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鱼无泪白皙秀美的脊背就要撞上礁石,眼看血肉模糊就在即刻的时候,一只手拉住了鱼无泪的上臂,止住了势头。
原来是慕容瞭踪正好移到了谢羽飞的另一边。
浪涛回转,欲将鱼无泪卷回海里,谢羽飞赶紧出手圈住鱼无泪的肩膀来阻止他的去势。
慕容瞭踪见如此,自己的伸到极致的手也不好向岸边使力,便只好在谢羽飞抱稳的时候放开了用力的青筋毕露的手。
手一时间如脱臼了一般僵硬,只好静等它缓过来。
谢羽飞见慕容瞭踪放了手,便将鱼无泪拥入怀中靠着礁石的阻挡来对抗水流的席卷带动。乌黑的发丝拂过虚握与空中的手,却在慕容瞭踪想抓紧的时候只抓到虚空。
“你不该的。”收回遥伸到极致却依然什么也抓不住的手,慕容瞭踪张口说着,就在这时,下一个海浪咆哮着砸了过来,将三人都湮没在其中,同时也将慕容瞭踪的话吞噬。
谢羽飞将鱼无泪护在怀里,在屏住呼吸的同时也紧紧的捂住鱼无泪的口鼻,静待着水流平伏,唯恐海水呛到鱼无泪。
“咳咳,你没, 咳。”虽然屏住了呼吸,但是在浪涛突如其来汹涌袭来的时候,谢羽飞口鼻部还是呛了不少的水,但在波涛稍平复下去的时候,谢羽飞还是首先去察看鱼无泪的状况。
直到鱼无泪仰头定定的看着他,谢羽飞才发现原来鱼无泪的眼睛不是黑色的,而是如明月下的深海般是充满着神秘的墨蓝色。
这双眼中有着太多的哀愁与无奈,在对上的时候,谢羽飞欲要出口的话嘎然而止。就像是突然感觉到所有的言语都那般的虚弱苍白。
鱼无泪仰头望向身后的容颜,紧收的下巴、抿紧的唇角如箍在肩上一刻也不放松的手臂一样在诉说着近乎执拗的坚定。
眼镜在风雨中早已经不知道何时失去了,没有镜片的遮挡,如同点漆的瞳眸坚毅如山,眼角锐利的丝丝锋芒如笔挺的鼻梁般诉说着不愿屈服。
一声叹息从娇嫩如花瓣的红唇中溢出,柔和着无奈,分不清是悲的多,还是喜的更甚。
蓝色指甲的手反手抚上谢羽飞的脸颊,感受着指下恍如玉石的沁凉,背脊紧贴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告知着他是何等的真实。
“叫出我的名字好吗?”泪在鱼无泪一低头的时候从阖上的眼角滑落,凝结成珠,将暂时平复的水面打出涟漪叠叠。
告诉我,你就是你,是我碧海青天夜夜心等了这么多年的人。
告诉我,你回来了,在这狂风暴雨浪涛间,你来救我了。
让我知道,你不会让我一人在这广袤却孤寂的大海里。
让我知道,我的等待不是单方的痴恋不舍。
你终于回来了,对吗?
“我……”开口想告诉她自己并不知道她的名字,可是当她的话再次盘旋在心口的时候,不知为何,谢羽飞再也无法出口。
莫名的,心口有一种愧疚,为什么要愧疚?
明明和她才见过一面而已,这一面她不曾说过任何的话,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叫不出她的名字会愧疚。
“先到上面去再说,万一海水上涨,他是人,是没办法在水里呼吸的。”
慕容瞭踪的话语传来,打断了谢羽飞的沉思同时,也让鱼无泪睁开了双眼。
“你。”女子还待说些什么,但遥望着谢羽飞身后浪涛滚滚,似要吞没天地的起涌海面,只能化作无声的叹息。
“你先回岸上吧。”鱼无泪转头看向前方,柔美的手划开水面,抓住前方的一块礁石,女子对身后的谢羽飞道。
“好。”虽然心中有着不少的疑问,但也明白现在最要紧的是在这场台风中保住性命,谢羽飞帮着鱼无泪稳住身形步步沙滩方向走去。
风向是从海面吹向沙滩的,浪涛也是,在回流的时候又可以背靠着礁石止住身形,这使得前进变得容易了很多。
宽厚的手掌,柔美的纤手,时而握紧,来帮助对方在风雨浪涛中更好的稳住,时而放开也成了为下一次握紧做准备,礁石群中崎岖的路途,不再遥远。
若是可以,能否着条路永远都不要走完,就这样一直一直的时不时相依,放开手时能坚信你我会再次握紧,浪涛袭来时有你在身后遮挡,有你在怀中可以抱紧。
若是一直都在水里,那么此生该有多好,你我都能忘了对方其实非我族类,就这样的相依相偎。没有任何的顾忌,共同对抗这风云变幻海水无情。
可惜若是只是若是,说到如果只是因为在现实中不存在,路纵使再远终究还是会走完的。
淹没至腰的水面越来越浅,谢羽飞感到走的越来越顺畅,可是速度却是越来越慢,为了照顾越来越慢的鱼无泪。
再一次将在水中倒下的鱼无泪抱起,谢羽飞只是单纯的心想鱼无泪可能是再也没有力气支撑了。
毕竟连自己一个大男人若不是想着怀中之人还需要自己的照顾,恐怕也早已累得倒下了,更何况她还只是一介女子,又被困在礁石群中不知道多久了。
浪涛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是靠着浪涛推向沙滩力量而前进的鱼无泪终于攀到了沉浸在海中的最后一块礁石。
“你上去吧。”鱼无泪本想回头,最终还是没转过头的对谢羽飞说。
“我没事,你先上去,我扶你。”明知鱼无泪看不到,谢羽飞还是下意思的摇了摇头,同时挟住鱼无泪的肩膀欲要使力将她推上去。
“我上不去的。”抚开谢羽飞的手,鱼无泪无奈的摇了摇头。
远处的白色别墅在风雨中巍峨屹立,只要进到里面就无需再惧怕任何的风雨,可对鱼无泪来说只能是永远也无法到达的奢望。
“不会的,没有多高,我会扶着你的,放心,来,爬上去就好了。”不顾鱼无泪的推拒,谢羽飞试图将鱼无泪往上带。
女子终于回首凝视着谢羽飞深深的,墨蓝色的眼眸盛满了悲凉,那是一直呵护着的梦碎了之后的无力殇痛,却依旧不愿死心的彻骨。
“你不是他对吗?”
