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太后又重新躺回了床上,从枕后拿出了一柄小刀。
不论如何她都不会离开这里,这里是她的家,是她最后的归宿!
嘭——花盆狠狠的砸在了一名齐军的头上,那人无力的倒在了地上,下一刻又有一名军士冲了进来,把剑便狠狠的刺向了玉桂的身体。
“玉桂!”
太后怎么也想不到就在自己犹豫的这一刻,便有人冲了进来将玉桂给杀了。
“太后……快……逃……”
玉桂至死都睁着眼睛望着太后,这般的主仆情深让她怎么能够忘怀。
太后感怀的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那名侍卫越来越近,想也不想便举起小刀刺进了自己的腹部。
那疼痛感狠狠的抨击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吴国灭了,彻底的灭了。
“妖孽!妖孽……”
没人知道吴国太后口中的妖孽是什么,也没人知道丽妃究竟去了哪里。
当羽田赤炎来到吴国的时候,却见地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遍布的尸体,这一切都是拜齐旻所赐!那个嗜杀的皇帝!
紫癸!紫癸还好吗?他发疯似得冲进了宫中,一个个的找着,可是除了一具具的尸体,到处弥漫着的血腥便什么也没有。
紫癸,你在哪儿!他从未有过这样的心痛感,当脚步踏进华音殿时,却见羽田子萱正趴在案上,脸色惨白惨白。
“子萱!”羽田赤炎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紧紧的抓着子萱的身子,可是子萱早已死了,至死都不瞑目。
那一刻心里仿佛被抽空了,这个世界仿佛就此崩塌,都怪自己的一时犹豫害的吴国惨灭,他忽然之间好恨自己,恨自己的选择,早知如此他断不会将紫癸嫁到吴国来,才仅仅一年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天!为什么!为什么!”
没人知道,广王到底怎么了,所有的人都以为广王因为失去了至亲而自责不已,可是又有谁知道他仅仅是为了这个原因而自责,还是另有其他……
这条路十分的狭小,仅仅能够容纳一个人勉强走过,紫癸心里有太多的困惑与不解。
耳畔传来隐约的水声,滴滴答答的清脆悦耳。
这一路,紫癸始终保持着沉默,直到方才的那一刻她才明白夏箫的不平凡。
当那抹刺眼的光芒摄入眼帘,紫癸与夏箫都不由自主的皱起眉来,当她再次回过神时,却见夏箫正正眼望着自己。
“你就不问我,这里出去是哪儿嘛。”
紫癸没有回答,只是沮丧的垂下了眼,这一条路都不知走了多久,一个时辰?不止,两个时辰?不止,只知道一股血腥味儿越来越浓重,滴水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夏箫只是叹了口气,跃出了地道,伸出手来却不经意扯动了肩膀的伤口,不禁皱起眉来。
这一举动被紫癸细细的看着,她没有触碰他的手,想要靠自己跳出这片束缚,却怎奈力气不够只得借了夏箫的手一用。
当光明笼罩着整个世界时,她看到一幅陌生的场面,自己竟然是从一口井中爬了出来。
四处都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腥味,让她不由的作呕,她这么忘了自己还怀有身孕,那个孩儿还在腹中尚未长大。
锡皇对自己一直一往情深,没想到却落了个如此下场。
“待会出去,不论看到了什么都别惊慌。”
如今只有他伴在自己的身边,也只有他保护着自己,可是他又是如何知道太后想要杀了自己呢?他又是如何得知锡皇去世的消息,这个人太过神秘,其实自己早就应该想到,在羽国的时候他便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存在。
当绕过房屋,来到一条小巷里,那粘脚的泥土脏兮兮的贴在了绣履上,可是此刻她却全然顾不得那么多,她只是这样直直的望着夏箫的背影向前走去,喉中猛地泛起一股酸意,让她冷不防的干咳了起来。
夏箫赶忙转过身搂着紫癸,眼里竟是一片温情。
紫癸抬起眼来看着夏箫,这双眼睛里的温切竟和锡皇一摸一样。
说实话,至今她仍然不敢相信锡皇死了,好好的吴国就这样灭了。
余光似是瞟见了一抹血红,紫癸回过眼来看着小巷不远处的那条大道。
“啊——”
忽的,她瞧见一个男人正趴在地上直直的望着自己,口中挂着的是一抹已经干透的血痕。
尸体!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尸体。
看着紫癸这慌张的摸样,夏箫赶忙从袖里取出一块丝巾便想帮她系上。
“不,我要亲眼看一看……”
是啊,她想要亲眼看一看如今的吴国变成了什么样子。
夏箫拧着眉低下眼来,看着紫癸困难的移动着脚步,看着她走到了石砖地上,跨过了那个尸体。
