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上高考考场的前几天,我请袁啸勇到学校对面的饭铺喝了一顿酒,酒喝到最后的时候,马小蝉去了。
在我们上一届,快进高考考场的时候,突然冲出来几个蒙面大汉,拖着棒子痛打一位考生。等警察赶来,几位蒙面大汉早跑得无影无踪。所以轮到我们参加高考前几天,空气特别压抑和紧张。那几天班上很多人请袁啸勇喝酒,尤其是平时和袁啸勇有过节的和成绩好的,请客的地点都在学校对面这个饭铺。
那天天下着小雨,菜刚刚上桌,电停了。一只蜡烛,一盘酸菜,一盘辣椒炒鸡蛋,一斤用红薯干酿的烧酒,我和袁啸勇坐在桌子对面,开始喝酒。
袁啸勇很在乎同学样对他和马小蝉谈恋爱的看法和评论。大家都说些什么呢?他一边喝酒一边问。
大家都说你们是肯定能成,我说。
是吗?大家都这么说吗?几杯酒下肚,袁啸勇脸烧得发红了,眼珠瞪着问。
当然,你们能成。我附和着说。
毕业以后,她要是回市里,我又考不上学,那怎么办?他问。他似乎不太自信,目光里闪出一种很薄的东西,但只闪了一下,他马上把目光移开了。
什么能阻挡爱情呢?我说。
什么都不能阻挡爱情,你真的是这么看的吗?袁啸勇问。
当然,没有什么能阻挡爱情,我说。
好,袁啸勇大喝一口酒。
我也大喝一口酒。
就冲你这句话,袁啸勇拍拍我的肩,说,就冲你这句话,我就认你这个兄弟。
我说,那当然。
蜡烛有点暗了,袁啸勇抽一根火柴棒把烛花挑一挑,烛光又亮了。
哎,给你说个秘密,袁啸勇把凳子朝我移移,说。
什么?我说。
你保证不说出去,他说。
我保证。我说。
你喝酒保证,他说。
我们找了两只碗,把烧酒哗哗啦啦朝碗里倒,倒满之后,我们碰了一下,都一饮而尽。
袁啸勇望望我,说,哎,你信不信,我把马小蝉那个了?
什么?我说。
你不信吗?袁啸勇说,我晓得你们都不信。
怎么了?你把她怎么了?我问。
我把她日了。他说。
我怔了一下,心里被什么东西锐挫了一下,一下子疼痛难忍。一口酒从胸部深处涌上来,我连忙跑到墙角在呕,呕了半天,苦胆都差点呕破了,就是吐不出来。
我回到桌上,他继续说,你信不信?
我没有回答。酒在我脸上发烧,身体却冷得出奇。外面的雨沙沙作响,烛花跳了一下。屋子里安静得一颗烛光响都像一颗雷炸。我无法想像那种局面,却止不住去想像。马小蝉,走路翘翘的马小蝉,头发翘翘的马小蝉,她真的会被这个眼睛突突的袁啸勇那个……日吗?
沉默。
袁啸勇猛一怔,他明白这个时候不该沉默,不该停下来。
嘿,他刻意大声说,你不晓得,日马小蝉该晓得好舒……
他的话突然卡住了,嘴一直张着,半天合不住。我抬头一看,马小蝉来了!
说呀,马小蝉站在门口,说,接着说。
袁啸勇惊得站起来,说,你怎么来了?
马小蝉说,我怎么不能来?你把你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袁啸勇像一个犯错的孩子,很规矩地站好。贴住墙,双脚立正,双手紧贴裤缝,由于慌张,一只筷子还捏在手中。高中三年,我从没见他这么规矩过。
我刚才喝多了,我在吹牛,他说。
喝多了?马小蝉冷笑说,我看你是喝少了!
马小蝉端起酒碗,逼袁啸勇喝。袁啸勇仰着脖子,马小蝉倒一口他咕嘟一口。马小蝉说,还吹牛不吹?袁啸勇说,不吹了!马小蝉冷笑着说,你想那个我?你有那个胆吗?袁啸勇说,我没有。我吃惊地想拦一下,马小蝉用手在空中拦一下,目光不看我,一直朝袁啸勇嘴里倒酒。我从侧面看见了她眼角的泪水,一点一点渗出来。一碗酒慢慢倒完,马小蝉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流下来。袁啸勇撑不住了,一头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