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汉卿（1225？—1300？），字汉卿，号已斋叟，大都（今北京市）人。关汉卿的前半生在动荡不安的年代中度过，入元（1271年）后，在至元、大德年间活跃于杂剧创作圈，他和当时许多戏剧家、著名演员交往，编曲写戏，甚至亲自粉墨登场，是名震大都的梨园领袖。所作杂剧现存十多种，曲词质朴、精练，风格大多泼辣沉雄。
【南吕·一枝花】
不伏老
【导读】
这曲套数是关汉卿的名作，它用夸张的笔墨，塑造出了一位风流“浪子”的形象。元代熊自得《析津志》中说关汉卿“生而倜傥，博学能文，滑稽多智，蕴藉风流，为一时之冠”。从这曲套数夸张、变形、诙谐的描写中，我们能领略到他“滑稽多智”的风采。
关于这曲套数背后所隐含的思想、情感内蕴，有着多种多样的说法，一般认为，这其中有关汉卿自述心志的成分，但并不是他自身的真实写照。曲子的语气是诙谐打趣的，通过谐谑的表象，有人看出曲中蕴含着作者的豪情，体现出一种乐观向上的精神风貌；有人却看出作者的内心实际上极度悲凉，充满了矛盾。我们很难说哪一种说法更贴近作者真实的内心世界，其丰富、复杂的内涵我们可自作心解。而无论这曲套数的主导思想是“自嘲”还是“自豪”，我们能从作品中体会到一种强烈的个体生命意识，以及对传统文人道德规范的叛逆，同时，也能感受到浓厚的市民文化气息。放眼到作者所生活的元代社会，它没有给知识分子提供多少仕进的机会，反而把他们中的很大一部分抛入了社会的底层，与下层民众、倡优为偶。他们的道德观和对自我价值的认定，与传统的文士大相径庭。因而也可以认为，这曲套数体现出了那个特定时代背景下文人的一种精神风貌。
在艺术上，这曲套数很有特色。“尾”中的首两句，把“衬字”的运用技巧发挥到了极致，作者在七、七句式之外，用了39个衬字，成为散曲中少见的长句，而这些长句又以一连串的三字短语组成，节奏铿锵有力。全篇多用排句，语言风格热烈明快，浓墨重彩、酣畅淋漓的铺陈使它显得斑斓而繁复，又有舒卷自如之致。
攀出墙朵朵花，折临路枝枝柳。花攀红蕊嫩，柳折翠条
柔。浪子风流[1]。凭着我折柳攀花手，直熬得花残柳败休。
半生来折柳攀花，一世里眠花卧柳。
【梁州】我是个普天下郎君领袖[2]，盖世界浪子班头[3]。
愿朱颜不改常依旧，花中消遣，酒内忘忧。分茶竹[4]，打
马藏阄[5]；通五音六律滑熟[6]，甚闲愁到我心头？伴的是银
筝女银台前理银筝笑倚银屏[7]，伴的是玉天仙携玉手并玉肩
同登玉楼[8]；伴的是金钗客歌金缕捧金樽满泛金瓯[9]。你道
我老也暂休，占排场风月功名首，更玲珑又剔透[10]。我是个
锦阵花营都帅头[11]，曾玩府游州[12]。
【隔尾】子弟每是个茅草冈沙土窝初生的兔羔儿乍向围场
上走[13]，我是个经笼罩受索网苍翎毛老野鸡蹅踏的阵马儿
熟[14]。经了些窝弓冷箭蜡枪头[15]，不曾落人后。恰不道人到
中年万事休[16]，我怎肯虚度了春秋？
【尾】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搥不扁、炒不爆、响珰珰
一粒铜豌豆[17]，恁子弟谁教你钻入他锄不断、斫不下、解不
开、顿不脱慢腾腾千层锦套头[18]。我玩的是梁园月[19]，饮的是东京酒[20]，赏的是洛阳花[21]，攀的是章台柳[22]。我也会围棋、会蹴鞠[23]、会打围[24]、会插科[25]、会歌舞、会吹弹、会咽作[26]、会吟诗、会双陆。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嘴，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赐与我这几般儿歹症