眼前出现的哪里是一个平静的小镇,而是可怕的狰狞之地,到处都是无辜百姓的身子,纵横交错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一抹震惊,难道这就是齐国的凶狠吗?难道这就是战争吗?可是战争为什么要把这些平凡简单的百姓给拉扯进来。
她的心好痛,痛的都难以呼吸,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好可怕,仿佛一切都是悲伤的阴影。
看着紫癸那颤抖的肩膀,夏箫再也忍不住了,猛地冲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大手覆着她的眼,他不该让她看到的,看到她这般无助的摸样,他心疼,难过。
当他送紫癸来到吴国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今日的悲惨,可是他却没有阻止。
“你若是伤心,若是难过就哭出来吧。”
紫癸挂着一抹苦笑,泪水终于划破眼眶,滴落了下来,这一刻她不管这个男人是谁,终究还是忍不住崩溃了起来。
夜幕降临了,天空中的那抹灰暗笼罩着,整个吴国都陷入了一片死寂沉沉。
他带着她来到了一间无主的客栈里,这一整天,紫癸都像是游魂般没了神,他心疼的用手绢拭去了她的泪,看着那红肿的眼睛他心疼。
“你先在这儿歇着,我去备些热水和食物,你都两天没吃东西了。”
两天?原来在地道里竞走了一天,为什么感觉不到一丝疲惫,只觉得全身像木头般没了魂。
从小到大,虽说一直处在冷宫里,但是她从未见过这样可怕的画面。
她不爱锡皇,但是她却感激他,是他给自己一个完整的家,用他的爱温暖着自己的心,他一心一意的为着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孩子,一个新的生命。
夏箫深吸了一口气,来到街上将一具具尸体扔到巷子里,直到确定眼前没了个鬼影,这才走向了不远处的一间绸缎装,取了两套干净的女服便回了客栈,看着屋里那明亮的烛光不由的皱起眉来,他知道自己迟早要给紫癸一个交代,告诉她自己的身份,可是他多希望自己只是他的侍卫,用这个身份来保护她。
打了些热水,倒在木桶里,这才唤着紫癸沐浴。
当看到紫癸的时候,他忽然愣住了,眼前的女人正在笑,笑的是那般倾国倾城,一瞬间他的心猛烈的跳动了起来,仿佛要冲出了胸膛。
“公主,该沐浴了。”
紫癸回过神来,走出了厢房,来到了浴房里,看着那温热的水,轻轻的扬起唇来。
她没有说一个字,就这样褪去了衣物进了池水,夏箫立在门口心里却噗通噗通的狂跳着。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紫癸笑,那美丽的笑颜就如同薄魂一般映在脑子里,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为什么锡皇也会被紫癸吸引,她的美太特别了,不沾染尘世的一丝埃土,出水芙蓉般的靓丽。
紫癸洗净了身上的狼狈,想要伸手拿干布,却发现浴房里并没有干布,这让她顿时尴尬不已,只得低喃着出声,“夏箫……没有干布……”
夏箫一听,只觉得血气上涌,连忙仰起头来,道,“我马上去取。”
当他拿到干布时,闭着眼开了门将干布递了进去。
紫癸咬着牙伸出手来,却发现还是远得很,只得羞着脸,又道,“太远了……”
夏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咽了口口水,尝试着向里头探进了几步,脚下忽的被什么给绊倒了,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向前冲去。
紫癸顿时瞪大了眼睛,赶忙用手捂着胸。
在最惊险的那一刻,夏箫忽的抓着木桶别过眼去,这才避免了春色外露。
“公主,对不起。”
紫癸一把夺过干布,温怒的瞪着夏箫,“出去!”
“对不起!”尽管这么说别过眼的时候还是不经意的瞥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立在门口,脑子里不由的泛起紫癸那香艳的摸样,整个人顿时热了起来,赶忙摇了摇头,尽力抵去那片不该。
当紫癸从浴房里走出来时,不忘狠狠的瞪了夏箫一眼,这才离了去。
天渐渐的亮了,那丝曙光投进窗来,洒落在她的脸上。
紫癸翻了个身,吸了一口气,总觉得一切是个梦,嫁给锡皇是个梦,吴国被灭也是个梦,或许自己一直以来都在梦中,从未苏醒。
夏箫有些艰难的将药粉擦在肩背上,那个伤口位子太过尴尬,每扯动一次便觉得伤口似是裂开了。
紫癸从床上醒了过来,那头青丝随意的泻在身上,乌黑亮丽。
看着眼前的这片风景,顿时有些茫然,直到下一刻记忆涌了上来,这才想起了一切。
手指不由的附上了自己的小腹,那儿还孕育着一个小生命,也只有它能够让自己感觉得到这世间还是真实的。
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却不见夏箫的身影,心里莫名的多了一丝慌张,连忙大喊着,“夏箫,你在哪儿?夏箫?”
