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一再的放慢,可是在一旁频频示意向前走的警官眼光下,谢羽飞也只好踟蹰着缓缓离去。
剩下的对话渐渐模糊,然后消失。
可是亚塔拉斯的那一句“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却久久的盘旋了谢羽飞的脑海,无人如何也挥之不去。
没有多少时间了,已经。这时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没有多少时间了。
美人鱼的生命不是永恒的吗?就算不是,就算变成了人,谢羽飞记得亚塔拉斯也只是一副清秀青年的模样,怎么会有这一句没有多少时间了。
“可是万一……失败了,你还会。”亚特拉斯顾忌着这个。
会不会有可能,失败不单单只是变不成人?
亚特拉斯没有做出违背刑法,只是没有户籍所以才被扣留吗?既然如此……
谢羽飞一做下决定,便加快脚步向警方的物品保管所走去。
刚从警方手中拿回被保管的手机,刚开机准备出了警局后打给律师,谢羽飞就在警局的门口被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拦在了门口。
“您好,谢先生,我家老爷已经恭候您多时了,还请你移步。”
“我现在有急事要去处理,告诉他等我事情办完自会登门拜访。”无暇理会谁是他们口中的老爷是谁,谢羽飞微微侧身绕行就想越过,便欲离去,不料却见两人横出手来阻拦。
“实在抱歉,谢先生,老爷吩咐我们务必要请到您,请您不要让我们为难。”
“你们老爷是谁?”
“茅渌水茅先生。”
三番两次被拦,谢羽飞本来甚是不悦的,可是听到茅渌水三个字,突然间所有的怒气都成了无奈,也突然间明白了这一系列的事情。
就在昨日律师还说,走私毒品是幻影国严厉打击的事情,所以要彻底解决凭栏号发现毒品的事可能还要再过一段时间。
但还不到二十四小时,自己救被释放了,谢羽飞抬头环视了下警局前面,确定如自己所料般,并没有人来接自己。
深吸了口气,谢羽飞收敛神色后说:“带路。”
无任谢羽飞多么的不愿意承认,茅渌水这些年一直都在暗中帮着自己,不管愿意或是不愿意接受,这毕竟是不可改变的事实。而这一次谢羽飞能这么早的出来,不用说,定是茅渌水的帮忙。
所以茅渌水才能准确的预料到他什么时候出来,并派人等候在警局门口。
谢羽飞突然间很好奇,向来会选择不动声色隐蔽的茅渌水为什么这一次如此突兀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绝不沾毒品军火是谢家的家训,而没有和谢家一样,拥有者几代人积累财富的茅家能如此之快的崛起,是因为茅家本身就是依靠毒品军火起家,甚至这么多年来也一直不清不楚。
所以对于脱罪,茅家的能为确实是谢家所望尘莫及的。这也就解释了,解瑛珏为什么会笃定的一口咬定谢羽飞有罪。
该怨吗?可是又要怎么怨?
虽是他让自己从此在警方眼中再也洗脱不了罪名,可是如果不是他的出手,自己还会依旧在牢笼中什么也做不了,而现在自己至少还能去找鱼有泪。
该感谢吗?可是又要怎么做得到。
是他夺走了自己的母亲啊!
两人将谢羽飞带到一辆黑色加长型的保时捷前打开车门示意谢羽飞进去。
原以为车子会载他去见茅渌水,直到谢羽飞坐进去后才诧异的发现茅渌水正坐在自己的对面。
“是你救的我。”该是问话说出口的却成了陈诉句,可是谢羽飞还是抱着一丝的希望,茅渌水能说不是,他实在不想再承他的情。
“你希望我回答不是对吗?”茅渌水扯扯嘴试着笑一下,却无奈的发现实在笑不出来。
“我只是不愿意欠别人人情罢了。”没想到茅渌水会说出这句话,谢羽飞顿了一下后辩解道。
谢羽飞知道在自己其实在迟疑的时候就已经错过了掩饰的机会,可是还是想要掩饰一下,只为了茅渌水多年的照顾。
在别人面前,谢羽飞自认为多年来的商场打滚早已练就了控制自如的表情和熟练的虚假应对,可是在茅渌水面前,谢羽飞却无法做到。
“是因为你恨我对吧,你早就知道了对吗?”
没有错过谢羽飞的停顿和说这句话时别扭的转头避开了自己的目光,不是没有见过谢羽飞和别人自如的应付,茅渌水知道谢羽飞如果要演戏,绝对不会如此的拙劣。
嘴角的笑终于能笑了出来,只是苦涩丝毫没有减少。
“你!”