候[27]，尚兀自不肯休。则除是阎王亲自唤[28]，神鬼自来勾[29]；三魂归地府，七魂丧冥幽；天哪！那其间才不向烟
花路儿上走[30]！
【注释】
[1]浪子：风流浪漫，恣情玩乐的人。
[2]郎君：在元曲中一般指嫖客。
[3]班头：领袖。
[4]分茶：一种饮茶的游艺。一说指品茶。（diān）竹：博戏名，颠动竹筒使筒中某支竹签跌出，视签上标志以决胜负。
[5]打马、藏阄：皆为古代博戏名。
[6]五音：即宫、商、角、徴、羽五声。六律：古代十二乐律中阴阳各半，阴为吕，阳为律，六律为黄钟、太簇、姑洗、蕤宾、夷则、无射。滑熟：熟练。
[7]银筝女：弹奏银筝的歌女。筝，古代的一种弦乐器。理：弹奏。银屏：镶银的屏风。
[8]玉天仙：美貌女子，此指妓女。
[9]金钗客：亦指妓女。金缕：古曲调《金缕衣》的简称，这里指代歌曲。金樽、金瓯：皆为酒具。
[10]玲珑又剔透：比喻人精明灵活。
[11]锦阵花营：妓女丛中，此指妓院。都帅头：首领。
[12]玩府游州：谓在各州府游荡玩乐。
[13]子弟：此指嫖客。元曲称嫖客为风流子弟。乍：刚。围场：围猎之地。此借指风月场所。
[14]（chǎ）踏：践踏，踩踏。阵马儿：战阵之马。
[15]窝弓：用以捕兽的伏弩。冷箭：乘人不防射出的箭，比喻暗地设计害人。蜡枪头：蜡做的枪头，指好看而无实用的样子。三者皆指妓院对嫖客的暗算。
[16]恰不道：岂不闻。
[17]铜豌豆：原是对青楼中老狎客的昵称，此处寓有性格坚韧之意。
[18]锦套头：本义是套网，此处比喻妓女笼络嫖客的手段。
[19]玩：此指惯赏。梁园：汉时梁孝王好营建宫室苑囿，曾筑兔园招揽宾客，后世称为梁园。
[20]东京：指开封。宋元时把汴州（即开封）称为东京。
[21]洛阳花：指牡丹。古人认为洛阳牡丹甲天下。
[22]章台柳：指妓女。章台，本是汉代长安章台下街名，后用为妓院的代称。
[23]蹴鞠（cùjū）：古人踢球的一种游戏。
[24]打围：本指古代打猎时的合围，后代指打猎。
[25]插科：戏曲演出时插入滑稽动作的表演。
[26]咽作：唱歌。
[27]几般儿：几样。歹症候：坏毛病。
[28]则除是：除非是。则，只。
[29]勾：引，拘。
[30]那其间：那时候。
【延伸阅读】
散曲中的“衬字”
散曲又叫做“词余”。词有词调，散曲则有曲牌。对于词来说，每一词牌的句数、每一句的字数都有着非常严格的规定，不能随意增减。而散曲与之不同，它可以根据实际表达的需要，突破曲牌的规定限制，增加衬字甚至进行增句。
所谓衬字，指的是曲中句子本格之外的字。衬字可用虚字，也可用实字。宋金之际到元人统一全国，北方少数民族政权相继入据中原，大量流入的异族音乐与汉族地区原有的音乐相结合，形成了一种新的乐曲，与此同时，也产生了与之相适应的新的歌词。这就是“北曲”。我们一般所说的元曲，基本上都是北曲。在北曲中，衬字可多可少，字数从一字到十数字不等，但只能用在句头或句中；南曲则有“衬不过三”的说法。
增加衬字，可以使曲调的字数能够跟随音乐旋律的往复而伸缩、增减，突破了词的字数的限制，比词更加富于变化。这样既保持了曲调的腔格，又使作者在创作时具有了更大的自由。在艺术效果上，衬字的运用增强了曲子的口语化、俚俗化特点，使曲意显得更加活泼、显豁。以前面所选关汉卿【南吕·一枝花】《不伏老》套数为例，“尾”中，按正格要求，头两句都是七个字，而两句的实际字数却增到了53个字。第一句七个字应是“我是一粒铜豌豆”；第二句七个字应是“钻入千层锦套头”。大量衬字的加入，与正字相互配合，把作者的愤世之情、不屈服的个性抒写得淋漓尽致。
