有点迷糊,但我面对方天涯的心态仿佛有了微妙的变化。
于是我微笑着,三分哀怨七分挑逗的,对着方天涯,哦不,应该是路人甲,说出完美的台词:“我英俊而高贵的王子,你又为何深夜徘徊?你那纯洁美丽的公主,此刻正守望你的归来,焦急的泪水打湿她的衣带——”
我从眼角余光中,看到台下的阿南,他鼓励而欣赏的微笑着,对我做出“V”的手势。
“知道我为什么要选你吗?”问了一个让我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之后,阿南蓦的回转身,那双蛊惑的眼睛直直的望着我:“你就是风神学生会的‘死神’!”
“什么?我是‘死神’?拜托啊大人,我才没那么衰好不好?”额滴神啊,被骂笨骂白痴也就算了,怎么可以把这样恐怖的名号栽到我头上?如果和那种身穿黑斗篷拿着一把镰刀的骷髅形象联系在一起,本姑娘还要不要在风神混啊?
“你的功课还没做好哦!”阿南耐心的纠正我,“死神是说你既是风神学生会的终结者,也将是它的创造者,这是很高的评价,我看好你!”
“不懂。”我诚实的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阿南叹息一声,似乎放弃了给我这个单纯的小脑瓜灌进深奥的哲理。
“那就祝你好运吧,明天等着看你表现了!”
他的话无疑提醒了我,是呀,明天可就是方天涯说的“验收”之日了,该死的我现在连死神的含义都还没记住,妈妈咪呀这世道怎么这么难混?
“其实,”我露出不怕死的谄笑,一步一步的靠近他,“与其跟我讲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实际点,明天你坐在主席后面跟我打手势,不就可以顺利通过了?”
阿南显然不吃我这套,他白得耀眼的脸幽幽向我靠近:“小蚂蚁,你这是在……色诱评委吗?不怕我变身,然后把你吃干抹净?”
月光下,他的瞳人显得那么幽深,嘴唇更像是要滴出血来,甚至恍惚中嘴角的尖牙也越来越锐利,一直向下长向下长……我惊得后退几步,定定神,什么都没有,刚才的都只是幻想,眼前的还是那个美得让女生都嫉妒死的阿南。不过我明白一点,要耍手段,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OKOK,我明白了,我回去连夜赶工,不就是二十多张张牌么,凭我当年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经历告诉你,我!不!怕!明天等我的好消息吧!”我一时间豪气冲天,拍胸脯保证。
他礼貌的微笑着,对我鼓起掌来。
哼,不要装出一副勉强自己相信的样子!明天,明天我一定让你们好看!
窗外的天空碧蓝如洗,没有一丝白云。
浓浓的树阴隔开那一端的教学区,不知道同学们现在是在上课还是休息。
“OK,今天到此结束,大家可以休息了。”直到我们的戏排完,成瑰丽还用不相信的眼光看着我。
真不知道她是为我跟阿南的亲密接触吃惊呢,还是为我后来的超水平发挥震撼到。
阿南施施然的走上舞台,从空中扔了一条毛巾给我:“擦擦汗吧,不错嘛小蚂蚁,一点就通。”
我接过毛巾,很自然的擦起汗来,虽然觉得他这个师傅的热心举动太反常,但懒得想太多。
“说吧,准备怎么谢我?”阿南笑吟吟的看着我,“事先声明,太次的东西请不动我哦!”
哼,就知道他没安着好心!
我眼珠子乱转着:“你不要剥削我啦!就门口的拉面好了,最多再附加无限量续杯的咖啡?”
阿南伤心的说:“怎么,枉我还在下面守了你个把钟头,还不惜牺牲色相鼓励你,得到的报酬居然才这么丁点?”
我呵呵的笑着:“你爱去不去——”
“徐四九。”忽然,方天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诧异的回头。
他的脸色怎么一直不太好?如果说戏里面是剧情需要,怎么现在关机了还在继续?
跟我一向认识的方天涯……好象有些不一样了。这种变化让人没来由的心惊。
“以为下了戏就可以走人这么好混是不是?”
他的声音闷闷的,眼中更是不复以往的温和,仿佛酝酿着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
我本能的想往阿南身边凑,嘴里还一边碎碎念:“那不然咧?”
成瑰丽,还有那十二小天鹅不是都走了吗?况且从后来的反映看,都觉得我演得不错诶!虽然离最高标准还有那么一点距离,但比起之前的自己也算是很大突破了嘛!他都不表扬我还用这种臭脸对我是要怎样?
“作为重头戏的搭档,有些问题我们还是交流一下比较好,你说呢?”他看似客气的问,天知道那个“你说呢”如果老老实实的回答“不好”会不会被他一脚踢去外太空——“呃——”我求助的望向阿南,虽然这家伙平时没一句真话,又总是懒懒的看我笑话,但在这当口,我忽然觉得他比另外一个表面平静实则暗涌奔腾的学生会主席,要来得安全许多。
最好是阿南出面把我带走吧,我还是不要留下来单独和方天涯呆在一起比较好哦。对了他不是要我请客吗,我请,我请不就完了,他大少爷吃不惯拉面,大不了我出点血请他吃那种贵的匹萨嘛!
