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妈不让我养呀!再说照顾小猫小狗吃喝拉撒好麻烦,我这人比较懒。江静说这句话时特别义正词严。
我当时就感觉到眼前一黑,这什么逻辑啊!江静特别无辜地望着我,说,有什么问题吗?我说没,没。我觉得和二十岁以前的女生讲逻辑是件特别找自残的事。于是我说我们开路的干活。在我记忆里,只要江静用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我,我准会满足她的一切无理要求,那对我而言绝对是必杀技,秒杀我一切想反驳的念头。
来到宠物市场时天色已经有些晚。江静无比兴奋地游走在狗山狗海之中,从小体形的吉娃娃到大型犬藏獒,从几十块钱到上万块钱的狗,她都觉得可爱,她都要上去逗着玩一下。各宠物店老板大多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关门回家,也没太搭理我们。
我们慢慢逛到宠物市场的尽头,有位老奶奶在地上摆了个狗窝,窝里几只小狗正依偎在一只成年狗怀里取暖。江静乐此不疲地凑上前去对每只小狗展现着自己女性博大的母爱。老奶奶挺热情地跟江静说这是她自己家养的母狗,刚生的一窝小狗,家里就她和老伴两个人,实在照顾不了这么多狗,所以拿出来想卖掉。我看江静有些动心了,不仅是对这几只小狗,估计也抱着帮助那老奶奶的心理。她望着我说,我们买一只吧,我喜欢那只灰色的。
那只小狗便是丑丑,那时,丑丑才一个巴掌大。
抱走丑丑的时候那只窝里的成年狗一直在叫,先是凶狠,后来我们走远,那叫声变得有些凄凉。那声音,我一直记得。我觉得我莫名地记得很多以前的人和事,挥之不去。
那天我们刚走出宠物市场,就像有哪位大导演安排似的出现了一个卖花的小女孩。哥哥,买枝花送给漂亮的姐姐吧。
我知道世上只有两种人不会买花讨女人欢心:一是对女人毫无兴趣的,二是和自己女人熟到脚上有几根毛都清楚的。那花童有算命卜卦的天赋,知道我不属于这两种,所以拿着花在我面前站成了铜人雕塑,就差把你不买我不走几个字刻在脸上了。我数了数,那花童手里不多不少二十一朵玫瑰,我掏出一张一百元说我都买了,不用找了,我觉得那时我一定特帅,要是有电视特效的话,我身后一定有一道佛光。哪知那卖花的小女孩说了句特煞浪漫的话,五元一朵,二十一朵您还差五元呢!
我倒!我觉得这要是卡通片,画面中一定只剩我朝天的一双脚了。要么把钱还我,你拿着你的花走,要么我留下花,你拿着钱走,你选哪个?我看着那小女孩说。小女孩天真地笑了笑,抛下句哥哥人真好,祝你和姐姐永远相爱。说完转身跑了,拿着我心疼的一百元跑了。
当我把二十一朵玫瑰捧到江静面前时,我看见她眼里已经闪烁着泪光了。于是我领悟一个道理,女人要的浪漫往往都是建立在男人的浪费之上,一百元银子啊。
那天晚上江静走累了,我说我背你吧,她想也没想地就跳到我背上,双手挽着我的脖子,手上捧着二十一朵玫瑰在我眼前火红火红的,周围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只有昏暗的路灯和月亮。江静在我背上唱了首她幼儿园时学的儿歌,我听不清歌词,但那一瞬间,我人生第一次感受到爱情带来的幸福。
她说她小时侯就常在她父亲背上骑着,那时候她觉得父亲是一座山,特别让人依赖。不知怎么的听着她这么说我眼里就湿了,模糊了眼前的路和那火红的玫瑰。我在心里发誓要保护她一辈子,做她的一座山。这话现在听起来似乎有些幼稚,但我那时真的是用心对自己说的。和江静分开后,每当我看见街上有男孩背着女孩,我都会想起那句我对自己说的誓言,我说我要做她说的一座山,每次我内心都会感伤那么一小会。
江静把我送她的玫瑰风干后,一片一片花瓣都储存在精致的玻璃瓶里。三年里,我曾无数次变着花样的送她玫瑰。偷偷塞进她书包里;变魔术从她身后抽出来;教丑丑把花叼嘴里然后前脚立起来送给她;翻女生寝室窗户送给她;种种粗俗的浪漫的或惊喜的。她每次都会等玫瑰枯萎后再将花瓣风干收藏,几乎没遗落掉一片花瓣。
丑丑后来被我带到学校,周一到周五我养,周末就交给江静寝室里一位常年住校的女生养。丑丑很可爱,挺招人喜欢,每次它在校园里走总会有很多小女生上前来逗她。起初丑丑都会乖乖地任人抚摸,一脸特无辜的样子,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它会抱着逗它的女生小腿做出些特别猥琐的动作,这让我和江静觉得无比尴尬。