【南吕·四块玉】
别情
【导读】
男女恋情是关汉卿散曲中写得最多的题材。这首小令描写离愁别恨，篇幅简短，语言平易自然，但情绪的渲染、氛围的营造却很到位。“凭阑”这个动作在诗词中常与思念、感伤、凄怨等情绪联系在一起；而“杨花”这个意象，则更与“怀人”密切相关，苏轼的《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词）中就有“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之句。因此，它们的出现，曲折地表达出了主人公的相思之情；而山水的阻隔，更强化了主人公内心的悲戚与苦闷。这首小令与关汉卿曲词率真直白的主导风格有所不同，情感的抒发显得较为含蓄、委婉。
自送别，心难舍，一点相思几时绝？凭阑袖拂杨花雪[1]。
溪又斜，山又遮，人去也！
【注释】
[1]杨花雪：雪一般的杨花。
关大王独赴单刀会第四折[1]
【导读】
《单刀会》是关汉卿的著名历史剧之一。此剧假借历史上的“三国”题材，叙述了吴、蜀之间的一场矛盾冲突：东吴的鲁肃为了索回荆州，设下“鸿门宴”，请镇守荆州的关羽赴会，企图劫持。而关羽在明知对方用心险恶的情况下，毅然单刀赴会。席间，他凭借自己的胆识和智谋挫败了鲁肃的阴谋，胜利而归。
剧中所述事件与史书记载颇有出入，据裴松之注《三国志·鲁肃传》引《吴书》，鲁肃曾亲赴关羽驻地，指责刘备有“翦并荆州”的意图，并用“贪而弃义，必为祸阶”来劝说关羽将荆州归还东吴。对此，“羽无以答”，颇为窘迫。陈寿《三国志·鲁肃传》所记也与之略同。可见，历史上单刀赴会的是鲁肃，而非关羽。
关汉卿之所以把这种英雄行为加到关羽身上，并且把事件结果作了完全相反的改编，显然有着他的特别用意。这里所选的第四折中，鲁肃以“失信”来诘难关羽，而关羽则将信誉之争变为了“正统”之辩，义正词严地指出荆州本属“汉家”基业，刘备身为“皇叔”，受此基业乃是天经地义，“煞拍”中的“急且里倒不了俺汉家节”一语，更是将作者意图表露无遗：身处“异族”统治之下，关汉卿是要以此来唤醒人们汉族意识的觉醒！
关羽在民间的形象是忠肝义胆，勇不可当，而在关汉卿笔下，这个人物有了一些新的特点，那就是“惨烈”的英雄情怀。这一折中，关羽一上场所唱的〔驻马听〕这支曲子尤能体现这一点，曲中有嗟叹，有悲悯，透出强烈的沧桑之感。这种对历史、对人生的惨烈情怀，融入了时代的情绪，包含着作家对时代的感受，是民族的沦亡在关汉卿心中激起的共鸣。
（鲁肃上，云[2]）欢来不似今朝，喜来那逢今日。小官鲁子敬是也。我使黄文持书去请关公，欣喜许今日赴会，荆襄地合归还俺江东[3]。英雄甲士已暗藏壁衣之后[4]，令江上相候，见舡到便来报我知道[5]。（正末关公引周仓上，云）周仓，将到那里也？（周云）来到大江中流也。（正云）看了这大江，是一派好水也呵！（唱）
【双调·新水令】大江东去浪千叠[6]，引着这数十人，驾着这小舟一叶。又不比九重龙凤阙[7]，可正是千丈虎狼穴，大丈夫心别[8]。我觑这单刀会似赛村社[9]。
（云）好一派江景也呵！（唱）
【驻马听】水涌山叠，年少周郎何处也[10]？不觉的灰飞烟灭[11]！可怜黄盖转伤嗟，破曹的樯橹一时绝[12]，鏖兵的江水由然热[13]，好教我情惨切！（云）这也不是江水，（唱）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
