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婉清的每一个字都凝聚了她所有的悲伤，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即使没有看见她泫然欲泣的表情，慕念琛也不得不被她如此叫人动容的声音所感染——
握着手机的手指轻微的颤了颤，慕念琛心有不忍的闭上眼睛。
如果没有简莫，他也许会出于报恩的立场，娶了欧婉清。毕竟她为他付出了那么多，说得严重点，几乎搭上了自己的一辈子。尤其昨晚还是他强行与她发生了关系，这样的事发生之后，他还有什么立场去伤害这样一个早已伤痕累累的女人？
“清，很抱歉，昨晚我也伤害了小莫——”
慕念琛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静静聆听着欧婉清的回答。他并不想当面揭穿她今天早上在酒店里的谎言，虽然她隐瞒了昨晚简莫去过的事实真相，但他宁愿相信，她只是完完全全的想拥有他，不存在什么坏心思……
如果必须说破，他宁愿用这种委婉的方式告诉她，他已经知道了事实真相，他已经知道昨晚那个人是简莫……
“你……”
欧婉清惊愕的握紧手机，有那么一瞬间，她有几分无地自容的感觉！原本以为自己的谎言天衣无缝，她猜测，早上简莫既然决定离开，就不会再主动跟慕念琛提起昨晚的事。她猜测，以慕念琛的性格，既然知道昨晚的人是她，不是简莫，那么绝对不会主动跟简莫提起昨晚的事——
只要两个人互相不提起，这件事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发展下去——
可是她忽略了，慕家还有一个老爷子，一个喜欢简莫喜欢得不得了的老爷子！只要老爷子在一天，他就不会任由慕念琛夜不归宿，更不可能不闻不问。
欧婉清抬手捂着自己的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慕念琛。他明明知道了她今天早上撒谎的事，竟然没有质问她，只是如此委婉的提醒她，他已经知道了事实……
他对她如此容忍，她还能再说什么呢？
“清，我不可以辜负小莫，希望你可以谅解……”
“那我呢？”
欧婉清扑簌扑簌掉下了几滴眼泪，嘤嘤啜泣，“昨晚你对不起她，那我呢？慕念琛，你将我放在什么地方？就算我不干净，就算我配不上你，可我好歹也是一个未嫁的女人，我不是人尽可夫的……”
“住嘴，不许这么轻贱自己！”慕念琛眉头紧紧皱起，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边来回的踱步一边压低声音尽量抚慰：“清，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你说这种话……不仅不能让我怜悯你，反而会激起我的反感。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上小莫吗？”
“……”欧婉清哭着摇摇头，明知道他看不见，但还是习惯性的那样做了。对于他，她从来不想漏掉任何东西，哪怕只是一个表情，她也不愿意漏下……
“三年前跟你在一起，你敏感，你骄傲，你眼睛里揉不得一粒沙子。在外人眼中，你是个女神一样的完美女友，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你的骄傲是多么的容易碎裂。你见不得我和任何女孩子来往密切，不管去哪儿，都会让自己高傲得如同一个女王……”
慕念琛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的白雪，思绪漂浮在三年前的往事中。
“可是你在意过我的感受吗？对于我而言，我并不希望我的女人是女王，我更宁愿她是一位公主，不那么高高在上，也不干涉我的自由。至少，你让我觉得有压力。我必须时时刻刻在意你的感受，必须哄着你，宠着你，维护你容易碎的自尊心——”
“可是，清，我是一个男人，一个需要出去工作打拼的男人。大学的时候我可以对你前千依百顺，事事以你为先，可现在不一样，我有一个公司需要我经营，还有一个酒店也需要我看着。我没有太多时间，来维护你水晶一样的自尊，更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思考，你的表情代表了什么意思，你的话又是在暗示些什么……”
说到这儿，慕念琛微微一笑，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说：“和你不一样的是，小莫虽然大大咧咧的，但她不会斤斤计较一件小事，而她认真计较起来的事一般都不会让我烦恼，只会让我禁不住心花怒放。别的女人会拿着一件小事刺激男人，她呢，发发牢骚就算了，而且就连发牢骚也是别具一格的可爱……”
