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来!你为什么要来?你不是已经在海底躲了这么多年吗?为什么不继续躲,为什么?”
“违背誓言的人是我,负了你的人是我,请你以后不要再迁怒他人了,所有的错让我一个人承担吧!”怜惜的看着帕耳塞洛珀,亚特拉斯在空中的手握了握,最后还是放了下来。
“又是为了你的族民,又是这样!在你的心中,他们永远都比我重要对吗?为了他们,我随时可以被牺牲。王啊!伟大的亚特拉蒂斯的王者,我曾经也是你的族民啊!你为什么就可以如此残忍的牺牲我。”
“我已经不再是王者了,我抛弃了我的族民独自上了岸。”亚特拉斯试着在唇边挤出笑容,但始终僵硬的只是肌肉的拉扯。
“那你为你的族民牺牲可真是大啊!” 帕耳塞洛珀的笑声飘散在雨中,苍凉绝殇,“千百年的时光让你忘了如果再次回转人类,就会失去永生吗?”
“我知道。”
“你知道?”帕耳塞洛珀停驻在亚特拉斯身前,瞥头深深的端详着亚特拉斯,似想要找到一丝虚假的可能。
“是的,我知道。”终于自主掌控了嘴角,亚特拉斯拉出一个几近完美的微笑点头。
“你会死的。”停止了嘲笑,眼中的疯狂消失,剩下的只有宛若寂灭的死寂。
“人鱼一族已经决定永远的迁入人类达不到的深海居住,希望以此能不和人类有任何的接触。作为王,我这一生没有亏欠族民,但作为爱人,这一生我亏欠了你太多。我知道就算我厌倦了长生,也应该独自找个地方安静的死去,可是我想你。”
脚提起想要踏前,但当亚特拉斯发现时有将自己的脚放回了原处。慕容瞭踪发现亚特拉斯没有受伤的那只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
那手心握着的是一个挂饰,由透明无垢的无色水晶所雕刻而成的交颈比翼鸟。
亚特拉斯一直都拿着,除了仰望天空,便是摩挲着它。
“我知道不该让你知道我的死亡,也不配让你为我的死伤心。可是我忍不住,克制不住的想要找你、见你,哪怕你忘了我,我也只求能看你最后一眼,哪怕只是远远的。然后我会不让你知道的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等着死亡来临。”
“真是美好的谎言,既然你这么想,有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一声嗤笑,帕耳塞洛珀转身背对,满脸的雨水让人分不清她的双眼里是否有泪光,唯有眼眶红红的。
“我是来结束你仇恨的。不要再迁怒任何人了,也不要再沉溺在仇恨中了,你是那么善良的人,杀戮会让你感到痛苦的。”
“我不会,你凭什么以为你了解我,你我早已千年未曾相见。” 帕耳塞洛珀大声的反驳,但也另一方面证实了亚特拉斯说中了。
“因为我相信。就算桑田会瞬夕变为沧海,我也相信你。放了自己好吗?不要再痛苦了,你把所有的恨和怨都对像我,然后让你心中的怨恨都随着我的死亡湮灭。让自己快乐好不好?帕耳塞洛珀。”
站立的身姿微微的摇晃,望着背对着他的帕耳塞洛珀,亚特拉斯单膝跪地。企盼着帕耳塞洛珀回头,可是没有,在他阖上双眼的时候,在他再也无力支撑身体的最后一刻。
“砰”的一声,沙滩凹处积聚的暴雨再次飞溅。
听到声响而回头的帕耳塞洛珀不敢置信的缓缓上前,确定亚特拉斯的胸口确实已没在起伏时,猛然仰天一声尖啸,声声似灵魂碎裂时的悲鸣。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这样的自以为是,以前是,现在也是,谁要你死了,谁要你死了!我虽然伤了人鱼一族,可是我何曾真正的杀过他们。我,我一直想的只是让他们不要冒出海岸被人类所害啊!”
泣声到后来成了哽咽,然后断绝无声。
不知何处来的血染红了亚特拉斯倒在地沙滩凹处里的雨水,慕容瞭踪大着胆子走进,才看清楚。帕耳塞洛珀额间一颗血红色的水晶已被她自己硬生生的抠出。
“从美人鱼转化成人类要多久?”
“差不多一百年。”
“一百年!那等鱼有泪成为人类,谢羽飞也早就死了,那还有什么意义!”
“没事,我刚刚动用水晶的能量加速了鱼有泪的转化,最多十年就会完成的。”
“你不是说转化成人类,体内的水晶能量就会用一点少一点吗?”
“我欠鱼有泪的,本该我还。”
“亚特兰蒂斯的人为什么能长生不死?”
“是水晶的能量,我们可以利用精神能力利用水晶保持容颜,杜绝机体衰老。”
“那如果失去水晶的能量呢?”