一声恍若呓语的叹息轻柔的如风中柳絮,在这狂风中被顷刻吹散开来。
可是谢羽飞还是听到了,他不懂也不想懂,他现在只想将她扶上沙滩,保全她的安全。
可是沙滩虽然不高,但是没有鱼无泪的配合,谢羽飞根本没办法单凭一人之力将她抱上岸去。
“还是你先上来吧,这样的扶着,她是上不来的。”打断谢羽飞俯首在鱼无泪耳边想要再劝的举动,不知何时已到了沙滩之上的慕容瞭踪将手递到谢羽飞的面前。
“好吧。”看了一眼静默不语的鱼无泪,谢羽飞只好妥协的抓住慕容瞭踪的手,乘着风暂歇的时刻爬上了沙滩。
“来,不要怕,我会扶着你的。”一靠在礁石后稳住身形,谢羽飞马上向鱼无泪伸出手。
可是鱼无泪却始终不肯将手递给他,明明纤纤十指在礁石上抓的如此艰难。
谢羽飞不明白,为什么在浪涛之间两人的双手可以握紧,可是到了岸上,这双手却不愿再递向自己。
“你上来吧,台风的时候在海里呆着绝对不会比在岸上来的安全,再万一这台风引起风暴潮就太迟了。放心,我会在岸上保护你的,直到你再次回到海里为止。
在水里,她曾回眸似问非问:“你不是他对吗?”
柔弱哀伤恍若枝头摇摇欲坠一朵雪梅花。这句话浅白的无需解释,但他宁愿不懂。
她在等人,等一个和自己有着双足的人,但却不是自己。
会是谁?她的爱人吗?
只是无端的猜测,未必就是,可是心还是痛,痛的如失去了整颗心。
鱼无泪的指尖顺着谢羽飞的笔挺的鼻梁而上,抚上了和她一样茫然了的双眼,并徘徊踟蹰不去。
谢羽飞也任由着她如同探索般的细细摩挲,害怕她最终会确定自己不是她要找的人而毅然离去。
又希望她能发现自己和那个他是不同的,更希望借此能让自己的容颜再她心底留下一丝的印象。
即便将来的离别之后,她就会将自己完全遗忘,但至少现在自己能自欺她的心里有我。
“力气恢复了吗?我们快点回别墅吧。”慕容瞭踪抬头观察天空许久之后,打断了谢羽飞和鱼无泪几近缠绵的对视。
“没有。”谢羽飞甚是不悦的回道,当感觉面容上的指尖一顿并离开后,觉得自己的语气可能吓到了鱼无泪,谢羽飞低头柔声道:“她刚才攀在礁石上那么久,就让她再休息一会吧,况且现在的海面还不平静。”
“她和我们一起回别墅,现在风雨暂停只是因为台风眼经过,等一下说不定就会有更大的风浪了。”清楚的察觉到谢羽飞为了鱼无泪一个小小的举动而前后截然不同的语气,慕容瞭踪笑了笑,眼中有些期望又有些担忧。
“台风眼?”喃喃着入耳的词语,谢羽飞将鱼无泪欲要离开的手抓在手里。
“谢总,既然你的力气没有恢复,那么就由我来抱她回去吧。”慕容瞭踪不等谢羽飞反应,就欲接过鱼无泪。
“不用。”避开慕容瞭踪伸过来的手,谢羽飞抱起鱼无泪就往别墅走去。
“谢总?你的名字吗?”本欲挣脱的鱼无泪在听到谢总的时候,恍惚了一下,任由着谢羽飞将自己抱起。
“名字?”谢羽飞一愣之后,笑着说:“不是,那只是种称呼而已,我叫谢羽飞,你叫我羽飞吧,你可以现在叫我一声吗?我想听。”
谢羽飞!他说他叫谢羽飞!
那恍如昨日的记忆里,那个人笑着说。
“羽飞,谢羽飞,我的名字,只要你叫这个名字,我就出现在你身边,你先在叫我一声好不好,这样我就能从千万个人中认出是你在叫我。”
那是春日的午后,温煦的阳光在海面上洒下一片绚丽的粼光,似荡洗着镶嵌满金色钻石的轻纱,宛若童话。
如今狂暴风雨中,厚厚乌云将天空堆积的密密实实,看不到当日那金色的阳光,就像是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你说我的声音很特别,就像水晶敲击般,那么此刻我唤你,我不求你能从千万个叫你的声音中认出那个是我,我只求我在你耳边轻唤的时候,你能记起是唤你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