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南极长生阵果然是灵力强大的善阵,唐悦松受其牵引,入静也较平常快些。其实,灵力自有其意识,善的灵力多正义慈悲,恶的灵力则大多暴戾诡谲。
身处善之灵力充盈之地,修行自会事半功倍,此事唐悦松早有体会,每每在轩辕继身边打坐入定,他总能感到师父周遭强大稳定的气场,而这般刚健稳定的力量,正是初入道者最需要的,就好比孤雁寻得雁群,进山者寻得向导。久而久之,修为方得以循序渐进。所谓近朱者赤,如是也。
这南极长生阵则正是一处坚实的善阵,很快,唐悦松便已寻得门道,追随而上。他望见守阵之众个个皆已飞升直上,他心一紧,匆忙一跃,但觉自己身轻如燕,竟也飞了起来,他随着众人飞升,须臾已至天界,但见琼楼玉宇,美轮美奂;祥云瑞鹤,徐徐升腾。正前方之处,瑞气升腾,云蒸霞蔚。那奇异光芒最盛之处,赫然耸立着一道雄伟牌楼,远远观之,高逾十丈,细细观之,但见牌楼匾额之上,赫然刻着“南天门”三个大字!
此时,南天门中缓缓飞出大群仙人,有男仙也有女仙,男仙大多峨冠博带的高士模样,女仙则皆是冰清玉洁,淡雅超群之类,她们凡尘未染,可远观而不可近玩。五彩云霞之上,更有金龙玉凤麒麟青牛等诸多瑞兽伺于左近,而祥云正中,则是飞驰而至的仙官的三驾马车。
只见众仙于南天门下列队相迎,飞升的众人无不大喜过望,恨不能立马飞入南天门,挤进众仙之列。但天界规矩岂容造次,当下便有仙官镇守,众人只得排起长队,依次进入天门之中。此时,前来此处加入仙籍者甚众,长队竟排至远山极目之处。
正当此刻,南天门外的长队后部,蓦地生出一阵混乱,缘何?原来,在南方天际忽而飘来一大片黑云,霎时,狂风大作,整个南方天际皆便得昏暗不明,而猩红色的凶光似闪电般在黑云后方狰狞着。
因恐惧而生的混乱迅速便扩大到整条长队,接近南天门的众人尚遵守秩序,而离那黑云近的众人则早已乱作一团,皆争先恐后地朝南天门奔来。而接近天门的众人则又恐被后来者超过,随即亦加入了混乱之众,一齐朝南天门涌来。
仙官见下方秩序大乱,遂降下霹雳,以喝止众人,不幸被霹雳击中者,当即魂飞魄散,形神俱灭。无奈法不责众,加之渐次逼近的大团黑云委实骇人,连众仙亦惊慌失措,南天门外的秩序早已失控,而且是那种无药可救的失控。
身处其中的唐悦松亦觉时不我待,但他靠近南天门,遂一路不急不缓的小跑,朝南天门而去。奔跑途中,他不时回望自南方天际逼来的大片黑云,正当他回望之际,那黑云之中竟飞出密如蝗群的魔兵,但见魔兵大多面目狰狞可怖,人心想得出的魑魅魍魉皆在其中!
他甚至看见后方远处竟升起冲天的血光,原来魔兵已然开始大开杀戒,它们择人而食,一时登天之路上竟血流成河。唐悦松心一紧,乃加快步子,不多时,已至南天门下,值守大门的天兵伸出画戟,将他拦下,天兵说道:“报上名来!”
唐悦松旋即报上姓名。
另一侧手捧名册的天兵旋即翻看名册,寻了许久,他方抬头说道:“查无此人!”
唐悦松登时大惊失色,抢着说道:“我乃正信修真者,为何不得进入?!”
天兵冷冷说道:“册上无名者,不得入内!”
唐悦松还待争辩,不想手持画戟的天兵一掌推出,打在他肩头,乃将他推出五丈开外。
随后的长队旋即补上,他已无位可处。他不由朝南面望去,但见铺天盖地的魔兵借着黑云急急扑来,自远山直至南天门下的整条登仙之路霎时竟成血河!但见不时有登仙之人被飞掠而过的魔兵掳至空中,而后数只魔兵又凑将过来将之撕成碎片!天上地下,腥风血雨,惨不忍睹。
片刻时辰,黑云裹挟着蝗群般的魔兵已然杀近南天门下,与之同时,大队天兵天将于天门之后架起长弓,须臾万箭齐发,魔兵中者无数。然其甚众,箭雨虽密,却也杀不胜杀。
不多时,南天门前魔兵已积尸如山,但同时,门前还未进得天门的登仙之众却多受殃及,须臾,愈加迫近的黑云之中飞出更多狰狞魔兵,朝南天门下的众人扑来。
尽管有仙官携雷霆之力悬于上空,但此刻众人早已顾不上了,遂一齐涌入南天门,此刻仙官亦携众仙退至天门之后,而天兵正行关闭南天大门!
包括唐悦松在内的众多登仙之人已成弃民,南天门外一片混乱。一直伺在一旁的唐悦松一咬牙,遂趁乱而动,他混在人群之中缓缓靠近渐次合上的天庭大门,眼见大门即将合上,唐悦松奋力一挣,冲至门前,只见门缝仅有两人来宽,唐悦松心一横:“此时不出手,却等魔怪来碎尸?!”
