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洲第一任的行政长官,满洲株式会期社的总裁后藤新平来为老黄头吊唁了,关东军司令官大岛义昌大将也来吊唁,许多行政长官,许多知名人士,政界的,工商界的,金融界的,舞台上唱戏的名角。连那些乡绅地主财主们也纷纷走进了孔昭仁的宅院,送上礼金,送上哀悼,送上挽联挽幛,送上的是人情,也是表明一种态度。坐下来,庭院里摆放着桌子,桌子上面上的都是最为有名的三道饭席,从早到晚,通宵达旦,酒席从来也不中断,凡有人来,就可以坐下来吃席喝酒。城里手艺好的厨子们都来了,个个累得水裆尿裤,夜夜灯火通明,一连三天三夜,哀悼的挽帐从孔家的大门口一直摆放到了城门口,那阵势,自古至今,未曾有过。那几日,城里的要饭花子也开了荤,可以尽情地吃喝,尽情地打包带走桌上剩下的饭菜。过大年的也没有死人热闹,花子们说,黄老爷子,我们托你老人家的福了。
姓黄的老头不就是十字街头算命打卦的一个老头吗,当年的老黄头,不就给了快要饿死的孔昭仁一个烧饼吃吗?看看孔老二是怎样对待老黄头的?说当汉奸的人没有灵魂,没有
人性,没有感情。瞧瞧这丧事办得,人人感慨万分,孔老二与老黄头就是萍水相逢的山东老乡,亲生儿子又能他的后事办成什么样子呢。
老黄头入土为安了,孔昭仁冷不丁地想起一个人来,这几天,家里办丧事,自始自终,他没有看见自己的女儿孔宪茹。因为忙得迎来送往顾不上,他也就没有问。
三天圆坟以后,孔昭仁回到了市内,他来到了学校,问起女儿去了哪儿?
校长告诉孔昭仁,你的女儿因为学习成绩优秀,她和另外几个学习成绩优秀的孩子一起到日本国旅游去了。暑假结束了,你的女儿她们就回来了。
孔宪茹是与学习优秀同学的旅行团一起去的日本,孔昭仁也就放下心来了,他也为老黄头的丧事折腾得不轻,他要好好地放松一下,也不能让哀伤老充斥着内心世界。目的达到了,有人说,就是自己亲生父亲的丧事,还能办成什么样子?孔昭仁这个人还是有人情味的,受过老黄头的滴水之恩,他不是涌泉相报,而是决堤相报。
说起自己的亲生父亲,孔昭仁的记忆里似乎并没有留下多少印象,父亲在他的记忆里面,除了劳动还是劳动,父亲是勤劳的,无论怎样勤劳,他们一家人除了贫穷还是贫穷。从孔夫子开始,没有人哪个中国人觉得贫穷是耻辱。他们认为偷窃是耻辱,抢劫是耻辱,吃喝嫖赌是耻辱,坑崩拐骗也是耻辱,而恬着脸到大街上要饭的人,有活不愿意干,却正大光明。有朝一日,他要写一部新的论语,好好地正一正这个理地儿。就像有人说的那样,中国这么多年没能得好,就是因为穷有穷的歪理。
料理了老黄头的后事,有个商人找到了孔昭仁,想把一条西伯利亚号的俄罗斯的木壳船卖给仁记。西伯利亚号一直扣押在大连港,公司代理张正本与日本方面多次沟通,日本方面一直不肯放船。理由很充分,战争期间,这两条船参与者了运送军用物资,而且运送的就是军火,不仅不能放船,而且要追究轮船公司,要狠狠地处罚公司。扣押船只的这段时间,他们还要向港务当局缴纳船只停泊的费用。
张正本把这事托付给了吴先生办理。吴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西伯利亚号排水量一千吨,船也完好无损。俄罗斯人战败了,他们的商人也跟随着倒霉了,他们应该付出代价。但是吴先生并没有把西伯利号记入仁记的名下,而是立在自己的私人名下。因为吴先生是个人出资,购买的也是一条普通船只,孔昭仁也没有在意。前些日子,尽去忙碌老黄头的丧事,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他也找个消遣的好去处。
