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云山绝壁,悬空洞中,灯火摇曳,略显昏暗。在登云山,还有数个如这般悬空的洞穴,它们面上看去,当是天然洞穴,实则乃是铭剑派的飞具洞库。
洞库石室,忘魔真人负手而立,一名蓝衣青年半跪在他身前。忘魔真人面色凝重,打量了他一番,道:“唐酬,可知叫你前来所为何事?”
云生山唐氏一族历来听从铭剑派道门号令,与铭剑派同进退,乃是他们自立门户以来的祖训。
唐酬道:“弟子不知,但弟子随时待命。”
忘魔真人道了一声“好”,旋即令他起身说话,忘魔真人望了望唐酬身后远方洞口外的微亮天际,乃说道:“眼下本派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诸多对头联起手来欲至本门于死地。”
唐酬稍稍皱眉,但还是近乎生硬地道:“太师父,您便说该怎的做吧。”他语气生硬坚决,态度甚是硬朗。
忘魔真人带着笑意道:“我便是喜欢你们唐氏一族的果决之气!这般,方才天机算仪察得西北方有巨物逼近,细察之下,竟是那凶兽饕餮,应是清谷山徐氏驭兽来犯。眼下,为师则命你驾驶飞具前往拦截。”
唐酬怔道:“如何拦截?”
忘魔真人示意侍立在侧的一名制器堂弟子开启手中木箱,但见眼前这只雕花木箱大小适中,甚是精致,不知内中置有何物。
木箱开启——只见内中之物竟是一只黑乎乎的一尺来长的短粗铁棒,约莫碗口粗细。模样甚是古怪,不知何用。
唐酬不禁面露疑色,忘魔真人抚他肩道:“此乃古之时,开派之初,上天赠予我仙宗的绝世神器,名曰‘天雷’,乃专司护佑门派的镇山之器,非至生死关头,断不可用。而今,仙宗已至生死存亡之际,我等只好如此了!”
此番危机突如其来,即便是铭剑派这般根基深厚的道门大派,亦觉猝不及防。铭剑派数月前方大破南方的鼎教,一举解除了南方的大患,一时声望如日中天。不想便在此时,内忧外患竟同日而起,门派已至极危险的境地,可谓转瞬势易。
忘魔真人说道:“你只须将之载上飞具腹中,待接近那巨兽之际,将其投出即可。再者此物威力绝伦,只需一枚,便可炸毁整个登云台,极是骇人,是以你当小心操持才是。”
唐酬稍稍一怔,旋即领命而去。
一架梭形飞具驰出悬空洞口便折向西北天空而去,而那西北天际,似有一团红云正渐次逼近......
拂晓的天际,一片空旷的灰蓝,薄雾游逸其间,群山或隐或现,一派仙家气象。然而,这一切即将结束!
登云山西北方向,一头巨大无朋的恶兽正跨山涉水奔突而来,与之相伴的则是一团暴戾的猩红光影,远远望去,只见一大团暗红云彩正朝登云峰压来。
这番突变还未在登云台上引起恐慌,虽然已有少数山民注意到此事,但尚未波及众人,发觉者亦多以为乃是奇异天象罢了。
此时正值卯时初刻,素有早起习惯的唐悦松自半个时辰前便觉心神不宁,以致气息紊乱,无法如平日一般静心练气调息。独坐园中的他极力压制这股乱意,不想事与愿违,愈压愈乱,遂只得作罢,不由叹道:“罢了罢了,今日去也!”如此异样,让他暗自心惊。
打坐练气不成,遂自石上拾起冷渊,忆着剑谱练起五行剑法来,约莫使完数十来招,便心生厌倦,恨不能以失心剑代之,五行剑法平平无奇,哪似失心剑那般恣肆,飞云式可令他使得热血沸腾,斗志暴涨。而这五行剑法着实无此魔力,只会消磨他的耐心。
正当他练得心烦意乱之际,忽闻一阵淡淡幽香,他心一动,乃收起剑势,回身循香望去,原是辰惜鹤,但见她一身水色裙衫,缓缓行至他面前,唐悦松见她到来,不由会心一笑,道:“今日本待冲关,只可惜心烦意乱,气息不宁,真是命途多舛!”
辰惜鹤莞然道:“求进心切,当然欲速则不达,我看夫君今日是方寸大乱,与其用强,不如不练。”说罢,乃上前自他手中取下冷渊,待返身回屋。
唐悦松给她生生卸下长剑,又想自己寅时末尾便醒来练气,大半时辰下来竟是一个乱子了得,练气不成倒也罢了,怎的连剑也不让练?唐悦松想来不服,当即欲拿回冷渊再行练剑。
他道:“给我剑,我还未练完呢。”
说罢便拉住她手臂,待将冷渊取回。孰料她竟侧身移步,闪开了自己。唐悦松见她无意将剑递还,遂道:“还我剑。”话音未落便伸手探去。
辰惜鹤黛眉微蹙,深深看他一眼,道:“不还。”言罢竟又闪避开来。
唐悦松一怔,旋即使出夺剑式,欲强行夺剑。辰惜鹤亦不迁就,乃使出身法与之周旋,二人旋即卯上劲来,一时你来我往……
梭形飞具穿行于云间,唐酬远远望着那狰狞巨兽,但见那恶物龙头狮身,鳞甲铮铮,周身散发着骇人的恐怖气息。唐酬紧握操纵杆,他的机械手臂已在咔咔作响,眼下梭形飞具距那相向而来的巨兽约莫数十来里远近,他估准远近,梭形飞具倾斜俯冲而下,朝那巨兽直扑而去!