“别说了！”欧婉清闭上眼睛打算慕念琛的话，直到此时此刻，听他说了这么多，她才知道自己在他心目中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她承认自己敏感，骄傲，可是这些缺点她都可以为他改，为什么他要先爱上一个一无是处的女人？
他将那个简莫说得哪哪儿都好，可是除了脾气好一点，除了比较男孩子气一点，她还有什么优点？一个身无长处的女人，凭什么仅仅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就取代了她在慕念琛心中的地位！
“好，我不说了。”
慕念琛低头，静默了十几秒钟，对那头啜泣不止的女人柔声道：“清，希望你可以好好照顾自己，今后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那么，我们就先这样吧，我会尽可能的弥补你，抱歉——”
说完，慕念琛将手机移开耳边，低头看着熟悉的号码，最终皱着眉头摁了挂机键。一个人站在窗边往下眺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美丽的雪花纷纷扬扬的撒下来，偶尔一片雪花敲打着玻璃，然后轻盈的落下，他的目光便追随着那片雪花，一直到看不见它才收回了视线——
办公室的门被人轻轻的推开，慕念琛闻声回头，出乎预料的对上了一双静若秋水的眸子。他明显的一惊，然后转过身看着缓缓走近来的她，惊喜出声——
“你怎么来了？”
“我……随便来走走……”
简莫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自己的刘海，然后将门关上，站在门口不再说什么。事实上她是收到夜少凌发来的信息，说外公明天就来安城，她有些紧张。
找了个借口离开医院之后，她在街上溜达了一圈，不知怎么就来了这儿。
心里总有一个念头，看见他，她也许就能安心一些——
哪知道，刚刚站在门口准备敲门的时候，忽的就听见了办公室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她当即收回自己的手，站在门口静静地聆听……
于是，她理所当然的听见了他对欧婉清说的话，对欧婉清性格的分析，还有他对自己优点的列举。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人，即使今天在他房间里听见了他的表白，她都仍然以为，那只不过是他玩弄她感情之前做的一番戏码罢了。
直到站在这里听见了他发自肺腑的一番话，她才终于相信，原来在他心里，她是有优点的——
“怎么了？”
见简莫进门就站门口不吭声，慕念琛有些担心的走过去站在她身后，双手托着她的肩让她转过来面对自己的。她又不是没处可去，随便走走会走到他这里来么？既然来了，一定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刚刚听见你的话……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简莫拨开他的手，低着头走到沙发边上。回头望着跟来的他，她抽了抽嘴角，想起他刚刚那一番话，她就不由自主的起了鸡皮疙瘩。
慕念琛稍稍怔了一下，想起自己刚刚说过什么之后，不由温柔的笑了。还好，他没有跟欧婉清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不然这听墙角的主儿可该误会了！
“等等——”
在简莫准备坐下的时候，慕念琛捉住她的胳膊，然后温柔的为她拂去头发上、羽绒服上的雪花，然后示意她将羽绒服脱下来。办公室里温度不低，她穿这么厚，一会儿该热了。简莫低着头脱下了羽绒服，准备自己拿去放，他却顺手接过去，挂在了书桌旁边的衣架子上——
他的黑色呢大衣，和她的羽绒服紧挨在一起，连衣服之间都仿佛有什么心照不宣的情意。看着他体贴挂衣服，简莫鼻子不由的有些酸。
见他挂好衣服之后朝自己走来，简莫缓缓坐下，低头绞着手指，皱着眉头说：“才一个下午的时间，你已经做好决定了……可是，我还是没有想好……”
“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等你的答案。”
慕念琛在她旁边坐下，温柔的握着她的手指，说：“傻瓜，我跟你的处境不一样。对于我而言，那个人只是三年前的恋人，三年过去了，还有多少感情残存呢？可是对于你而言，楚风是你爱了一年的人，是你直到昨天都还想嫁的结婚对象，让你一两天之内就作出决定，实在是太难了一些——”
简莫抬起头看着他，一向刻薄毒舌的男人，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善解人意了？他将她惊讶的表情看在眼中，微微一笑，说：“好了，别这么惊讶，以前跟你斗嘴是因为喜欢你，想用这种方式招惹你罢了。现在你心情不好，我还会一直跟你斗下去么？”
