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俄两国重开战
一九零四年的下半年,整个远东地区,从海洋到陆地,弥漫着战争的阴云。盖尔盖茨建造好的堡垒移交到了旅顺要塞司令官斯达塞尔的手里。西伯利来兵团进入了战争状态,俄罗斯海军第二分舰队也进入了战争状态。
第七步兵师的师长康德拉琴柯少将走进了堡垒,他一一查看着射击孔,炮口,所有的屯兵室,贮藏室,还有指挥所。通过瞭望孔,当他看到了山坡上的那片扇形开阔地时,他的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那里生长着一大片茂盛的庄稼,而且是高粱玉米大庄稼,一片绿油油的茂密青纱帐。康德拉琴柯指着那片庄稼,问他的部下,“那是什么?”
申柯夫大尉回答,“将军,那是中国农夫们种的高粱和玉米。”
康德拉琴柯说,“我看那是一片保护色,是一片掩体。为什么要在我们的堡垒前面留下这样的掩体?为什么不把这些高粱和玉米除掉?战争打响以后,陆路进攻以后,日本人就可以借用这片庄稼地向我们的堡垒靠拢。这里将成为他们利用的保护色和掩体。必须马上清除,一棵也不予保留。”
“是!”申柯夫大尉站着没动。“将军,你说过,我们战斗人员一个也不能离开堡垒。”
“我说过这样的话,但是,你能眼睁睁看着堡垒前方堆积着敌人可以利用的掩体吗?”
“将军,面对你的命令,我,我确实有些束手无策。”
“你是个军人,连这样的智慧都不具备,你怎么可能战胜日本人。你腾不出兵力,你可借用中国人,谁种植的庄稼,就让谁拢掉庄稼,统统拔掉,一棵也不能保留。保留庄稼,就是保留祸根,就是给自己埋下了灭亡的种子。你懂了吗?我的大尉先生。”
一支俄罗斯的马队跑到了鸡冠山下的五间房村。这个小村落已经空无一人。申柯夫明白,村子里的人都躲进了庄稼地,他们害怕俄罗斯人,自从他们进驻到旅顺口,俄罗斯军人留下的最坏的名声,就是强奸妇女。不管在什么地方,不管什么时间,也不管对方是年轻的还是年老,只要是女人,他们都会像野兽一样扑上前去,就像动物那样,无羞无臊,就像野地里的牲口一样,奸淫妇女。居住在这儿的中国人怕日本人砍头,怕俄罗斯人强奸。只要有俄罗斯士兵露面,他们的女人们就会躲藏起来,保护自己免受其害。
申柯夫大尉知道他要找的中国人都躲藏在玉米地里,他大声地朝着玉米地里喊,“亲爱的农夫们,你们出来吧,我有话要对你们说。出来吧,我们不会做让你们感到羞耻的事情。出来吧,亲爱的农夫们……”
玉米地里的人已经听到了喊话声,但没有人敢从玉米地里走出来。
申科夫喊道,“你们不肯出来,我们就要进到玉米地里了。”
说着,俄罗斯士兵用马刀砍着玉米的茎杆,发出了一阵阵喳喳声响。
“我是申柯夫大尉,我用我的人格担保,我有事情相求,而不会加害于你们。只要你们能够配合我们,我们就会成为朋友,而不应该成为敌对的仇人。”
终于,从玉米地里传出了一阵响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从玉米地的深处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他做了一个揖,颤抖地说,“尊敬的戈比旦[[军官]先生,有什么事情,你就吩咐吧我听着呢。”“你是谁?你的村民听从你的吩咐吗?”“我是这个村的长辈,姓吴名忠田,我说的话,村民们都肯听。”“我要你们把地里的庄稼统统砍掉。”“砍掉?可是戈比旦先生,地里的庄稼已经丰收在望,一年到头,我们指望的就是这些庄稼,砍掉了多可惜呀。我不明白,为什么要砍掉庄稼?”“因为庄稼阻碍了我们的视线,会妨碍我们作战。必须砍掉,绝对不允许它们的存在。”“戈比旦先生,我们农民指望的就是地里的庄稼。没有了庄稼,我们没有饭吃,就要卖儿卖女,就会饿死。”“那我不管,限你们三天,三天时间,必须把庄稼砍掉。否则,我们就会放火烧掉庄稼。想想吧,你们自己动手,还是我们替你们动手。”
俄罗斯军人回到堡垒去了,五间房的人愁了。怎么办?老毛子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会村人聚集到了一起,大家想办法,看看怎样才能保得住地里的庄稼,保住全村人的性命。
三天时间,我们自己不动手,他们就会烧掉庄稼。我们不能让他们把我们的庄稼毁掉,没有了庄稼,我们就要挨饿,所以,我们必须要要保住庄稼。
吴忠田带着乡亲们来到了庄稼地里,那高粱玉米长得,就像一个个大姑娘小伙子,庄稼们都生长成熟了,而且马上就要生儿育女了,大红高粱穗子顶在头上,金黄色的玉米棒子掖在腰里,毁了它们,就等于毁了我们自己。老人抚摸着一棵玉米的茎杆,他用力又不太用力,向上拔着,向上……玉米的根松动了,老人把玉米的茎杆轻轻地压倒,用脚踩着,让这棵玉米轻轻地横着躺倒在地垄沟里……老人的示范让乡亲们明白了,他们要自己动手,把玉米和高粱拔起来,让根松动,然后把它们压倒在地里,只要庄稼的根没有离开土壤,庄稼就不会死掉,就会继续生长,玉米和高粱的籽粒照样会成熟。