跟随在吴先生身后,孔昭仁一直没有琢磨透吴先生,他是哪儿的人,没人知道。他没有成家,没有老婆孩子,多少年就是独身一人。他也不嗜烟酒也不喝茶,不喜欢赌博。闲暇之时,就喜欢听京戏,也喜欢女人。大连这码头之上,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他带着孔昭仁,七转八拐,走进了西岗一座俄罗斯式建筑的小楼里面。不走进来,根本就不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生意的。即使走进来,你也弄不明白这里究竟是做什么的。有人在打牌,有人在喝咖啡喝茶,也有人在喝酒,还有的男男女女搂抱在一起窃窃私语。既然这里也做皮肉生意,与俄罗斯的军官俱乐部也差不了多少。一个犹太人迎了出来,吴先生跟他说了几句,犹太人把他们带到了二楼上。进了一个房间。这个犹太人眉眼很黑,鼻子尖得像鹰嘴。让他们在地毯上坐下,从里间里出来了一个老妇人。她的肩上搭着一条披纱,胸和肚子堆积着不少的赘肉,鼻孔上面穿着一只银环,就像一个妓院里的鸨母。
吴先生告诉孔昭仁,她是印度人,是只妓头。她手里的那几小姑娘,一个比一个漂亮。
老妇人把一个相册放在了孔昭仁的面前,打开相册,里面全是姑娘的照片。
吴先生用英语说,你把姑娘叫过来,让我们这位先生一个个亲眼过目。照片只能看到姑娘的面孔,却不能看见姑娘的腰条和身段。
老妇人点了点头,她走进里屋,鲤鱼出洞似的从里面带出了一串姑娘。姑娘们身上披着披肩,她们的出现,让孔昭仁的眼前一亮,在这码头上,他见过很多国家和种族的女性,至少也有几十个,不仅有接触,而且有肉体接触。在他的内心深处,他人生的一大夙愿,那就是感受全天下的女人。他从来也没有想到印度,似乎唐僧当年取经去过的那个地方,是一个古老的国度,比中国还要古老。古老的国度人们就保守,至少不会有放纵的姑娘。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印度的女性居然如此美丽,她们的眼睛真的就像黑黑的葡萄,而且又大又亮。她们的眉毛也是又黑又长,她们的鼻子高高的,有西方女人的意味。她们的身材丰满极了,那高高耸起的胸……“孔先生,看好了,你就挑选一个。”
孔昭仁挑选的那个姑娘,年纪似乎更小一些,眼睛又黑又大,黑发如乌云一般,身材更加苗条一些,褐色的皮肤也更加浓重一些。剩下的姑娘都退了出去,吴先生临出门的时候告诉孔昭仁,“我就在你旁边的房间,有事可以给我打个招呼。”
屋子里只剩下了孔昭仁与那个年轻美丽的印度姑娘,她坐到了他的面前,他她与他面对面坐着,她松开了满头的乌云一样的长发,垂到了背后,她的身体似乎没有骨骼,柔软得就像大海里的水母。她吻他,她的厚厚嘴唇极富弹性,她从他的嘴里吸出来了条舌,他也吸她的舌,他们的舌扭在了一起……她的舌沿着他的身体不停地吸吮,不停地润滑……那种感觉,让他不得不闭上了眼睛。似乎有一种液体涂抹在了他的下身,那种滑腻,那种温润,让他进入了一种梦的境界。他几乎是瘫软在躺在地毯上,他被一床柔软而温热的被子覆盖着,他无需做出任何动作,她在替他完成所有的动作,而他只有感觉享用美妙的瞬间……两只丰满而坚挺的乳房贴在他的面颊……他与她一直在持续,就像从海洋深处滚滚而来的浪涌,不会平息也不可能平息……高潮持续着,交媾却没有完结。持续,一直坚挺地持续……她不停地为他服务,不停地为他忙碌,他也不由得发出几声快活的呻吟,也随着姑娘的节奏和律动,曲身,抽动,舒展,弓身,收缩,张闭,开合……比起宫庭里流传出来的,比起那些民间的什么柳树盘根,老汉推车,张飞蹁马,隔山打炮,苏秦背剑,白猿坐蜡,金龙不出洞,奇特美妙更甚。他已经有些陶醉沉醉……
姑娘突然用生硬的汉语问他,你感觉好吗?他如实说,从来也没有过的感觉。姑娘又说,只要你喜欢,你可以再来。我每一次都会给你感觉到最美妙的女性服务。让你知道,性爱也充满了宗教一般的神秘。他拉着姑娘的手问,能告诉我,你多大了?姑娘说,我十五岁,是姑娘们当中年龄最小的一个。他说,可你小小的年纪,就能把性爱的技巧发挥到了艺术的境界。姑娘告诉他,我从十岁时就在老师的指导下进行熏陶,性是可以让人出神入化的,这仅仅是开始,你将逐渐感觉古老国家性爱的许多不为人知的秘芨。