听到紫癸的呼唤,夏箫赶忙将衣物拉了起来,应着声,“公主我在呢。”
紫癸这才缓下了心,依照声音的来源来到了厢房前,轻轻的蹙了蹙眉,正准备离去,里屋却传来了夏箫那忍痛的声音。
猛地想起昨日他那牵强的摸样,他似乎受伤了。
想到这儿,便举起手来咚咚咚的敲响了房门。
“夏箫,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
这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夏箫痛苦的喘息着。
“可以开一下房门吗?”
夏箫有些惊愕的看着门口又看了看自己的伤,再一次将衣服拉了起来,却不小心扯动了伤口,让他不由皱起眉来。
当房门大开时,紫癸却直直的望着夏箫,继而又看着不远处的桌案,那上面放着各种各样的药瓶还有一个布着血迹的布条,“你受伤了。”
夏箫没想到紫癸竟然发现了自己的伤势,只是低着头淡淡一笑。
“伤口处理好了吗?”
“你要帮我处理伤口?”
紫癸一听这话不由的皱起眉来,这人也太直白了吧,抿了抿唇,道“你若受伤了还有谁来保护我。”
看着紫癸这倔强的摸样,夏箫只是轻轻的扬起唇来,淡淡一笑。
“没处理好。”
说着便有些玩味儿的看着紫癸,紫癸有些无奈的走进了屋里,拿起药瓶瞧了瞧。
“那瓶蓝色的是外敷的,你来的正好,我的伤口还真不知该如何处理。”
说着便主动的解开了衣物,紫癸一见脸色刷的红透了,别过眼羞涩不已。
“你不是说要帮我疗伤吗?”
“可是我没让你宽衣解带啊。”
“可是我的伤就在背后啊。”
紫癸抬起眼来狠狠的瞪了夏箫一眼,将目光转向了他的脊背,却见那伤口深深的嵌在了皮肤中,不由蹙起眉头,将药小心翼翼的抹了上去。
其实紫癸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每当看到夏箫的时候便觉得自己很花心,似是在见异思迁,可是却又忍不住的想去了解他,哪怕知道他的身份成迷。
羽田赤炎给了自己一份心动,吴锡给了自己一份温暖,而他夏箫却给了自己一份难以言喻的感觉,让她总是不舍得别开眼。
离开客栈后,夏箫问紫癸,你想要去哪儿?是回羽国,还是随我一同游乐山水?
紫癸嗔怒的望着夏箫,这个男人总是在自己失落的时候给自己一份安慰,只是自己真的应该回国吗?那儿还欢迎自己嘛?
回眼看着这片狰狞的土地,紫癸叹了口气,吴国就这么毁了,也不知锡皇现在身在何处,“我想去看看锡皇。”
对于这个男人,她欠他一份情,其实她是真心的想和锡皇过一辈子,只是上天捉弄,这段情也变得无疾而终。
她没有问夏箫锡皇在哪儿,心底仿佛有一个感觉在提醒着自己他一定知道。
夏箫微微的蹙了蹙眉,并没有拒绝,只要是紫癸的希望,他从来也都不舍得拒绝,哪怕自己再不情愿。
“好,我带你去。”
这条路似是有些艰难,紫癸紧紧的跟在夏箫的身后,通行无阻的来到了一座城墙之上。
这一路随着阶梯而上,一路上遍布着各种样态的尸体,七七八八的斜倒在地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麻木了,紫癸竟觉得自己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眼神不停的在四处摸索着。
当转过一条小道时,心脏突然紧紧揪起。
在那滩血泊之中躺着一个男人,身披银亮色的盔甲,背上差这一只羽箭,划破了他的黑色披风。
紫癸踉跄的走到尸体之中,跪坐在地上,这个人她这么会不认识,就是那个对自己宠爱有加的锡皇。
颤抖的伸出手抚向了他的背,这才发现他的身上还有一道深深的口子,血肉模糊,只怕这才是他的致命伤。
他的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却早已干涸。
眼睛始终整的大大的,似是死不瞑目,仿佛在生前看到了什么东西。
阖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双未闭的眸子掩了下。
想不到那一次见面竟是最后一面,“夏箫,可以帮我一同把锡皇葬了吗?”
夏箫点了点头,蹲在紫癸的身边,却瞥见了她眼中的那份哀痛,心里有些涩涩的。
曾经的他是吴国的君王,却在此刻沦为了亡国之君,至死也没个落脚处。
他给过自己一段情,对自己宠爱有加,就凭这一点她感激他,更何况他还是自己腹中孩儿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