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昭仁时来运转
码头安宁了没有多少日子，日本人前脚离开，俄罗斯人随后就到。从陆路，开来了西利亚兵团；在海上，开来了太平洋舰队。在开进了达里尼的俄罗斯人队伍里面，有一位名叫萨哈罗夫的规划工程师，还有一位名叫盖尔盖茨的德国建筑工程师，他们是规划设计大师，也是建筑大师。圣彼得堡的许多著名建筑，都是出自他们的手笔。还有一位名叫夏涅金的随军画家。夏涅金亲历过西班牙海战，并且留下了许多战争题材的名作。彼得大帝打通了通往欧洲的通道，尼古拉耶夫二世要打通远东这条出海通道。古老的东方遥远而又神秘，在那儿，要开拓一个大港，要建造一个崭新的城市，一个像圣彼得堡一样的城市。为了巩固俄罗斯在远东的利益，一定要把遥远的“达里尼”建设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东方直布罗陀。面对日本，面对各个列强，要让他们望尘莫及。
俄罗斯人带着尼古拉二世的使命，奔波了数日，才抵达了他们的“达里尼”。在旅顺的黄金山顶峰，升起了俄罗斯的三色旗，向世界表明，从此，这儿属于俄罗斯。
萨哈罗夫刚刚完成了海参参葳港口设计建造的使命，他本来应该带着家人去黑海海滨度假，可是，接到尼古拉二世的指令，他万里迢迢来到了达里尼。他的使命就是规划设计这座未来的城市，规划建造这里的港口。这里是一座天然港口，这里与俄罗斯黑海的敖萨德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萨哈罗夫已经有了底数，他要以敖萨德港口为蓝本，在达里尼建造一个崭新的港口。在十九世纪，欧洲最美丽的城市就是巴黎，他就是要以巴黎为蓝本，把达里尼建设成为远东的巴黎。达里尼是一张空白的纸，他要在这张纸上画最美丽的图画。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比起建造一座崭新的城市更幸福而愉快的事情。比起那些作战的军人们，他的使命就是建设，就是为了将来的城市和人们。
来到“达里尼”时，这里并非一片荒芜之地，当地人称之为青泥浦，居住在这里的人也都是打鱼为生。萨哈罗夫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朝着遍了“达里尼”的山山水水，也勘探了那个褡裢湾码头。这个古老的传统码头，可以停泊木帆船，如果将其建造成为一个大码头，这儿的许多条件都不尽如人意。站在高处，举目远眺，他渐渐地被对面的那个地方吸引了。那儿的地形，那儿的山势，那儿的港湾似乎在向他这个远方的来客招手致意。萨哈罗夫带着随从们立即奔向了那个地方，与褡裢湾隔海相望的海湾。探测了一下水深，这里的海水澄现出黑蓝色，深不见底。这里是天然的港湾，避风趋浪，可以停泊巨大的轮船。就是它了，一个没有名字的渔村，一个打鱼人居住的小村落。选定了港址，萨哈罗夫的心里绽放了一朵鲜花。
而盖尔盖茨的使命，就是设计建造保卫这座崭新城市的军事工程，盖尔盖茨是个德国人，似乎德国人就是军事天才，中国政府依靠的是德国人，而俄罗斯人依靠的，还是德国人。
盖尔盖茨查看了达里尼的地形地貌，他把城市防御的重点还是放在了旅顺口。世界上没有比旅顺口更为优良的军港，四面环绕着山峦，护卫着一个天然形成的港口。那个港口的形状就是女人的子宫。停泊在港口里面的军舰，就是孕育在子宫里的婴儿。而那条进出军港的航道，如同女人的阴道。一切都是自然天成，就是上帝的沉思妙想创造而成。周围山上的堡垒炮台，有效地保护着军港里的军舰。甲午年，这些军事上的优势，并没有被中国军人利用，仅仅一夜之间，如此天造地设的军事工程土崩瓦解。不是别的问题，就是人本身的问题。在这个基础之上，盖尔盖茨决定重新建造一个属于二十世纪的军事工程，让全世界人看一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堡垒。
