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待在那里!”
一声轻呵在谢羽飞的耳边乍然响起,比恼怒更多的是惊慌。
刚轻喘了口气而稍稍平静下来的谢羽飞闻声猛然不安一颤,转头看向声音来处。
看到是有人无理取闹喧哗也好,是电视机里的声音也好,只要不是心中那不敢说出口的隐隐担忧。
怕一出口,便是一语成谶。
嗒嗒的声音,是没有穿鞋的脚急促的敲击在大理石所砌成的台阶上,声声的让人不得不去疑惑是什么样的急事,让人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匆匆的跑了出来。
慕容瞭踪丝毫没有注意到谢羽飞就在旁边,边跑口中还不断的喃喃着心中的疑问:“作为海洋生物,难道能察觉台风的能力不是必然会具备的吗?”
海风狂啸,誓要席卷一切,暴雨倾盆,似要涤尽天地,纵然是为了防止台风而设计的门扉在这大自然的淫威之下,也不免有些抖动。
而慕容瞭踪却好像丝毫没有畏惧之心,奋力甚至疯狂的推开仆人的阻拦,拉开大门就跑入了狂风暴雨中,顷刻间他的人影便被漫天风雨所吞噬,只留下一个影影绰绰的剪影。
随着大门一开,狂风便夹带着暴雨肆无忌惮的涌进了屋内,不但打湿了屋内的摆设,连人也被吹的东倒西歪。
拉不住慕容瞭踪的仆人们没有勇气追出去将慕容瞭踪拉回,只好退而其次的赶紧合力将大门关上之后,急急的挤到玻璃窗前找寻着慕容瞭踪的身影。
“瞭踪!”一声惊呼,打断了众人对慕容瞭踪的注意,将目光转向身后的声音来源处。
只见一身白色睡裙的谢双梧正站立在三楼自己的房门前,手中还拿着一个空空的玻璃杯,定定的望着大门的方向。
虽然此刻,狂风暴雨已经被阻挡在大门外。可是屋内依旧满地狼藉的摆设与水迹还是在宣告着,屋外有着瞬间能将人卷入海中或是砸在地上的狂风,有着顷刻便将人淋透的暴雨,更有着能瞬间将人吞噬的浪涛,甚至还可能会有——风暴潮。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谢双梧急急的迈下楼梯,在路过二楼慕容瞭踪的房间时只是出于顺便的瞥了一眼。不料这一瞥之后,脚步便再也无法迈出。
忘了手里还拿着易碎的玻璃杯,谢双梧无意识的松开了手,清脆的一声响动,玻璃杯便已经粉身碎骨,但也仍难以夺回谢双梧的注意。
看到久久呆愣不动的谢双梧,谢羽飞担心谢双梧会出什么事,便疾步上楼。本欲按上谢双梧肩膀的手在随着谢羽飞的目光看去时,僵在了半空中。
纵然台风来临,可也依然还是夏日,身处无风的屋内本不该觉得寒冷,可谢羽飞却觉得彻骨冰寒,甚至连指尖都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慕容瞭踪的房门没有关上,有一台开着的电脑正对着房门,屏幕上显示的正是谢羽飞不敢设想的一幕。
滔天巨浪猛力的撞击着礁石,激起白色的水花纷纷扬扬的飞溅在空中,却又瞬间被下一波扑过来海浪吞并。
眼前是默然无声的一幕,谢羽飞耳边却好像能听到那巨大的轰然声响,伴随着自己急速跳动的心脏。
只因为在这波涛礁石中,有一名女子正紧紧的抱着一块礁石,试图在浪涛中稳住自己的身形,但依旧还是飘摇的有如无根可依的浮萍,唯有任无情的波涛风雨主宰沉浮。
虽看不清面容,但在波澜中隐约可见的湛蓝色鱼尾,以及被狂风卷起撕扯向阴霾天空的长发,谢羽飞还是能在看到的瞬间便认出她就是那个月色下的女子。
想起在月色下犹泛着柔光的纤纤十指,谢羽飞实在很难相信这双手会有多少力气,在这风雨波涛间,能坚持多久。
一会,一刻,一分,还是一秒?
只要她稍一松手,就会被浪涛卷入海底而后吞噬。
可是这台风却依旧还在狂虐的持续着,丝毫没有止歇的征兆。
如果她被卷入海水中,她要怎么呼吸?又或者被大浪推向礁石,那些礁石坚硬如铁,还有着尖锐的棱角,那她会是遍体鳞伤还是会……不,不会的。
谢羽飞不敢想,也不想想,可是脑中的画面仍旧是止不住的掠过,每一个场景都引得谢羽飞频频的深呼吸才能保持理智。
“让开!”觑着堵在门口的仆人们,谢羽飞冷声喝道。
面对着神色凛厉的谢羽飞,顾忌着谢羽飞是自己的衣食父母,仆人们亦真的不敢强硬阻拦,相互对视了几眼之后,便纷纷的推开露出了大门。
“谢羽飞,你疯了是不是?外面的台风正大着呢!”拉住谢羽飞握在门把上的手,虽然不知道谢羽飞为什么想要开门出去,但谢惘逐还是抵在大门上神色俱厉的阻止。
着了魔般,谢羽飞奋力的甩开谢惘逐抓住自己的手。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谢羽飞趁着谢惘逐还未从被推到一边的状况反应过来,手下一用力打开门,就冲了出去。
“哥哥!”