孔昭仁感觉到到了,在他泻身之后,与以往不相同的是,他没有困倦疲惫之感。相反,他感觉自己的精神抖擞,甚至自己还可以继续做一次交媾。
这一次,孔昭仁呆在妓院里的时间太长了,他从来不在一个地方呆太久,是离去的时候,一个人迷恋什么而不能控制自己的时候,噩运便会找到他的头上。他轻轻地敲了敲对面屋子的墙壁,一会儿,吴先生走了进来。
孔昭仁想给这个让他销魂摄魄姑娘一些钱,作为小费。可他的口袋里面从来也不揣钱。他没掏出钱来,他示意,让吴先生代他付给人家小费。吴先生摇了摇头,姑娘也摇了摇头,都向他表示,用不着付小费。
他们俩走出了房间,直到下楼,走出小楼。刚刚结束的性致情韵味,让他们有些意犹未尽。印度姑娘怎么样?印度姑娘性事技能全世界第一。敢下这样的结论,这个古老的民族蕴藏着让人意想不到的神奇。比方说,在皮肤之上,姑娘给你使用了印度神油,那就是流传了千百年的外用春药。但在骨子里,姑娘通过她的气息,她的意识,渗透到了你的精神层面,她让你神怡气爽,让你销魂摄魄。原本延续种族的本能行为,已经上升为精神层面的愉悦。
“在当今世界上,也许不会再有比印度姑娘再好的女性?”我想会有的,只是我们没有走出去,只是在码头上等待。大连建港开埠才多少年,没有来到码头的异国他乡的女性多着去了。”“吴先生,你似乎对于女人很在行?”“除了工作之外,我喜欢研究女人。每每接触一个女性,我都要记录下她的体貌特征,她的肤色,她的毛发,她的体液,她的气味,以及她的性情。每一个女人都是一种感觉。天下的女人千千万万,绝对没有相同的女人。”
孔昭仁感慨道,“我在码头上呆过,不就是什么黄松黑紧白流水,赤红面子是色迷鬼吗。”
吴先生摇了摇头,“那是码头工人中间流传的俗语,那太浅显了,没有深度。其实我们中国的道家崇拜的是谷神,谷神是什么?你知道吗?”“谷神?应该就是五谷之神吧。”
“非也,谷神,就是女性。道家认为,男人是山,而女人,就是山谷。看山可以一目了然,而深密而幽静的山谷,你能看得透彻吗?”
“吴先生,我以为,我挺懂女人的。可在你的面前,我是小巫见大巫啊。”
“不敢当,我只是好奇,只是喜欢,懵懂的孩提时代就喜欢。说出来也许你不会相信,小时候,我甚至喜欢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小姨……我偷窥过她……我知道这是乱伦。经历过的事情,不知对我有没有影响,后来的我不想结婚,也不想成家,我就是想跟女人在一起,跟她们在一起,我觉得那么美好,我觉得女人给我的快感是世界上最最美好的感觉。所以,她们向我索要什么,我也毫无保留地奉献给她们。”
“把你的精力和钱财全部花费在女人身上,你觉得值吗?”
“值,她们带给我的美好和奇妙是我人生最好的感觉,比起吃喝,比起穿戴,比起游山玩水不知要美好多少倍。我的人生,就是因为女人而活着。也许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有时候,我与女人们在一起,并不是要与她们发生肉体关系才算心安理得,真的,有时候,我就是与她们说说话,说说心里话。或者是触摸,仅仅的表皮的触摸,也就足够了。对我来说,存钱并没有意义。我花钱,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我的身体和心灵都得到了愉悦,我应该是世界最幸福的人。”“你亲身感受了那么多的女人,你能告诉我,哪一国的女人是世界最优秀的女人吗?”
吴先生想也没想,“最优秀的女人,应该是日本女人。是,是日本女人……”
“孔夫子早就说过了,这个世界只有两个字,一个是食,另一个就是性。吃是为了活着,而性则是为了延续种族。一阴一阳谓之道,天有日月,地有昼夜,人分男女……在自然界,多么简单的法则。可在人间,却成了纠缠不清的一团乱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