谢羽飞震惊的转头盯着茅渌水,嗫嚅着唇齿想要将多年来的疑问说出口,而茅渌水直直的与谢羽飞对视着,眼中有着赤裸裸的期盼,可是到最后谢羽飞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言,任由沉默在车厢里蔓延。
“你早就知道了吧,露寻她不是被浪花卷走而失踪的。”率先转头看向窗外,茅渌水打破沉默的同时,也拉开了谢羽飞不愿面对的一切。
“这件事是谢家的家事,还请茅先生不要插手,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请停车。”谢羽飞也随之看向窗外。
“如果只是谢家的家事,你还会这么排斥我提起吗?如果今日问起的只是一个无关此事的好事者,你会回他同样的话吗?”
谢羽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干脆继续保持着沉默。而茅渌水似乎也没有一定要谢羽飞回答的意思,深深的叹了口气后替谢羽飞说出了答案。“不会对吗?”
同样是笃定的疑问句,语气相似的让谢羽飞几乎怀疑茅渌水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希望得到否定的答案。
该是吧,要不然何必这么多年一直帮助自己,即便自己近乎表明的拒绝。
“我一直都在考虑要不要将这事情的真相告诉你,可是现在我觉得我还是告诉你吧,虽然这可能会带给你痛苦,但是请你原谅一位父亲想要弥补自己女儿的心情。”
“弥补自己的女儿!茅先生,请诉我听不懂你的意思,请停车。”
谢羽飞蓦然的激动让茅渌水一怔,但当茅渌水顺着谢羽飞逼视的目光,发现谢羽飞正盯着的是自己手上金镯时,茅渌水眉间的川字变得更深更重了,压得他低头幽幽的叹了口气。
“你怎么能如此想呢?我指的是茅琦谁。”
“琦谁?”谢羽飞抬头看向茅渌水,眉心微动,是毫不掩饰的不信。
“是啊,是她,我的女儿,茅琦谁。我亏欠她们母女太多了,尤其是她的母亲,我甚至连名份都没能给她。”
“可她乐意不是吗?”谢羽扭头看向窗外。
“呵,看来此事得从头开始说了。”知道谢羽飞依然还是误解,茅渌水后仰倚在垫了长毛垫的椅背上。
软软的毛洁白如雪,可也正因为太白所以便容不得一丝污垢。这垫子是她向来的选择,可是现在再垫上却等不来她再坐上了。
“关于茅琦谁的事相比你也听说了不少,我这一生并没有娶妻,而茅琦谁也是七岁那年才被我接会茅家的,所以外界一直有传言说她只是我收养来继承家业的,而非亲身女儿,可是他们也不想想,如果我想找人继承家业,何不收养个男孩子呢?着岂不是更符合幻影国由子继承家业的传统。她是我的亲身女儿,而她的母亲。”
“够了,茅先生,此事到此为止,我不喜欢干涉他人的家务事,对外面的流言蜚语亦无兴趣。”
剩下的话被突然铡断,梗在喉间尴尬的进退不得,茅渌水望着谢羽飞不言良久,就在谢羽飞以为茅渌水决定放弃再继续说下去而松了口气的时候,茅渌水却是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
“她是。”
“不要说。”平面的镜片也再难掩饰眼中深藏的锐利,谢羽飞瞪目逼视。“茅先生,希望你能了解有些话一旦说出了口,就会再也收不回来了的。”
“直到刚才我都还在犹豫要不要将全部的事告诉你,可是现在听了你这句话,我觉得我还是告诉你吧,全部的事都应该知道,虽然这对你也许有些残忍,但是她不该受此委屈。”
倾身想拍拍谢羽飞的肩膀,好让谢羽飞能静下心来听自己讲完,却不料谢羽飞两次皆避过了茅渌水的手。
茅渌水无奈的一声叹:“孩子,请你听完好吗?”最后一次的拍下,原以为仍会落空,却不料谢羽飞在停了这一声孩子后怔忪不再避闪。
手掌轻握,掌下的肩膀宽厚结实,茅渌水不由的想起以前谢羽飞还小的时候,自己也曾拍过他的肩膀,那么的纤细柔弱,所以才会童露寻一直放心不下吧。
“好多年了,我都没再这样握过你的肩膀了,你已经长这么大了。”而童露寻原来也已经离开自己那么久了。
泪水再眼眶中泛起,茅渌水赶紧转头看向窗外。
车子进了隧道,可是两人都没有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两人都避免着对视,怕看到对方的表情也不想对方看到自己掩饰不了的神情。
可是车厢内的灯在感受到光线微弱后自动的打开了,虽然两人都转头看向窗外,可是上了黑色贴膜的车窗还是映出两人的影像,所幸的只是隐约的五官轮廓。
谢羽飞看不到茅渌水眼中的水雾,而茅渌水也看不到谢羽飞在那一声“孩子”中眼中弥漫开来的泪光。
谢景辕早逝,失去双亲,年少便要担起重任,虽然一直对自己说应该恨这一个人,可是真能做到吗?
一次次,一回回,在自己发觉之前就早已默默的在背后不知道帮了自己多少次的人。
“你说吧,我听着。”低头闭目眼去水意,谢羽飞无奈的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