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的冬天并不寒冷,只是天空中每天都飘落着细小的雪花,它们并没有影响人们生活,甚至近乎完美的点缀着这个世界。
只是它们为什么永不停止?每分每秒的点缀是一种慢性伤害。
整个世界还是一如既往的安详着,没有人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庞涛,更不会知道什么世界末日,早在2012人的岁末当那个天大的笑话成为过去时。人们已然坦然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切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世界上大肆传播的灾难在这个国度里也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人们永远经历着惊讶又漠然的循环。
只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吧。
只要没有切肤之痛就能够坦然面对。
只要悲剧还很遥远,那么现在要上演的还应该是喜剧才对。
这个城市中最为优秀,最为豪华的金正医院。韩天行麻木的走在几乎一尘不染的走廊里。
身边一对穿着朴素木讷又拘谨的中年夫妇,一直低着头在聆听一位医生居高临下的发言。
医生的语气和缓,只是那一丝潜藏着的不可抗拒的威严,让他们怎样都无法拒绝。“你们放心,既然你们来到这里,救死扶伤是我们医院二十几年的座右铭了。没钱也要先看病,我们绝对不会让每一个来到这里的病人失望而归。金正集团如此大的企业做的就是货真价实的善事”。
清澈的医药气味逐渐模糊,韩天行径直走向通往医院地下室的专用电梯。
两个正襟危立,全副武装的保安看到韩天行,马上四十五度角的弯腰,“少爷”!洪亮的声音证明着他们的专业。
韩天行也微微点头,电梯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但是在合上门以后足足停留了5分钟,电梯才开始向下移动。很快电梯开门的时候,一名浑身透着精干气质的青年人,献媚着对天行说;“少爷,我专程在这里等您,请您跟我先去见见董事长吧”。
面沉似水的韩天行,马上换了一副表情,无比真诚的微笑着:“真是麻烦您了,徐秘书”。
偌大的房间里,一个已经秃顶的中老人年,慈祥的注视着略显局促的韩天行。“天行,我最近确实很少关心你,集团牵扯了我太多的精力。”韩守正说着千篇一律的话,永远的慈祥和蔼,永远的模糊不清,这个叔叔从来都离自己很远很远。
韩守正指了指做桌子上的一个小托盘;“天行把药吃了,过了今年你就不用在吃药了。当然叔叔也是为了你好。都是我们医院最好的医生,他们说你的病情非常稳定,已经基本上不需要药物了。”
韩天行走过去,看着金属托盘里面仿佛冰糖一样的物质,纯白色的晶体,仿佛它还很明亮,在像外界放射着光。
韩天行毫不犹豫的把这个东西放进嘴里,咔嚓、咔嚓的咀嚼成可以吞咽的碎末,硬生生的吞咽进自己的肚子了。
这种东西他不知道吃下去过多少,白色的。红色的、透明的、甚至还有彩色的药膏,如果那也算是一种药。韩天行扭捏着,茫然四顾,刻意避开叔叔那满意的眼神,在办公桌的一侧,他的眼睛看到了一沓纸张,最上面一张素描仿佛一柄利刃狠狠的刺进自己的心底。
他拿起那张素描画,眼神中露出一丝迷惑。嘴上附和着;“可是你从来不告诉我我有什么病。”
韩天行随意的翻阅着,那是一沓手稿——原始版本的手稿。
“叔叔,你也喜欢看小说?”
“天行!别随便动别人的东西!”韩守正的话语中带有一种威严。
韩天行最后一眼看到手稿作者的名字——冷霁云。
这个名字在韩天行的心中一闪而过,他的记忆里有过这样的一个名字。
天行转过头,用倔强的眼神怒视着叔叔。微微抖动的双手,难以抑制。下巴也无法控制的颤抖着。“不就是一张画吗?看看还不行”?你喂我吃的东西有很强的成瘾性,你以为我不知道?天行气恼着,狠狠的把画稿撕扯成两半,然后团在手中,又狠狠的砸像桌子。只是在触碰桌子的一瞬间,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我们哪有感情?哪有感情!!!!!你也配当我叔叔”!!!!
韩天行强行抑制住自己的怒气,忿忿不平的走了出去,重重的关门声,仿佛是一种抗争。
韩守正的眼里闪过一丝厉芒,但是很快就暗淡了下去,摇了摇头,闭起了眼睛。
一声轻轻的叹息,在空旷的办公室里,久久的回响着。
韩天行急速的走向来时的电梯,徐秘书迎面走来,看着一脸怒气的天行还是忍不住问道:“少爷,你需要做一个检查“。韩天行气鼓鼓的哼了一声。看也不看徐秘书一眼。
当他再次踏上电梯,韩天行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冷然的闭合上自己的双眼。紧紧握着自己的拳头。他的心里有一句重复了又重复的话,在不停的咆哮着——我的时间不多了!
韩天行的身体并非没有感觉,只是这一次的感觉更为浓烈,好像无数的细胞在自己的内部搅动着,翻滚着,从皮肤到骨骼,在到跳动着的心脏,他不知道那是什么,这种感觉并不痛苦,只是有一种感觉,自己的身体并不属于自己的感觉。
韩天行走进自己的书房,疯狂的在书架上寻找着什么,他的眼睛一直睁的很大很大,那是一本并不很厚的小说,韩天行如获至宝一样,迅速的将书翻到最后的一页。
上面是作者的结束语:我的下一部小说,将会有一个特别的名字,它的到来是一个意外是一个传说,或许一切又都是真实的,我写下它的同时在思考它。最后我决定把它带给你们,我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冷霁云。
韩天行的手,不自觉的颤抖着,冷霁云——著名的恐怖小说作家。
但是她死了,和她一起死的还有她的孩子,那是一次袭击,丢失的是一部手稿,没有人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而死,那只是一次意外。真的只是意外吗?