（云）却早来到也，报伏去[14]。（卒报科，做相见科）（鲁云）江下小会[15]，酒非洞里之长春，乐乃尘中之菲艺[16]。猥劳君侯屈高就下<sup>[</sup><sup>1</sup><sup></sup>7]，降尊临卑，实乃鲁肃之万幸也！（正云）量某有何德能<sup>[</sup><sup>1</sup><sup></sup>8]，着大夫置酒张筵？既请必至。（鲁云）黄文，将酒来。二公子满饮一杯。（正云）大夫饮此杯。（把盏科）（正云）想古今咱这人过日月好疾也呵！（鲁云）过日月是好疾也：光阴似骏马加鞭，浮世似落花流水。（正唱）
【胡十八】想古今立勋业，那里也舜五人、汉三杰[19]，两朝相隔数年别。不付能见者[20]，却又早老也！开怀的饮数杯。（云）将酒来。（唱）尽心儿待醉一夜。（把盏科）
（正云）你知“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么[21]？（鲁云）既然将军言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借物不还者谓之“怨”。想君侯文武全才，通练兵书[22]，习《春秋》、《左传》[23]，济拔颠危[24]，匡扶社稷[25]，可不谓之仁乎？待玄德如骨肉，觑曹操若仇雠，可不谓之义乎？辞曹归汉，弃印封金<sup>[</sup><sup>2</sup><sup></sup>6]，可不谓之礼乎？坐服于禁<sup>[</sup><sup>2</sup><sup></sup>7]，水淹七军，可不谓之智乎？且将军仁、义、礼、智俱足，惜乎止少个“信”字，欠缺未完。再若得全个“信”字，无出君侯之右也。（正云）我怎生失信？（鲁云）非将军失信，皆因令兄玄德公失信。（正云）我哥哥怎生失信来？（鲁云）想昔日玄德公败于当阳之上[28]，身无所归，因鲁肃之故，屯军三江夏口[29]。鲁肃又与孔明同见我主公，即日兴师拜将，破曹兵于赤壁之间。江东所费巨万，又折了首将黄盖[30]。因将军贤昆玉无尺寸地[31]，暂借荆州，以为养军之资。数年不还。今日鲁肃低情曲意，暂取荆州，以为救民之急；待仓廪丰盈，然后再献与将军掌领。鲁肃不敢自专，君侯台鉴不错[32]。（正云）你请我吃筵席来，那是索荆州来？（鲁云）没、没、没，我则这般道：孙、刘结亲<sup>[</sup><sup>3</sup><sup></sup>3]，以为唇齿<sup>[</sup><sup>3</sup><sup></sup>4]，两国正好和谐。（正唱）
【庆东原】你把我真心儿待，将筵宴设，你这般攀今揽古，分甚枝叶[35]？我根前使不着你“之乎者也”、“诗云子曰”<sup>[</sup>36]，早该豁口截舌[37]。有意说孙、刘，你休目下翻成吴、越[38]。
（鲁云）将军原来傲物轻信[39]。（正云）我怎么“傲物轻信”？（鲁云）当日孔明亲言：“破曹之后，荆州即还江东。”鲁肃亲为代保[40]。不思旧日之恩，今日恩变为仇；犹自说“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圣人道：“信近于义，言可复也”<sup>[</sup>41]。去食去兵，不可去信[42]。“大车无，小车无，其何以行之哉”[43]？今将军全无仁义之心，枉作英雄之辈。荆州久借不还，却不道“人无信不立”！（正云）鲁子敬，你听的这剑界么[44]？（鲁云）剑界怎么？（正云）我这剑界，头一遭诛了文丑，第二遭斩了蔡阳[45]。鲁肃呵，莫不第三遭到你也？（鲁云）没、没，我则这般道来。（正云）这荆州是谁的？（鲁云）这荆州是俺的。（正云）你不知，听我说。（唱）
【沉醉东风】想着俺汉高皇图王霸业，汉光武秉正除邪，汉献帝将董卓诛，汉皇叔把温侯灭[46]。俺哥哥合情受汉家基业。则你这东吴国的孙权，和俺刘家却是甚枝叶？请你个不克