第一条街道在达里尼设计出了雏形，用什么来为她命名呢？
有人建议，应该用第一个在达里尼靠岸的军舰名字；也有人建议用第一位在达里尼升起俄罗斯国旗的将军名字。
萨哈罗夫摇了摇头，他说，达里尼的第一条街道，我叫她工程师大街。军人可以征服一座城市，但是，征服就是毁灭。而真正为这座城市立下功业的，是建设者。所以，我命名她为工程师大街。也可以叫工匠大街，他们也为城市建设贡献了智慧和力量。在这座即将兴起的城市的，萨哈罗夫设计了欧罗巴街区，所有从彼得堡来到达里尼的俄罗斯人将在这里行政，将在这儿居住。建造在这里的每一座建筑，都将成为一件城市初始的艺术品。他精心设计了这里的每一幢建筑，每一栋别墅，而且他选择了俄罗斯的槐树，把这种树也移值到了达里尼。达里尼的城市符号诞生了，笔直宽阔的马路替代了从前的沙土路，高雅别致的西方建筑替代了这里古老的石头房子，草房子，甚至窝棚之类的建筑。萨哈罗夫的一个理念就是要在这么美丽的土地上建造一个美丽的城市。
因为俄罗斯人的到来，高桥在中国也呆不下去了。他要回到日本去了，在码头上，在上船之前，他想在最后一次寻找他要寻找的人。
老黄头一眼就看到了高桥在码头上找人，他知道这个日本人在找什么人。他走上前去，他主动打着招呼，“掌柜的，请问，你是不是在找人？”
高桥一怔，“我是在找人，可你知道我在找谁吗？”
老黄头心里乐开了花，他说，“我知道你找什么人，你在这儿等着。”
老黄头急匆匆地跑回家，把孔昭仁拖到了码头上。孔昭仁与高桥相见的那一瞬间，什么怨恨、委曲、茫然一齐涌上心头。高桥似乎能够理解这个年轻人，他等待着他朝着自己发泄。当他心潮渐渐平息时，他才握住了高桥伸过来的手。
高桥说，“对不起，我的朋友，这些天，你受苦了。”
孔昭仁的声音都颤抖了，“我不怕受苦，可我差点再也见不到你了。”
“幸运的是你活着。如果今天我再遇不到你，我就要回国了。幸运的是，我在最后的时刻，我遇到了你。这都是天照大神安排的，我们走吧？”
孔昭仁上了高桥的马车，他们来到了大和宾馆。
鲜红的生马肉，洁白的河豚鱼片摆到了餐桌，还有鱼籽酱寿司，海带寿司……“吃吧，这是真正的日本料理。”
高桥将清酒倒满了杯子，端起来，“昭仁君，这杯酒，我向你赔罪，也为你压惊。这一次，你受苦了，也让你受到了不少的委曲。今天，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昭仁君。”
年长的高桥毕恭毕敬地给孔昭仁鞠躬。
孔昭仁也不再抱怨自己的遭遇，总是发牢骚，有斤斤计较之嫌。面对着日本料理，他大快朵颐，那方的扁的碟碟盘盘里面装的食物简直就是工艺品，吃起来与中国饭菜不同，别有一番风味。日本的清酒喝起来似乎比不了中国的老白干有劲头。可是。绵绵之中，却能麻醉人的神经。不知不觉之中。孔昭仁已经有些醉意了。
高桥说，“我们俩行走在路上时，我就说过，想与你做个朋友。”
孔老二苦笑了一下，“日本人能跟中国人交朋友？我差点让日本人给剁下了脑袋。”
“选择一个中国朋友，我是慎重的。你用行动来验证了自己的做人原则。这次，你为步兵进军做了向导，事先有个约定，只要到了目的，只要不踩响地雷，我们就付给你一千块银洋。我也不会失言的……”
说着，高桥拍了拍巴掌，日式拉拉开了，一个早就跪在那里穿着和服的日本姑娘抱着一只皮箱颠着小碎步，踩着榻榻米，走了进来。
“这是我的养女，梅美和子。这位就是昭仁君。”
梅美和了朝孔昭仁鞠躬，“初次相见，请多多关照。”
借着醉意，孔昭仁看了梅美和子一眼，天啊，姑娘就像白面蒸出来的馍馍一样，洁白无暇，如果她不动作，他就认定她是一个雪作的玩偶。
高桥打开箱子，里面装的是一千块银洋。“昭仁君，这是你应该得到了报酬，你收起来吧。”
孔昭仁端坐着没动，他也没看箱子里的银洋。
“怎么，昭仁君，你嫌少吗？”
“对不起，高桥先生，我不想要这些银洋。”
“为什么？这是你应该得到的，我们事先说好的。难道，你不需要银洋？”