手起剑落,狂云直直探入大门之内,抹了正行关闭天门的天兵的喉头,那天兵应声而倒,唐悦松及众人猛力一推,天门随即缓缓打开了些许,唐悦松等人旋即一步跨入。
甫一跨进南天门,唐悦松只觉眼前一亮,眼前竟是白光大盛的一个天地!
“奂师兄、奂师兄!”
唐悦松闻得一阵呼喊,眼前白光渐次褪去,蓦地发觉自己仍处北首峰上,而且就坐在法阵一侧,而他身侧不远之处的法阵,却已是乱作一团。
数名结阵之人将他们当中一人扶住,皆道“奂师兄”,亦不知何故。
唐悦松正待上前问候,孰料数人皆对他怒目而视,见此情形,他只觉不妙,他暗自只求自己莫要在方才迷幻之际干出什么“惊人之举”。
那被众人搀扶的中年男子嘴角淌血,面色苍白,似是受了很重的内伤。即便如此,他仍是挣扎说道:“不要顾我,长生阵已开了道缺口,快快将它补上,否则……”
唐悦松凑近问道:“否则便如何?”
“啪!”
唐悦松只觉眼前一花,原来,在左侧搀扶万师兄的一名黄衣男子竟扬手一挥,将他打得眼冒金星,踉跄退开。
唐悦松惊道:“为何打我?!”
那人手指着他鼻子道:“若不是你,奂师伯也不会伤成这般,长生阵亦被你弄出了缺口,接下来不知会发生何事!”
唐悦松颤声道:“我、我做了何事?!”
此刻,神色稍显凝重的鹿绝尘走近说道:“不可全怪小唐,罪魁应是他所携之剑。”
“狂云?”唐悦松默念一声。
唐悦松怔怔道:“究竟、发生何事?”
此刻,那被数人搀扶的奂师兄却挣扎道:“不要顾我,快些将法阵填上,快些修补缺口!”
鹿绝尘见众人已然分心,当即朗声道:“诸位,奂师兄由我来照看,你等快快修补法阵!”
搀扶奂师兄的三人在奂、鹿二人强力催促之下,遂复归原位,继续入定维持法阵。唐悦松见他们个个神情紧张,不由暗自惊惶,亦不知自己闯下何等祸事!
但见鹿绝尘正独自运功,以缓解那奂师兄的伤势。唐悦松遂缓缓退开,正心乱之际,忽闻身后人声:“公子所负之剑,是何来历?”
是那青袍男子,方才此人还和他同处一舱。
唐悦松道:“此剑原是在下师父所持,为磨炼在下定力,便将之赠与在下。”
青袍男子道:“看来你师父高估了你,以你眼下的修为,决计不能驾驭此物。”
唐悦松道:“可先前我已将它降服,最初拿它之时,全不能驾驭,而眼下却已能使用自如。”
青袍男子捻须道:“果真如此?恐怕不然,方才你入静之际,你的神识于法阵周遭徘徊,而此时,这剑却魔意暴涨,在法阵外围形成大团戾气,这些戾气逼迫前来请求庇护的魂灵,以致法阵入口出现混乱,终致长生阵破损。”
唐悦松闻言,回想方才幻境中情形,不由连连颔首:“确是如此,确有极多的人排着长队要进入一道大门!”
青袍男子道:“幻境多是真相在人心之中的影像。”
他接着说道:“这南极长生阵乃护佑天下生灵之善阵,它好似一个巨大穹窿,笼罩在众生之上。这世上,约莫四分之一的修真者都在参与维持着它,而受它护佑的生灵,约占世间生灵的一半。”
唐悦松不禁倒吸一口,久不能言,许久方道:“这、不知这法阵破坏得可是严重?”
青袍男子见他诚惶诚恐,不由伸手示意,含笑说道:“法阵并无大碍,它依旧稳如磐石,只是方才的情形很是紧急,此阵乃天下正信修真者及所有向善生灵的避难之地,正因如此要紧,它才容不得丝毫闪失,倘若方才‘吞噬者’乘隙而至,则后果不堪设想!”
“委实对不住,委实对不住!”他不禁连连道歉。
须臾,他似念及一事,忙问道:“这位前辈,您方才所言‘吞噬者’乃是何物?”
青袍男子稍稍一叹,随之则将目光移至法阵之上的众人,许久方道:“近百年来,失魂之事频发,便是寻常之人不知何故,他的魂魄竟被不明之力拖出躯体,而离开躯体的魂灵却不入轮回,而是沦为孤魂野鬼,在世间阴魂不散。整个修真界对此却束手无策,无人能察出原委。无奈之下,我辈只得假想这世间有一魔怪,它专事吞噬众生魂魄,它便是‘吞噬者’。”
唐悦松道:“专事吞噬魂灵?世上竟有这等魔物?!”
青袍男子道:“当然,我等还无法证实此事,只是一个假想罢了。”
“总之,无人见得此物,但世上生灵频频失魂是真,吾辈只得营建法阵,专事防治,整个法阵甚是巨大,亦极为复杂,南极长生阵只是它的四分之一,但因它专事保护众生灵魂,是以格外重要,如若它被瓦解……”
唐悦松稍稍侧首问道:“便会如何?”
青袍男子看他一眼,沉声说道:“果真如此,便是此方世间的末日。”
唐悦松不禁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