己先生自说[47]。
（鲁云）那里甚么响？（正云）这剑戒二次也！（鲁云）却怎么说？（正云）这剑按天地之灵，金火之精，阴阳之气，日月之形；藏之则鬼神遁迹，出之则魑魅潜踪<sup>[</sup><sup>4</sup><sup></sup>8]；喜则恋鞘沉沉而不动，怒则跃匣铮铮而有声。今朝席上，倘有争锋，恐君不信，拔剑施呈[49]。吾当摄剑[50]，鲁肃休惊。这剑果有神威不可当，庙堂之器岂寻常[51]；今朝索取荆州事，一剑先交鲁肃亡<sup>[</sup><sup>5</sup><sup></sup>2]。（唱）
【雁儿落】则为你三寸不烂舌，恼犯我三尺无情铁。这剑饥餐上将头，渴饮仇人血。
【得胜令】则是条龙向鞘中蛰[53]，虎在座间[54]。今日故友每才相见，休着俺弟兄每相间别[55]。鲁子敬听者：你心内休乔怯[56]，畅好是随邪[57]，吾当酒醉也[58]。
（鲁云）臧宫动乐[59]。（臧宫上，云）天有五星，地攒五岳，人有五德，乐按五音。五星者：金、木、水、火、土。五岳者：常、恒、泰、华、嵩[60]。五德者：温、良、恭、俭、让。五音者：宫、商、角、徵、羽。（甲士拥上科。鲁云）埋伏了者。（正击案，怒云）有埋伏也无埋伏？（鲁云）并无埋伏。（正云）若有埋伏，一剑挥之两断。（做击案科）（鲁云）你击碎菱花[61]。（正云）我特来破镜[62]。（唱）
【搅筝琶】却怎生闹炒炒军兵列，休把我拦当者。（云）当着我的，呵呵！（唱）我着他剑下身亡，目前流血。便有那张仪口、蒯通舌[63]，休那里躲闪藏遮。好生的送我到船上者，我和你慢慢的相别。
（鲁云）你去了，倒是一场伶俐[64]。（黄文云）将军，有埋伏哩！（鲁云）迟了我的也！（关平领众将上，云）请父亲上舡，孩儿每来迎接哩。（正云）鲁肃，休惜殿后。（唱）
【离亭宴带歇拍煞】我则见紫袍银带公人列[65]，晚天凉风
冷芦花谢，我心中喜悦。昏惨惨晚霞收，冷飕飕江风起，急飐
飐帆招惹[66]。承管待，承管待[67]。多承谢，多承谢。唤梢公慢者[68]，缆解开岸边龙，舡分开波中浪，棹搅碎江心月[69]。正欢娱有甚进退？且谈笑不分明夜[70]。说与你两件事先生记者：百忙里趁不了老兄心[71]，急且里倒不了俺汉家节[72]！（下）题目孙仲谋独占江东地请乔公言定三条计正名鲁子敬设宴索荆州关大王独赴单刀会
【注释】
[1]折：元杂剧的一折相当于现代剧的一幕或一场。元杂剧通常每本四折，有时加上一个类似于序幕（用在第一折之前）或过场戏（用在折与折之间）的部分，叫做楔子。
[2]鲁肃：字子敬，三国时东吴大将。
[3]荆襄：在今湖北省荆州和襄阳地区。合：应该。江东：时孙权占据今长江中下游地区，故称江东。
[4]壁衣：室内帷幕。
[5]舡（chuán）：同“船”。
[6]“大江”句：化用苏轼词《念奴娇·赤壁怀古》“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句。
[7]九重龙凤阙：古代帝王住的宫殿。
[8]大丈夫心别：谓豪杰的心情与一般人不同。
[9]赛村社：谓不把危险当一回事。社指社火，是民间组织的表演技艺的团体，每于节日进行演出，谓之“赛社”。
[10]周郎：周瑜，字公瑾，东吴大将。
[11]灰飞烟灭：回想当年赤壁之战曹操被火攻的情景。
[12]樯（qiánɡ）橹：樯，桅杆。橹，行舟的工具。此处借指船只。
[13]鏖（áo）兵：两军苦战。由然：同“犹然”。
[14]报伏：同“报复”，回复，报告。
[15]江下：江边。
[16]菲艺：不高明的技艺。菲，谦词。
[17]“猥劳”句：谓有劳大驾光临我们这小地方。猥，谦词。
