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你让我成了一个真正的女人。以后,以后,我不会让你失望,我会努力成为一个好女人,成为你的好妻子。将来有了孩子,我也会成为一个好母亲的。”
“启明,我感谢上帝,他为我塑造了你,他还把你送到了我的面前。”
一对青年男女,他们在苍天之下,在大地之上,面对着大海,他们俩在无拘无束之中完成了人性当中最完美的结合。海平线已经透出了淡淡的红色,他们才结束了最为本原的野合。面对着从大海里冉冉升起的太阳,一对新人深深地呼吸着清晨从大海上吹来的海风。
孔宪隆从来也没有这样放纵,他大声地呼喊着,“大海啊,你全是水……”吕启明笑弯好腰,她也呼喊了起来,“孔宪隆知道大海永远不会干涸,所以,他才发下海枯石烂的誓言。”
这一刻,他们沉浸在了无限的幸福之中。这一刻,属于他们,他们暂时忘却了世俗烦恼,也暂时忘却了他们脚底下踩着的土地是殖民地。
婚后没有多久,石井一介特地登门拜访孔宪隆夫妇。让石井遗憾的是,新娘子并没有在新房里。他带来了日本的清酒,还带来了日本料理。女主人不在家,让他真的挺失望。
孔宪隆回国以后,他经常写信给石井,石井应该是理解他的朋友。石井说,“在中国,你有发挥自己才能的舞台吗?当局给你这样的机会吗?宪隆君,也许只有我能理解你。别看你做了新郎官,我能看得出来,你的心里,一直为苦闷所困惑,你的心灵,也一直在忍受着一种煎熬。你彷徨,你徘徊,与其如此痛苦,你真的不如再寻找一个属于你自己的选择。”
孔宪隆说,“在踏上归国的途中,我还怀揣着很多的梦想,甚至想地再去西方留学,认真地学习先进的科学技术,将来,以先进的科学技术,拯救我们古老而贫穷的国家。也许我想得有些太幼稚了,也许根本不可能行得通。回到国内,我也曾想投身教育,从年轻一代基础教育做起,让他们觉悟,让他们能够成为一股新生的力量。然而,我所做的努力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我想尽力,但我也无能为力了。我教导出来的学生,最终,他们进入了日本军界做事,这是我难以接受,也是我痛心疾首的。”
孔宪隆与石井一介又喝下了一杯酒。
“石井君,我们学的都是工科,你为什么进入了军界?难道,你也喜欢穷兵黩武?”
石井哈哈大笑起来,“中国人有草木皆兵一说,你也知道在日本,男性的国民都是士兵,都是战士。为了全面了解东北三省,还有一个内蒙古,我们成立了满蒙资源调查部。在这么大的范围内进行资源调查,多大的工程,我们的工程技术人员需要保护,于是,我们宪兵的任务更加繁杂沉重。如果宪隆君有兴趣,我可以向陆军本部举蔫你,让我们俩继续在一起工作。我还忘了告诉你,我们当年的一起读书的同学,他们也来到调查部工作。我们学有所用,有搞矿产的,也有搞农业研究的。我们要把满洲地上地下的所有资源,能够开发利用的,都调查清楚,这是一项多么浩大的工程。参加进来了吧,宪隆君。”
“你的话,让我想起了一个内奸,帮助一个盗贼在清点自己的财产,然后告诉盗贼,先偷窃哪个,然后再偷窃哪个。我不想当内奸式的人物,你也不要举荐我。”
“好了,我们只叙友情,不再说题外话。宪隆君,至今为止,你是我石井最敬重的人。我希望我们能是一生的朋友,千万不要因为你是中国人,我是日本人而伤害了我们的友情。假如,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国人与一个日本人是朋友,我希望那就是咱们两个人,拜托了,宪隆君,我会珍惜的我们这份来之不易的友情。”
“我现在是有国无家,你可以忠于你们的天皇;而我呢,我忠于谁?我至今不知所终。”
“我觉得,你的父亲已经为大连的中国人做出了榜样。在大连,许多人步他的后尘。”
“别看我是他的儿子,我不会步他的后尘。他不是榜样,有一天,他会像那些罪人一样,给钉到历史的耻辱柱上。”“宪隆君,以后,你我说话的内容再也不要再涉及政治。我感觉,说到这些话题,我们观点不同,话不投机,会伤害我们的友情。”“读书的时候,你我无话不说,也并没有伤害什么感情。说到底,就是身份地位不同了,你已经成了宪兵司令官了。”
“这酒不能再喝下去了,我要走了,改日,我再来拜访吧。”