“不，我很贫穷，我很需要钱财。这些钱，也足以改变我的生活，我可以当一个小业主，也可以买些土地，当个小地主。可我不想当地主也不想当业主。这些钱，就像死水湾里的鱼，就像没有源头的死水。既然高桥先生这样看重我，我就想跟先生说说自己心里真实的想法。”
高桥还是头一次看到不要钱的中国人，他静静地观察着孔昭仁，也认真地听着他的讲述。
孔昭仁说，“在老家，我会种地。因为从小养毛驴，所以，到了关东洲，我只能在码头上牵驴拉脚。除了种地牵驴拉脚，我不会作别的。所以，我请求先生，不要给我银洋，我要跟着你学本事，学习做生意的本事。我要细水长流，我不要一锤子买卖。”
高桥这才懂得了孔昭仁的心思。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连连点头。也连夸奖，“好，好，我就感觉你是个与众不同的年轻人。是啊，一千块银洋，看起来是一大笔钱财。可是，这些钱，会让你幸福快乐一时，却不能让你幸福一生。你想用这些钱，来买你需要的生存本领，学习做生意的本事。好，我答应你。不要看眼下局势动荡，但是，这也正是做生意最大的商机。做生意需要本钱，做生意需要胆识，需要人气情缘。但是，很重要的就是时机。这个时机就是你们中国人经常说起的天时，就是我们经常念叨的运气。我没有看错你，你是一个出色的中国人。好，我答应你，。今天，我要让你好好地享受一下大和民族的美食美酒和美女。来吧，昭仁君，我们干一杯。”
接连干了几杯，孔昭仁本来已经有些醉意，这时，他的舌头有些僵硬，说话吐字也不清楚了。“日本酒不如中国的老白干喝起来赶劲。咱们喝老白干吧。”
高桥示意梅美和子，“他有些喝得差不多了，我把他交给你了。”
梅美和子掺扶着孔昭仁走进了一间卧房，榻榻米上面放着一只镶着贝壳的黑漆茶几，茶几上的九谷瓷瓶里插着一支白色的玫瑰。屋子里飘着淡淡的清香。
孔昭仁醉眼朦胧，此时他看梅美和子显得更加虚无飘渺。日本女人都生着柳叶眉，长着樱桃小口。她们大都是单眼皮，单得那么恬静。他已经尝试了美酒美食，剩下的，就是要感受美女了。借着醉意，他抓了一把和子裸露在外面的胳膊。那截胳膊如同一截鲜嫩的藕一样，和子却像鱼儿一样滑开了，立即让人产生了异样的念头。日本的女性温柔似水，她向他凑近了一些，一股兰花一样的粉脂气袭来，让孔昭仁更加迷醉。和子轻风细雨一样地问他，“是不是有了什么想法？”
是……他见过日本女人，但他从未见过如此白净，如此优雅，如此美丽的日本姑娘。以前光听孙大舌头唱过四大白，什么头茬雪，二茬霜，大姑娘的屁股，白菜帮。瞧瞧人家日本姑娘，露出外面的胳膊和脸蛋儿，那是羊脂玉，和田玉，那是冰清玉洁般高贵的白。
梅美和子说，“男人和女人的那件事情，应该是无比神圣而纯洁的，我们都应该把自己的身体洗干净才可以做。所以，不要粗俗，不要龌龊，洗净了身体，也洗净了灵魂。”
“可我……”孔昭仁有些饥渴难耐急不可待。
梅美和子的神太十分平静，她说，“你要记住，我们是人不是动物，而且我们是高贵的人。”
孔昭仁按照和子的吩咐，只好走进了沐浴间里，那儿放着一只橡木桶，里面放满了热水。他脱光了衣服，将身体浸入了热水之中。想起高桥说的话，以后，要改变自己，你再也不是那个牵毛驴拉脚下的山东人。在这个码头上，你从此将成为一个有身份的人，一个有地位的人。你要洗去自己的污泥浊水，洗去你骨子里的泥土气，洗净你的灵魂，让自己彻底脱胎换骨。热量在朝着他的身体内部浸入渗进，在热气腾腾之中，他也进入了朦胧状态。似乎浴室的门拉开了，似乎有人走了进来，朝着大木桶走了过来。她走到了近前，她用手试了试水温，那具洁白的身躯也浸进了木桶里。一男一女两具身躯将木桶塞得满满当当。他的皮肉碰到了另一个女人的皮肉，那样的光滑，那般的细腻，他克制不住，情不自禁将手探了过去。
他的手让另一只手狠狠地掐了一下，耳边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厉声斥责，“这么圣洁的时刻，你居然还能产生邪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