“羽飞!”
“少爷!”
……
身后传来声声急切的呼唤,不是没有听到,只是听到了又能如何?
停下脚步吗?在挚爱的人在风雨中苦苦的挣扎,命危在旦夕之刻。
挚爱?是的,是挚爱。
爱上就是爱上了,不需要了解她的过去或者现在,只为了她于月下哭泣的朦胧双眼,爱上只是爱上了。
可是为什么要在这一刻才醒悟过来,原来自己已经爱的如此之深了。
若是早一刻,是不是就会细细找遍沧月岛,直到找到她,确定她的安全为止。
那么现在,是不是自己就能安心的拥着她,共看这一幕天地风雨,在安全的屋内。
是否还来及?抓住你的手。
谁能阻止少年武士去赴死,他们听不到。不,不是听不到,只是听到了又能如何?
不是不知道生命之可贵,只是还有更重要的东西值得用生命去拼搏。
波涛翻滚拍打,狂风撕裂天空,编织成一厥天地狰狞。
能迷惑水手甘愿步入死亡的蛊惑歌声,谢羽飞在这一刻真的听到了。
海妖塞壬在礁石群上引吭高歌,只是幽幽唱的不是美好而是绝望,只有绝望才会使人不顾一切。
失去了房屋的庇护,通向礁石群的沙滩上除却湿粘阻止步伐前进的细沙,再也找不到半点的依凭,就连被硬生生折断的残余树根也在遥遥远处。
从别墅到礁石群的路走过那么多次,该是明确在心的,可是在风雨飘摇中,却是如此的艰难与迷茫。
谢羽飞踉踉跄跄的在风暴间隙中前进,在风急时扶趴在地一面被卷走。
不敢回头,不是怕自己坚持不下去。怕的是,看到自己才走过的短短路程,在她在波涛中浮沉的时候,自己却是这么的没用。
而就在这一刻,会不会她……谢羽飞不敢想,怕想下去就会失去前进的力量。
礁石群的海拔是全沧月岛的最低处,谁也不敢肯定,海水会不会涨,会涨到哪里?
谢羽飞只想早一点,再早一点,那么如此她是否就能多一分的生机。
几乎是匍匐着前行,谢羽飞终于接近了礁石群,抬头寻找时,听到一声怒吼:“回去。”
风雨中极力的睁开双眼,谢羽飞看到慕容瞭踪正陷在礁石群中,任由浪花一阵阵席卷,回头瞪视着自己。
“她在哪里?”不管慕容瞭踪的喝止,谢羽飞四顾寻找着她的身影。
一块最靠近海边的礁石后,只有着湛蓝的鱼尾在波澜中挣扎跃动。
就在此刻,风力骤然变大,凶猛的浪涛砸来,若不是抱住了礁石,谢羽飞敢肯定自己比会被冲走。
连连咳嗽,大口喘息,呛咳尚未平伏,谢羽飞就试图循着礁石前进。
原以为有礁石可以依凭会容易一点,却不想湿滑的礁石并不容易攀附,而且这里还有浪涛的席卷撞击。
“不要过来。”一声竭力的高呼,宛若玉碎凤鸣,不似慕容瞭踪的低沉中透着暗哑。
谢羽飞抹去溅眼部的咸涩海水,循声望去,只见鱼无泪正竭力的将头露出礁石看着自己。
“不要说话,抓紧了,我很快就过去救你。”见到鱼无泪如此,谢羽飞又是感动又是心惊,自己稳住尚已不易,更何况她在礁石群的最外围,连说话这一丝力气也是分外的珍贵。
“走。”鱼无泪还想说什么,一个浪头过来,直接让鱼无泪失去了踪影。
看的心惊胆战的谢羽飞直到看到湛蓝色的鱼尾依旧还在闪烁在礁石旁仍然无法松一口气,不再言语,谢羽飞将所有的力量皆放在前进上。
在风力强劲的时刻,谢羽飞也依旧今后挪移的前进着,终于接近了鱼无泪所在的礁石。
只是当望着离自己一臂之遥孤立着的礁石,谢羽飞才突然间明白什么叫咫尺天涯。
低头,水已没直腰部,这一臂之间足下踏的将会是坚石还是虚无,无从判断。
只知道这一臂势必要离开礁石的依凭,面对着随时而至的巨浪和骤涌的狂风,就算是坚石恐怕也唯有被席卷而去的命运。
努力从礁石侧面探出头看向谢羽飞的鱼无泪见谢羽飞打量浪涛的摸样,那双风雨漫卷中眯起的双眼中含着的坚定,似乎明白了谢羽飞的想要一搏。
仰天一鸣,如水晶破裂昆山玉碎,遏止了谢羽飞抬起的脚步,鱼无泪乘浪潮之势,将自己甩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