俯冲之际,唐酬蓦地按下按钮,旋即折返朝登云台所在的东南方向迅疾飞去。这梭形飞具因形状之故,在诸多飞具中乃行动最速者。行此等危险任务,非它莫属。
唐酬扔下天雷便掉头飞离此处,他不敢在此多停留一刹那,临行前他被告知抛下此物后当以最快速度离去,否则,性命堪忧。
饕餮还在横冲直撞,“嗷——!”在上方乱晃的梭形飞具显然激怒了它,本就吼声连连的饕餮,朝那正在逃离的梭形飞具发出了一声惊人的怒吼。
巨兽吼声发出的气流将梭形飞具吹得猛一阵摇晃,霎时飞具便似失控一般,直坠下百多丈,下坠了约莫两百丈时,唐酬方重新掌控飞具,可正当此刻,唐酬忽觉一股强大吸力将整个飞具朝后方拖拽,唐酬一惊,随即便将速度升至最大,好不容易才冲破这股莫名吸力,直飞登云台。
梭形飞具正兀自全力飞驰,此时,唐酬忽觉白光竟充满了飞具舱室,透过琉璃罩,他发觉不单是飞具舱室,便是整个天际,俱是白光一片!唐酬暗忖:“难道,这便是……”
就在方才,刹那间天空某处似生出一颗极亮的星辰,它的光芒霎时掩盖了一切,巨兽虽狂怒亦无他法,只见庞大的身躯顷刻便淹没在极亮的蓝白光芒之中。
这股神秘巨力甫一爆发,生出的光芒便无以复加,与之伴随的,乃是连绵的巨响,肆意吞噬万物的光芒之下,震撼天地的声响久久回荡……
早已飞离爆炸中心的梭形飞具此时又被一股强大的冲击波向斜下方猛力推去,降低了约莫百多丈,直至险些撞上一处山峰之际,唐酬才重新控制住飞具,遂全力飞遁,不敢怠慢。
约莫卯时正中,登云台,不,应是大半云生山都看见了一处巨大的光团,微微泛蓝的白光笼罩了整个天地,光芒射穿云霞和朝雾,向最远方撒去。
山间早起的樵夫农人早已吓得不知所措,便是道门中有道行的修道之士多半亦是惊得目瞪口呆,多以为天劫降临。
咫尺天涯居外相争的二人正纠结于冷渊互不相让,唐辰二人各持一段剑身俱不放手。唐悦松不悦道:“你、怎的与我卯上了?”
“别练了。”辰惜鹤固执地回应道。
二人四目相对,唐悦松见她眼眸里大有责备之意,不由暗忖,平日里温柔娴雅的她怎的今日这般固执强横?
蓦地,天际的巨变打断了一切纠结,微蓝的白光爆炸般地四散远播,便是太阳,亦不及它的十分之一。唐悦松放手惊道:“怎的?!怎的回事?怎的如此?!”他话音方落,只觉一阵劲风扫过,险些站立不稳。
此时,天际隐隐有声,继而巨大声响滚滚而来,闻之只觉天倾。
辰惜鹤紧抱冷渊,略显吃力地凑近他,怔了许久方道:“这是——天罚!”
“天罚?何意?”唐悦松闻之问道。
辰惜鹤面色略显苍白,约莫是天际白光所致,少时,她方道:“离开这里,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稍稍冷静下来的唐悦松将她一把搂住,贴在她耳际道:“我们明日便走,好么?
她看了看他如星空般的眸子,见他眼神坚定,不由一怔,旋即点了点头。
“小姐,发生什么事啦?!”占冰夏大叫着冲出门外,显然,这番惊变已然惊醒了整个登云台,自然,也惊醒了这个平日颇为机警的女孩。
方才还是灰蓝清冷的天宇,此刻已然一片白光,有如一颗奇亮星辰悬于西北半空,它的光芒四散开来,在天幕上绘出了一片冷峻狰狞的图案。
占冰夏跑到唐辰二人跟前,惊惶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唐悦松注意到,眼下她的脸色与辰惜鹤一般苍白,事实上,他自己也是这般,所有的人,皆是如此。但闻辰惜鹤略微颤声地说道:“那是神力,神要惩罚我们地上的人,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在劫难逃……”
“小姐……”本就惊惶的占冰夏闻言自是愈加害怕。
倒是冷静下来的唐悦松注意到她的异样,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没事吧?”
辰惜鹤似察觉到自己的略微失态,旋即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淡定,朝他二人微微一笑,道:“我们进屋吧,趁着时辰尚早,先将东西收拾妥当,如若今日任公子回来,那便退房。”
唐占二人皆颔首同意,他二人似皆有此意。唐悦松不禁想起数月之前还处竹海之时,那般仓惶的逃亡之路,眼下,怕是要重演了。想及此处,他不由生出一股凄凉之感。遥望天际渐褪的白光,他想起了《洞天语》,还有星君、鬼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