“会死。”
帕耳塞洛珀是谁?
是海妖塞壬三姐妹中的老大。在传说中,她有残忍的一面,会用歌声诱惑人类走向死亡。但她更有痴情的一面,传说她深深的爱着奥德修斯。
终于她等到了奥德修斯要经过死亡之岛,满心期待着能和心爱的人从此相拥相守。但谁知道女神喀耳斯粉碎了她的期待,她以死亡作为威胁告诉奥德修斯要提防帕耳塞洛珀的歌声。
听信一面之词的奥德修斯便在经过死亡之岛的时候,命令水手用蜡封住耳朵,并将自己用绳索绑在船只的桅杆上,最后没有受到歌声蛊惑而跳入海中。
知道奥德修斯再也不会从死亡之岛经过的帕耳塞洛珀也因此在绝望中,投身海中自尽了。
如果当时,奥德修斯没有用蜡封住耳朵,是不是他就能听到帕耳塞洛珀的歌声里满满的皆是对他的爱意。可是奥德修斯用蜡了,庆幸着自己躲过一劫的人,浑然不知,就在他举杯庆祝之时,有一个爱他至深的人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不是因为不再相见,而是因为他连给她表达自己爱意的机会都剥脱了,那么彻底的让人心碎,他相信她会伤他性命,一个用生命来爱他的人。
那在现实中呢?
帕耳塞洛珀被美人鱼所惧怕、驱逐、躲避甚至视为天敌,可是谁知道,她只是选择了用恐怖将他们和已将美人鱼视为异类的人类分隔开来,她只是不想美人鱼一族受到人类的伤害。
哪怕谁也不了解,哪怕被深深的误解。
她想做的只是想要帮助她所爱的王者保护他所爱的子民,即便这个网站曾经深深的背叛了她。
因为爱你,所以便爱你所爱着的子民。
为什么鱼有泪会冒死来救谢双梧,除了听到自己的鸣叫,是不是还因为谢双梧是谢羽飞所爱的人呢!
慕容瞭踪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飞翔于云端却守望大海的帕耳塞洛珀,也没有重视仰望天际的美人鱼之王亚特拉斯。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生与死的距离
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
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一直以来,慕容瞭踪不解。如果不知道我爱你,那么站在你面前的我总会有机会表达自己的爱意的,而生与死却是无法跨越的,人死不能复生。
可是看着死后抱在一起的亚特拉斯和帕耳塞洛珀。
相比起星星纵然有轨迹交汇,却在转瞬间无处寻觅。
相比起是飞鸟与鱼的距离,一个翱翔天际,一个却深潜海底。
生与死的距离真的不算什么,至少在死亡让他们错开千年的两人终于在一起了。
再过个千年之后,海妖塞壬的传说是不是会依然如此,还是说时间会将它变得更加的离奇脱离事实。
可是谁还会在乎呢?
幸福或者不幸福,真正在意的其实都只有身在局中的人。
局外的人,无任是何立场,都不过是茶余饭后的好奇罢了,发表的亦不过只是一场无需深思的谈笑。
环顾四周倒了一片的人们,突然间,慕容瞭踪觉得很累,累的不想再说一句话。
他不想对他们解释这一幕,更相信即便说了,也没有人信。
海妖塞壬什么的,只是传说故事的虚构啊!
来到约瑟夫·吉诺维斯的身边,慕容瞭踪看到了他唇畔的笑容。他见过他各种的笑,却从未想到过原来约瑟夫·吉诺维斯竟然也会在睡梦中露出那么单纯的欢笑。
再看他人,或多或少的,除了谢羽飞,其他人即便倒在暴雨中,唇畔都带着隐隐的笑意。
帕尔塞洛珀的歌声是让他们梦到什么?令他们宁愿在倒在暴雨中也要沉入梦中的美好。
依稀的,慕容瞭踪想起在刚听到歌声而恍惚的时候,他似乎看到了谢双梧对他笑的分外的灿烂,向他慢慢的走来,并且向他伸出了手。
如果不是被亚特拉斯一抓被迫对上他的双眼而清醒过来,慕容瞭踪相信自己一定会伸出后握住的,因为那个身影是那么的真实,一点不像是半梦半醒时分的晃神迷离。
是这样吗?
依着约瑟夫·吉诺维斯倒下,任由着暴雨砸在身上,慕容瞭踪静静的闭上双眼。
假装自己也没有从帕尔塞洛珀的歌声醒来,那样他就会梦到谢双梧吗?
就像他将告诉其他人一样,他也昏倒了,所以对所有的事情都一无所知,他也和他们一样做了个非常美好的梦。
梦中有他所想要的一切。
偷偷的,慕容瞭踪在意识陷入黑暗中的最后一刻,拉住了约瑟夫·吉诺维斯的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