[18]某：自称。
[19]舜五人：相传舜手下有五位贤臣：禹、弃、皋陶、后夔、契。汉三杰：指张良、萧何、韩信三位汉朝开国功臣。
[20]不付能：即好不容易。
[21]“以德”二句：语出《论语·宪问》篇。谓有恩于我的，当以恩德报答；与我有仇怨的，我也该用公正的态度对待。
[22]通练：通晓熟练。
[23]习《春秋》、《左传》：相传关羽爱读《春秋》、《左传》，能粗通大意。
[24]济拔：拯救。
[25]匡扶：匡正、扶助。
[26]弃印封金：指关羽在许昌得知刘备的消息后，把曹操所授的“汉寿亭侯”印留在原处，封存曹操所赠金银后离去，以示清白。
[27]坐服：制服。于禁：曹操手下大将，曾领军攻打荆州，为关羽所败。
[28]当阳：今湖北省当阳市。
[29]三江：汉江注入长江处。夏口：今湖北省武汉市。
[30]折：损失。
[31]贤昆玉：你们弟兄。客气之语。
[32]台鉴：客气话，意同“尊裁”。台，古时对人的敬称。鉴，审察，裁夺。
[33]孙、刘结亲：孙权之妹孙尚香为刘备之妻。
[34]唇齿：喻关系十分密切。
[35]枝叶：喻吴蜀两国的关系密切。分甚枝叶，言下之意是说像鲁肃那样斤斤计较，对本来关系密切的吴蜀都很不利。
[36]“之乎者也”、“诗云子曰”：形容说话时引经据典。
[37]豁口截舌：割开嘴，截断舌头。即闭嘴。
[38]翻：变成。吴、越：春秋时，吴越世为敌国，后世遂以之喻对敌关系。
[39]傲物轻信：对人傲慢，不守信用。
[40]代保：担保。
[41]“信近”二句：语见《论语·学而》。谓约信如果合宜，那么说出的话就一定要做到。义，公正合宜。
[42]“去食”二句：语出《论语·颜渊》。谓即使没有粮食，没有军备，也不可以不守信。
[43]“大车”二句：语见《论语·为政》。用车子缺少重要部件将不能行走，来比喻人无信用将无法在社会上立足。（ní），古代大车车辕前端与车衡相衔接的部分。（yuè），车辕与横木相连接的销钉。
[44]剑界：剑戒，剑鸣报警之意。
[45]“头一遭”二句：文丑是袁绍手下名将；蔡阳是曹操部下将军。此处所说关羽杀二人与史实不符。
[46]温侯：吕布，字奉先，东汉九原人。史书记载他是被曹操所杀，而非刘备。
[47]不克己：不肯吃亏。
[48]魑（chī）魅（mèi）：古代传说中害人的山林精怪。
[49]施呈：施展。
[50]摄剑：拔剑。
[51]庙堂之器：国之宝物。
[52]先交：同“先教”。
[53]蛰（zhé）：藏。
[54]（xī）：本作“枯”、“无生气”解。此处与蛰为对文，意为藏伏。
[55]间别：分离。
[56]乔怯：胆怯，害怕。
[57]随邪：任性胡为。
[58]吾当：在杂剧中常用作帝王的自称。关羽被称为“关大王”，故用之。当，语助词。
[59]臧宫：剧中虚构的人物。
[60]常：常山，即恒山。恒：当作“衡”，衡山。
[61]菱花：即菱花镜，古时镜子的代称。因铜镜背面的装饰图案多为菱花，故称。
[62]破镜：比喻决裂。“镜”与“子敬”的“敬”谐音，一语双关。
[63]张仪：战国时魏国人，能言善辩，曾为秦国宰相，游说六国连横。蒯（kuǎi）通：楚汉相争时的辩士。
[64]伶俐：此处指干净爽利。
[65]紫袍银带：古代官员服饰，此处指岸边的东吴官员们。公人，官员。
[66]急飐（zhǎn）飐：此处形容帆在风中急速飘动的样子。
[67]承管待：谓多谢款待。
[68]梢公：在船尾掌舵的人。梢，船尾。
[69]棹（zhào）：桨。
[70]明夜：白天和晚上。
[71]趁：同“称”。
[72]急且里：匆忙急迫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