乡亲们都激动得流出了眼泪,“村里有一老,那就是一宝。金州有了乔心田,金州人逃过了一灾。咱们村有了忠田爷爷,咱们也保住了庄稼,保住了一年的收成。”
三天时间,说干就干,村里的男女老少齐上阵,都下到地里,拔庄稼,让它们逆来顶受倒伏在地里,让它们横着生长,俯下身子活着,到了秋天,依然能收获到粮食。
堡垒前方的扇形开阔地的庄稼全部倒伏在地上,已经形不成对堡垒的威胁了,康德拉琴柯的心才放了下来。他不怕日本陆军的进攻,他堡垒的射击孔经过计算,射击的火力会构成一张大火力网,交叉火力网,就像绞肉机一样,想通过扇形开阔地,再多的士兵也不可能逃过绞肉机的绞杀。
日本国与俄罗斯的这场战争,已经酝酿了整整十年。日本举国上下,卧薪尝胆,励精图治,他们用了十年时间,完成了军事上的准备。甲午年,第二军团离开辽东的时候,他们就喊出了毫言壮语,十年后,辽东将成为我们的国土。十年后,日本国组建了三个陆军军团,准备一举进攻俄罗斯远东军区和西伯利亚兵团占据的满洲,整个中国的东北。
当年的大山岩大将已经成了日本陆军元帅,他要直接与俄罗斯远东军区司念官库特帕罗金对话。大山岩是大山岩八匈昌的儿子,他的父亲是日本最有名的炮术专家。他认定,战争就是大炮的对话。这一次对俄罗斯的战争,他从日本国内带来了最充足的装备就是大炮。
库特帕罗金从来就没有把日本人放在眼里,他眼里的日本人就是一群黄皮猴子。堂堂的军事帝国,难道还怕一群黄皮猴子。他也等待了日本人十年,这次决战,他要让日本人在远东地区彻底俯首称臣。从此,他们不能再与俄罗斯争夺势力范围。
进攻达里尼的是日本第三军团,司令官就是当年第一步兵旅的乃木希典少将。如今,乃木希典已经晋升这陆军大将,他统领的是十万日本陆军精锐。在金州城下,乃木希典接过了黑木将军的指挥权。在金州的扇子山上,第三军的进攻遭到了俄罗斯第七步兵师一个团兵力的强有力的阻击。扇子山上俄罗斯步兵据守的工事,并非堡垒,而只是半永久性的炮台。炮台是露天的,安放着六门大炮。地堡里的射击孔,也能构成交叉火力。日本步兵每一次进攻,都不得不败在了交叉火力网前。他们寸步难行。俄罗斯人配备的马克沁机枪,是最新式的步兵武器,俄罗斯人把机枪搬到了战争的舞台上。机枪也成了一架绞肉机,打得日本步兵如同割倒的庄稼。纷纷地倒在了阵地前。
一户兵卫参谋长向乃木希典报告,“司令官,你的长子,乃木盛典少尉战死了。”
乃木的脸上毫无表情,“一个少尉战死了,有中尉,还有大尉。只要他们活着,就不要停止进攻。”从清晨,一直进攻到黄昏,进攻了一天,一个师团,四千名将士倒在了扇子山下……有的步兵联队所有的军官都战死了,一个活着的军曹继续指挥作战。一直战斗到自己的最后时刻。坚守扇子山的俄罗斯人退却了,向旅顺方向溃逃而去。扇子山峰终于飘扬着帝国的太阳旗。胜利了,没有谁能阻挡日本军人进攻的气势。日薄西山,晚霞映红了天际。山上山下一片沉寂,一直趴在炕沿下面躲枪弹的金州人这才敢抬起头来,朝窗户外张望着,听听外面的动静。一户兵卫走到了乃木面前,“司令官,去看看你的儿子吧?”乃木的脸上毫无表情,“你告诉我,盛典他中弹的部位。”“盛典少尉是腹部中弹,是机枪子弹射中的,失血过多,在战场上抢救下来时,没有等到送进野战医院,他已经牺牲了。”
乃木沉默了片刻,他说,“我们还是先到战场上看看吧……”
乃木骑着马,带着他的随从,登上了号称辽南地峡的扇子山。这儿不愧为天险,一边为渤海,一边为黄海。山上山下,硝烟没有散尽,血腥气味与硝烟混杂在一起,几乎让人窒息。沟沟壑壑里面倒着牺牲的士兵,打扫战场的人正在抬他们的尸体。脚下下踩的是血水浸渍的泥浆,落日的暮色如同沉沦的血水,天上地下一片血红。想起了自己倒在战场上的亲生儿子,他才二十出头,日本东京帝国大学的学生,他从军入伍,功业未建身先亡……乃木在心头蘸着血水,写下了一首七言绝句:
“山川草木转荒凉,十里腥风新战场。
征马不前人不语,金州城外立斜阳。”
随从们把这首诗作刻成了石碑,立在了扇子山的巅峰。日本军人们把乃木盛典的尸体埋葬在山峰上,就在这座石碑的旁边。
金州失守,俄罗斯要塞司令官斯达塞尔下了命令,让达里尼市政厅所有的官员、工作人员、工程技术人员,全部撤退到旅顺去。放弃达里尼,放弃不等于拱手相让,要毁掉这座刚刚露出端倪的新兴城市,要炸毁港口,不能让日本的军舰和运输船只利用港口,为日本军事行动提供便利。与此同时,也要毁掉刚刚落成的城市和建筑。斯达塞尔的目的很明确,俄罗斯人即将失去的或者即将失去的,也决不能让日本人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