没想到阿南竟然眼睁睁的弃我于不顾,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下我和方天涯之间的暗流,他聪明的说:“呃,看来老大和小蚂蚁之间还有很重要的事没沟通哦,那我就不打扰了,我走先——”
“你先去匹萨王那里占位子等我吧——”我只好退而求其次。
“我看不用了,”方天涯完全没给他回复的时间,“可能我们小蚂蚁会耽搁得比较久。”
我心一凉。心中的画面是,一只燃着导火索的炸弹跳到小小的四九面前,还没等她开口叫出来,就轰的一声炸开花——“明白,明白,”阿南这个欺软怕硬的家伙,竟然对他老大的话一点都不敢反抗,顺便送我一个“保重”的眼色,“四九没关系的,那顿饭就推到以后吧,你还是好好接受老大的单独辅导比较好。”
眼睁睁的看着他遁出排练室,我的心就像浸在冰水里的西瓜那么凉。
不过我是在怕什么呀?
拿出刚才演戏的气势,我茫然无辜的转头对着方天涯:“主席,请问有什么事非得让我留下来?我以为演得还OK吧?”
方天涯看我这么镇定,反倒说不出话来。沉默好久,才闷闷的问:“是因为他吗?”
“他是谁?”我明知故问。渐渐有些明白阿南的用心了。但手心却渐渐渗出汗来——等下不会发生我意想不到的事吧?
额滴神呀,小蚂蚁我只是好奇心太重啦,我可不要什么突如其来的——“还有谁?”方天涯冷笑一声,“不就是当着大家的面,给你‘爱的抱抱’那个人?”
奇怪的,听着他明显没好气的话,我竟然心跳有些加快——我要不要这么没用啊!
低调!要低调!决定继续装下去,“哦,主席是说阿南学长吗?呵呵,说起来也多亏他善意的鼓励,不遗余力的提携新人呢——所以后来我才比较顺。”
“哼,”方天涯从鼻子里发出声来,“‘善意的鼓励’,‘不遗余力的提携新人’?我看你还真是只单细胞生物呢。”
“那不然咧?”我睁着圆圆的眼睛,用十二万分的懵懂茫然望着他,“那么用主席大人阅人无数的经验,洞悉一切的法眼来看,阿南学长不是这样是要怎样?”
他冷冷的看我一眼,仿佛确定我的智商是否真的只有幼稚园水平。说出来的话却转了一个方向:“再叫我一次。”
脑筋急转弯吗?
“主席。”
“错,”他走近我,居高临下的目光望得我心里发毛,“不是说过叫我‘天涯’吗?”
“天……天涯。”我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连叫什么都要管哦?
那张脸渐渐绽放出一点温柔……温柔?这是有可能出现在他对我的表情上吗?我的呼吸又开始陷入窘迫,连忙把头扭开一点,不要正视那双给人无限威胁感的眼睛。
“我有没有说过,只有几个人拥有这项资格?”方天涯见我不回答,自顾自的补充,“除了我家里人,就只是你。”
脑子里轰然一片,好似被炸成了废墟。
我拼命想抓住些什么可以支持我的东西,却徒劳的一无所获。
拜托刚才对戏已经让我的脑细胞死大半了好不好?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又要我立刻来面对这种诡异的对白吗?
不是才在说排戏吗,怎么忽然又跳到称呼上去,好端端的提起他家人又是干吗?
茫然中终于有了一点思路,于是我不知死活的问出来:“不是还有成瑰丽吗?”
看着他一副被打败的样子,我很疑惑,自己没有说错啊,成瑰丽不是“天涯哥哥”“天涯哥哥”的叫着吗?
他的表情忽然变了,揶揄与戏谑的光芒又回到他眼中:“很在意哦——是在吃醋吗?”
什么?我要暴走了好不好?
明明只是很客观很诚实的说出我看到的现象,为什么要被扣上这样的帽子?
“我哪有!”清白事大,单细胞动物也知道为自己的名誉辩解。
“……但是我有。”他忽然说。
周围好象更安静了。大概掉根头发丝在地上都能听见声音吧。
我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震惊的看着他的眼睛。
但那眼睛里没有我以为的嘲笑,戏谑,逗趣或是其他。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那么,他眼中的诚恳像极了刚才在戏里,王子被黑天鹅迷住时,彷徨又期待的神色……等等——他不是在继续跟我对戏吧?
我应该不会白痴得这么彻底,真的以为他是在告……告白?
“哪可能的事——”我很假很用力的笑起来,力图不被他成功的骗到。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我没骗你,现在也不是在做戏——我真的很不喜欢看到这双手被别的男人握住!”
排练室的墙壁啊桌椅啊舞台啊屋顶……仿佛统统消失了。甚至连脚下的地面都仿佛感觉不到。方天涯抓着我的手,我们两人站在那里,周围无数的时空和次元呼呼的从我们身边流走——只有那双手,还有那双眼睛,那个人,是真实存在的——“所以,以后不要对着别的男人笑,不要在他们面前装可爱,也不要把身上任何一个地方给他们碰到——”
“所以,以后不要怕我,不要躲着我,不要战战兢兢的叫我主席——”
“所以,请跟我交往——”
所以,这不是在演戏?方天涯是真真正正的站在我面前,握住我的手,说要跟我交往?
“主——”
“嗯?”他故意板起脸来。
“……天涯,”我努力体味着这个称呼对于我的全新意义,“那我呢?我现在是要怎样?”
问出这个连自己都觉得丢脸的问题——我真是没有偶像剧女主角的潜力!
方天涯的脸就像乌云散尽的晴空,含笑望着我:“只要点头,说你愿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