他白皙的手指滑上她的唇畔，他邪魅笑道：“不过呢，等过几天你心情好一点了，不再纠结于情感天平的事了，咱们依然可以斗斗嘴，作为生活的调剂——”
“我才不要跟你时不时的斗嘴——”
“嗯，我也不喜欢时不时的斗嘴，我喜欢的是，一辈子跟你斗嘴，一辈子和你幸福的吵下去。”慕念琛温柔的说完，然后端起桌上的咖啡杯，站起来朝茶水间走去。
简莫抿唇笑了笑，也跟在他身后走进茶水间。
狭小的空间里，他一米八几的身高扎在这儿，低头磨咖啡豆，熟练的洗杯子、煮咖啡。简莫倚在门口望着他每一个优雅的动作，因为外公将要来安城的那种紧张心情无形中渐渐的消失不见。目光往上移动，落在他堪比刀削的五官，她的眼神似乎在一点点的将他刻入瞳孔中，刻入骨骼里……
慕念琛偶尔回头看看她，每一次都露出自己招牌式的微笑。
这样无声的静好时光在两人的对望中流逝，那一刻简莫才有种感觉，原来找对了陪自己的人，即使彼此沉默，即使没有任何言语，心底也是再多的海誓山盟都比不上的充实和满足。
或许对她而言，慕念琛就是那样一个人——
即使没有任何言语，给她的也是无与伦比的静好岁月。
“欧婉清那边，你真的打算就这么不管了？”过了一会儿，简莫开口打破了这份静谧。她低头看着他洗得干干净净的咖啡杯，说：“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无辜的……你一句抱歉，就可以抵消你和她之间的一切了吗？”
“当然不会。”
慕念琛转身走到门边，抬手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说：“公司最近要开发一个新项目，利润很客观，我会找欧家的公司接这个单子。以后公司有什么适合她们家公司的项目，我都会优先考虑她们家——”
“可……”简莫抬头望着他，他抬手按住她的唇，微微一笑，说：“感情上，我承诺不了她什么，也给不了她什么，唯一可以进行弥补的就只有物质。虽然我知道物质永远弥补不了我对她造成的伤害，但我能做的，只有这样——”
简莫嘴唇嗫嚅了一下，最终什么都没说。作为一个女人，她明白欧婉清的心有多痛，再多的物质也填补不了空缺的心。可是看着慕念琛，她也明白他，这个世界上他或许可以给那个女人一切，唯独承诺不了爱情。
“傻瓜，别担心，这些事我一个人扛着就好。如果你不想出面，楚风那边的事我也可以一并扛着，”慕念琛低头在她唇上落下一个温柔的吻，“而你要做的，是好好的爱我，幸福的被我爱着——”
“楚风那边我自己去说，你别插手。”简莫侧过脸避开他的亲吻，低低的说。如果最后选择了慕念琛，那么就是她亏欠了楚风，既然是自己欠下的，就理当由她自己去说清楚，也该由她自己去承受。
即便慕念琛是男人，也不能让他替她扛了一切。
“自己去跟楚风说？”慕念琛眸光闪闪，笑道：“所以我现在可以认为，你已经选择了我，决定离开他了么？”
“没有，你别瞎猜！”
简莫有些急，忙抬头看着他。对上他温柔似水的眼睛，她咬了咬下唇，又别过脸看向别处。昨晚分明已经那么激烈的发生过了，可是现在看起来，他好像越发的欲|求不满了……
在他的薄唇温柔贴上她的一霎那，她后退一步，连忙转移他的视线！她红着脸指着已经沸了的咖啡说：“我渴了，我要喝咖啡！”
“好。”
他无奈的点点头，然后准备倒咖啡给她喝。他缓缓将冒着热气的咖啡送到她面前，在她准备接咖啡的时候，他忽然收回自己的手，重新将咖啡放在流理台上——
简莫不解的望着他，“干嘛拿回去？”
“你喝奶茶好不好？”他将一块方糖扔进咖啡杯里，自己轻轻的抿了一口，侧眸对她温柔微笑。简莫看着他的眼睛，分明发现那眼神里有一抹坏坏的感觉……
“不好，我喜欢喝咖啡。”
简莫瞧着他的模样越发可疑，不知道在掩藏什么事儿。他耸耸肩，放下咖啡杯，然后握着她的肩膀将她温柔的推出茶水间，“喝了对身体不好——”
如果有孩子的话，作为一个准妈妈，是不可以喝咖啡的。
慕念琛勾唇微微一笑，幸福的感觉从心底蔓延到全身各个角落。
“你自己都喝……”
“我现在也不喝了。”慕念琛笑着打断简莫不甘心的话，然后走到衣架子旁边取下自己的呢大衣穿上，又将她的衣裳拿过来，“走吧，咱们下去买奶茶，我陪你——”
“慕念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简莫接过自己的衣裳，怀疑的看着他，“在你家的时候，你和爷爷的对话就让我很疑惑了，现在更疑惑——”
慕念琛刮了刮她的小鼻梁，一半宠溺一半打趣儿的笑道：“自己没常识，怪我？”
“哎你！”简莫抽了抽嘴角，穿上衣服走在前面。慕念琛微微眯着一双眼睛走在后面，笑得很迷人。做为一个女人，跟男人上|床之后你竟然都没有一点安全措施的常识，这个怪我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