孔宪隆也没有挽留石井,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他心里也挺酸的,在日本,他与石井从小学就在一起。当同学们得知孔宪隆来自中国,大家都欺负他,戏弄他。开始他忍耐,当他忍无可忍时,他向同学们反击。几个同学一齐对他拳打脚踢的时候,石井站了出来,石井用身体护着孔宪隆,一对一才公平,你们几个欺负一个,有失公平,也有失公理。大多的时候,都是孔宪隆挨打。有时候,石井也希望他能告诉那个高桥先生,请这位极有身份和地位的长者出面,免得他总是受欺负。可孔宪隆没有去找高桥先生,也许因为受的欺负多了,他已经不再害怕日本同学的欺负,他默默在承受,他也随时奉陪,每一次打斗,虽然他占不到什么便宜,可他的那股韧性也渐渐地征服了他的同学们。从冷眼相待,到后来的高看一眼,石井君在其中一直是他的支持者。在日本的那些年,他唯一的同窗好友,就是石井一介。
吕启明回到大连了。这次,借着省亲的借口,她没有回自己父母的身边,她先是坐船去了天津,她从天津坐上了火车,直接到了北京。在便宜坊,吕启明见到了她的那位年轻的老师马卡尔。他们一边吃饭,一边说话。吕启明把她在大连地下开展工作的情况一一向马老师做了汇报。
马老师说,大连是日本人多年来经营的一个桥头堡,如今,大连已经有了十多万的产业的工人,已经形成了一个工人阶级的阶层。但是,由于日本人的奴化教育和愚民政策,整个满洲的群众基础差。往往我们的一个支部建立起来没有多久,就会有人告密,我们的基层组织就遭到了敌人的破坏。目前,你的身份就很好,利用你丈夫家的这重关系,有利于你的隐蔽,有利于为党筹集经费,也有利于你开展工作。
我向组织说起过多次,我的丈夫孔宪隆是一个具有爱国思想和进步意识的好青年,他也为我们的基层支部做了许多有益的工作,可不可以培养发展他,成为我们组织当中的一员。
马老师的表情十分严肃,启明同志,我知道,你与孔宪隆是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你们也是真心相爱。但是,我要告诫你的就是,我们组织有一个原则,那就是感情归感情,原则归原则。一旦我们的感情与原则混淆不清时,我们的组织就会蒙受损失。我们党的力量十分薄弱,经受不起一次又一次的打击。所以,我们必须要有清醒的认识。
我想,孔宪隆虽然出身剥削阶级家庭……
马卡尔纠正说,你说错了,孔宪隆出身是大汉奸,大买办家庭。如果仅仅是地主和资本家,我们还可以考虑接受他加入我们的组织。地主资本家剥削劳动人民的血汗,而汉奸卖国贼出卖的却是我们国家和民族的利益。他们属于十恶不赦……当然了,我们可以利用他们做为我们的保护伞。这一点你要牢牢地记住,只可以利用,而决不可以使用,更不可重用。
吕启明的心里也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觉,她不停地喝着茶水。她想告诉马老师,这次她筹集到的为数不菲的活动经费,都是由孔宪隆提供的。她没说出来,她觉得这样给孔宪隆下定论,似乎有些不公平。但他毕竟是她的丈夫,地下工作真的就不能出现感情色彩。
马老师说,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日本对于大连虽然实行文装武备的政策,但在暗地里却另有一套严酷的监管方法,除了军警特,日本人在大连还有一个秘密的特务机构,他们这样的机构不是对付小偷小摸,他们的职责就是专门对付所谓的反日分子,其实,他们就是专门对付我们的地下党组织,你可是要小心了。千万要记住,首先要保护好自己,然后才能更好地开展工作。自身都保不住,怎么能完成任务。所以,你们一定要坚决按照上级组织的指示行事,不得突发奇想,或者心血来潮,让组织蒙受不该蒙受的损失。这个联络地点也要随时更换,这儿也不能久留,四周的这些人,谁也不知道他们当中哪一个是特务,哪一个是巡捕。所以,我们要时时提防,处处小心。这些机构对于反日抗日分子的手段相当残酷,不仅是小心提防,而是要不露一丝的蛛丝马迹。除此而外,最近,日本当局向满洲派来了大量的科学研究人员,在这些研究机构的招牌下,他们研究的不仅仅是矿产,植物,生物工程,他们还有深层的用意,一切都是服务于他们的帝国。一定要取得第一手内幕材料,及时地揭露并公布于世。
马老师起身离开了,吕启明告辞以后,她特地要了两只便宜坊的烤鸭,刚刚出炉的烤鸭,皮还是酥的。她的心情还是挺堵的,有种说不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