当时这件事情是上了新闻的,并不是冷霁云多有名,而是他的丈夫太有名。
他的丈夫王兴江是整个商界炙手可热的人物,手上掌握的资源以数十亿计。
即使是这样,他挖地三尺也没找到制造这起意外的凶手。那个杀害他妻子的人从此石沉大海,在世界面前蒸发。
韩天行把书塞进了书架的最里面,他需要冷静在冷静,他在书房中来回的踱步,直到冬季夕阳的冷艳触动了整个房间。韩天行面色沉沉的打开门,走了出去,留下的背影中,是有力的步伐,是凝集成束的紧绷。是残存在走廊里挥之不去的孤独。
打开那一扇门,就能打开所有的秘密。起码也存有秘密的线索。
门的里面是什么。知道了一切便能够比现在更快乐吗?知道了一切就伴随的一定是更加的危险。
但是如果什么都不知道,死亡也一直挥散不去。即使在真相前死去,也总比虚伪的丢弃自己更加真实吧。
他想揭开这个秘密。不仅仅是好奇,因为他无法逃避,即使在见到真实的时候死去也罢。虚幻的活着,让韩天行自己都感受不到自己的真实。用自己无力的双手去撕裂整个庞大又阴暗的世界。只是想一想,那步履蹒跚的行程,谨小慎微的布局,察言观色间的游弋。
韩天行的身体都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即是恐惧又有压力,但是那里面明显包含着快感。生死恐惧之间的快感。他的手在轻微的抖动着,轻微的让人不易察觉的。
面无表情的他,在低头的瞬息间,嘴角微微上扬。然后用鲜红的舌头****着嘴唇。抬起头的时候又显的那样纯真。白皙的脸庞衬托着他的柔弱。弱小就是原罪!
傍晚的饭店里,韩天行在角落的餐桌上安静的吃着晚餐。
英俊而锋利的脸颊像婴儿一样粉白,没有一丝多余的颜色。乌黑的短发,看上去那样的明亮,柔滑如纤尘不染的丝线。
冷冷清清的店面里,而百无聊赖玩弄着手机的服务生也不由自主的将视线停留在他的脸上,然后鄙夷的移开。那是一双藐视微闭的双眼,里面是寒冷刺骨的气息。
几个刚好下班工人模样的人,一起吵闹着走了进来。他们并没有坐在一起,而是分开来自己点了自己的食物。只是一会,又是一群衣服上还满是油渍的工人也挤了进来,饭店里马上变得热闹了起来。韩天行不喜欢吵杂的环境,这也是他选择这里的一个原因。
一个头戴鸭舌帽的男人,出现在他的面前,韩天行扫视了一圈,发现确实没有了单独的位置。鸭舌帽,慢吞吞的坐在韩天行的对面;“你今天心情不错。”
蓝色的眼睛,白皙而粗糙的皮肤,五官精致却又让人感觉到明显的棱角,这是一个外国人。
鸭舌帽低头狼吞虎咽的吃着盘子里的东西,汁水和菜叶混合着,溅的桌子上到处都是。
“我认识你吗?”韩天行几乎冷漠的问道。
他用蹩脚的中文回答道;“我叫库利斯,你可以把我当成是你的朋友,或者是敌人的敌人也不错。”
韩天行也随便咀嚼着剩下的食物;“库利斯先生,你想得到什么?我本身毫无吸引。而你口中的敌人又是谁那?”
“你是一个实验品,不过是一个身份不同的试验品。”库利斯有些艰难的吞咽着塞满口腔里的菜品。“我想你有很多问题,但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一个杀手。”
怎么帮助我那?韩天行饶有兴致的问道。眼角看了一下窗外,几个醉汉正在纠缠一个黑衣人。韩天行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
“我想你一定忘记了很多事情,也一定忘记了很多人,但是他们都还记得你,都还惦念着你。”
“你的中文说的真好,在这个城市里,我一个朋友都没有。”
“在你的口袋里有一张门票,有一个朋友想要见见你,你也应该去见一见那个人。”
“你可以帮我查一个人吗?她叫冷霁云是一个写小说的。”
“你是在试探我的能力吗?”
“我有支配你的资格吗?这只是一个请求。”
“如果是你的话,我卖一个人情给你!”
库利斯,已经把盘子里最后的一口食物推送了胃里。
“这个世界很奇妙,我其实很高兴认识你。韩天行这个名字,是你父亲取的,寓意无域无疆,无始无终。你有一些特别,但是你叔叔手上的东西才是很多人想要得到的,最关键的问题是,你的叔叔背叛了你的父亲,背叛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这是任何时代的准则。”
说着,库利斯已经从韩天行的视线中消失不见。
我的父亲?韩天行的心脏狂跳着,我的父亲是谁?
他想要什么对韩天行来说毫无意义,人们想要弄到手的东西,都是有价值的东西。
而韩天行最不需要的东西就是价值。他需要的是生存、自由以及找到完整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