江静把丑丑变成一只色狗的功劳归功于我们312寝室的四个猥琐男人潜移默化的肢体教育。那时只要江静和我们几个一起吃饭,她都会跟小鸡抬杠,怪小鸡教坏了她纯洁乖巧的丑丑,小鸡也不甘示弱,和她对着掐。我觉得自从我打破江静热水瓶那次小鸡说江静叫得跟猪似的,他们之间的梁子就接下了,并且还是钢筋混凝土的梁子,无比牢靠。每次他们一见面就斗嘴,非要争个你死我活的不得安宁,并且最后受伤的总是我,他们总是会指着我说,张凯,你看那厮如此无理,你是帮兄弟还是帮老婆。
自从我跟江静开始恋爱后,我们寝室那几位就无比积极地给我灌输着生米煮成熟饭的革命真理。这方面小鸡和博哥已经是过来人。博哥十八岁生日那天,博哥的亲哥哥把我们带去酒吧,并且为我们一人准备了一个妖娆的美女,我知道在他哥哥眼里,这是款待兄弟的兄弟最尊贵的方式。小鸡和博哥跟他们的美女玩得不亦乐乎,我和蚂蚁在一边用一种特别奇怪的眼神看着酒吧里那光怪陆离的一切,我们的那两位美女见我们是火星生物,干脆自顾自开心地玩起了两只小蜜蜂。晚上小鸡和博哥分别挽着各自的女人消失在夜色中,我和蚂蚁则跑去网吧上通宵网。所以在他们眼里,恋爱后男女之间的那事是很简单的,也是理所当然的。甚至在我十九岁生日那天,我收到来自博哥的礼物竟然是一盒杜蕾斯。
我和江静却单纯地觉得有些禁果是不能尝的。我们一直誓言毕业后就结婚,然后我们才能跨越雷池。可我们把结婚想得太简单,就像我们把坚守阵地想得太简单一样。
我和江静在一起快一年后的暑假里,她爸爸单位组织外出学习一个星期,其实名义上是学习,说白了就是公款旅游,我就不信作为国家税务机关有什么需要去普吉岛这种地方学习的,而且还是跟旅游团去学习。江静母亲作为家属,也主动要求一起去学习,与丈夫共同进步。
我和江静知道这个消息时兴奋得一夜没睡,在电话里谋划着我去她家过我们的甜蜜二人世界。我跟我爸妈说小鸡踢球时腿摔断了,在住院,我去照料他一个星期,我爸妈半信半疑地同意了。
江静爸妈外出公款学习那天,我早早地就去她家楼下等着了。江静用短信形式实时现场直播他父母的动向,比如我爸已经在催我妈快点了,已经在最后跟我交代注意事项了,已经最后整理行李看遗漏了东西没,已经准备换鞋下楼了。
江静一直送她爸妈下楼,帮他们把行李装上他爸的奥迪,表情特别严肃,特能装,不停地嘱咐你们要小心,海边游泳别去太深的区域,要爸少跟王伯伯刘伯伯那两酒仙一起喝酒,她倒更像是家长。末了她妈妈甩句,你把你自己照顾好就行了,别以为我们不在你就猴子称霸王了,小心回来收拾你。她妈说完后看江静脸色不对,接着又说,好啦好啦,我和你爸会记得跟你带礼物的,你乖乖在家别乱跑。我在离他们几米远的石凳上坐着假装玩手机,其实我内心特别想笑。当时她爸妈不认识我,俨然以为我是一路人甲。说实话,她父母挺和蔼的,我当时就想以后结婚了,我就要喊这两人爸和妈了。
等江静她爸的车一转弯出小区大门,我们俩笑得莺歌燕舞。
我们去超市买了好多好多吃的。江静坚持要我为她做一个星期饭,她是一肉食动物,于是我们买了各式各样的肉,估计合在一起有半匹猪了。然后是零食,堆了满满一购物车,我们去收银台时周围的人都用一种震惊的表情望着我们,大概以为我们是准备回家开个小副食店的。
那时正好是韩日世界杯进入十六强阶段,话说那时中国队的球员已光荣地带着零胜零平零进球的优良成绩回归祖国的各大酒吧。哦!错了,是各大俱乐部。
我和江静在家一边吃着买回来的各种零食,一边在沙发和地板上摆出各种姿势肆无忌惮地享受着没有中国队的足球盛宴,顺便还聊着各种不着边际的天,那生活叫一个惬意。唯一难为我们的就是做饭,我和江静分工,她是场外指导,我是掌勺大厨。她在网上搜索各种菜肴的做法,告诉我盐几克花椒少许小火煮几分钟,我平常在自己家能把速冻饺子煮熟就很有成就感了,对什么这几克那少许什么叫小火完全没概念,所以在实际操作中各种状况层出不穷,我觉得没把她家厨房烧掉已经很阿弥陀佛了。我记得在我们等炉子上的皮蛋瘦肉粥煮沸腾时,她挽着我胳膊依偎在我肩上说,要是能永远这样和你一起该多好啊。我说,会的,我一定会娶到你的,对了,你把昨天的碗给洗了吧。我操,我觉得那是我这辈子说得最煞风景的话。
在她家的第一天晚上,我睡的是客厅沙发,她睡自己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