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寂静的夜晚,在凌楚依注意到公主的病之后没几天的时间里,那一天的夜特别的安静,没有任何的声音,像是所有人的人都沉沉睡了过去似的。
白天帮男子送了饭收拾了伤口之后便休息的凌楚依,在睡梦中惊醒了过来,很突然,或者是下意识的,迈开了脚步朝着隐蔽的房间走去,经过的房间里都没有任何的声响,安静的像是没有人存在一般。
她正奇怪,便听见房间里传来了寒雪凌厉的声音,“我说的话是不是都没有用了——行刑的时间早过了,你是怎么办事的!”
她的声音又吵闹又大,连还没有靠近房间的凌楚依都听得一清二楚,但是房间里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她站在门口朝里面看,果然是寒雪和意修竹,像是在为什么而争执着。
“属下办事不力。”只见他笔直的跪在了地上,“咚”的一声响的厉害。
他们不是兄妹么……公主和皇子的身份地位有差别这么大,大到需要下跪这么严重。
凌楚依还没来得及疑惑,更加令人不解的话语就从公主口中说了出来,“花弄影怎么样,肯说实话了么。”
“回公主,属下没能让他开口。”跪下的意修竹直截了当的回答,凌楚依这几天的确在监狱里见过他的身影,原来也是寒雪的安排。
“然后呢,我不是说了他要是不听话就用刑吗。”公主凶神恶煞的逼问道,“他的眼睛还在么?”
“公主,恕属下冒昧,真的动了刑,就很难挽回了。”意修竹好声好气的劝慰。
她是怎么了……前几天还在关心王爷,现在却变得这么恶毒,难道她的目的从头到尾都是要置王爷于死地,凌楚依抿抿唇,冷汗不自觉的从脸颊上面流了下来。
还有她想要知道的,到底是什么。
她隐隐约约的觉得,那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这位公主,想要从花弄影身上得到些什么,所以才采取了肮脏又卑鄙的栽赃手段,不过这么说起来,王上的死也有疑点,寒雪再凶恶,也不至于会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吧,花弄影也不是凶手的话,那么到底是谁。
是谁主导了这一切的剧情。
还有什么是没有发现的——凌楚依在心里细细的琢磨着,却很难再得到些什么,就在她放弃思索的时候,原本病重的公主却挣扎着从病床上面起了身,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我要去地牢。”
“……抱歉,公主身体恐怕适应不了监狱的潮湿。”意修竹用勉强的态度坚决的拒绝了她。
可是寒雪显然并不是容易打发的角色,她坚持着行动,根本不听从劝告,更加令人奇怪的是,她虽然勉强撑着病恹恹的身体,精神看起来却十分的好,不像是个病人。
楚依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很厉害,像是一种强烈的预感一般,让她在下一秒钟立刻拔腿奔跑向密室的位置,该不会是——
还没来到密室前面,黑色的天空中闪现出众多身影,凌楚依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之后再次确认,的确没错,一批接着一批的黑衣人,从宫里一个接着一个的房檐上面飞来飞去,一个接着一个的身影,在同样浓重的夜色里很难区别。
但是她还是很确定。那是一个接着一个,不知道是用什么方式,从空中降落在皇宫里的人。
凌楚依终于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安静,就是因为完全没有人的声音,才会让这一切变得顺利又突兀,估计是因为下了要吧。
她暗自懊恼着,花弄影要是就这么离开了,她该怎么办,就是这样子的心理状态催促着她速度向前进,来到密室的门口,果然石门已经被打开,本来看守着门口的人不知道是被下了毒还是已经死亡,全部三三两两的倒在了地上。
凌楚依迅速向前走,来到了最深处捆绑花弄影的位置,刚想要开口质问,便有一股强大的力量突如其来的从她的身体里穿越而过,让她的心神一瞬间被打散,心口痛得说不出话。
身子被吹散,一时间没能合并在一起,她疼的倒向了地面。
眼前微微的光线告诉楚依,适才是有个人从她的身体里走了过去,才会让她痛得像是被人拆了骨头,疼的闭上了眼睛。
意识却还是清醒的,她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看起来你还挺享受的。”是一个有些戏谑却很好听干净的声音。
紧接着是花弄影淡淡答应的嗓子,“嗯。”和以往一样的低沉,他没有和对方争辩,甚至没有疑问。
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应该是解开绳子的几秒钟,来人搀扶着他迈着沉重并且不够安稳的脚步向前走的时候,凌楚依稍稍的收敛回一些些的精气,用尽全力喊了一句,“花弄影!”
这句吼叫声用尽了她全身的力量,好一会儿楚依趴伏在地面上没办法有任何动作,听到声音的花弄影却站住了身子,疑惑的回过头。
“花弄影?”白衣男子在一旁诧异他突然停止的步伐。
“楚儿?”他不确定的呼唤着这个名字,却迟迟得不到回应,今夜的救援行动太过突然,并且顺利的让人意外,难免会想到是有人通风报了信,除了那个小丫鬟,还会有谁——只是在这几天他们见面的时间里,她绝口未提。
“你在说什么,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迷药只能撑得住一时,难道我耗费心计来这么一趟也是浪费?”男子勾起了嘴角,对他的犹豫很不以为然。
“嗯。”花弄影等待许久也没有听见任何的声音,身边的人也没看见人影,这么深的夜,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况且整座皇宫都被下了药,她估计也早就睡着了,叹息一声,只以为是自己听到了幻觉而已,点点头不再有异议,听话被搀扶着走了出去。
楚依急忙抬起头,却只看见遮住花弄影身影的男子,他迎着月光的身影看得很清楚,全身的白色,以及脸上佩戴的白色面纱,唯美的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
让她一时间看傻了眼,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石门后面,凌楚依才稍微的恢复了元气,也找回精神,拖着几近消失的身子追了出去。
“喂——花弄影!”她的声音回响在寂静到没有一丝声响的夜空下,响亮又清脆,这种时候她已经顾不得旁人听不听得到,看不看得到了,凌楚依一边搜索着他的身影,一边忍着全身的疼痛向前奔跑着,从天而降的黑衣人在走廊上面左看右看着,仿佛是为了护送王爷顺利出宫,一条走道里从头到尾,排列着他们的身影。
楚依咬咬唇,在黑暗的夜色中,很难看清楚任何景物,她着急的四处寻找着,就在她即将来到柴房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的响了起来,夹带着哭泣,“来人啊……来人啊,罪犯逃走了!”
是看守密室的守卫,醒了过来之后看见空无一人的监牢,被吓了一大跳,一边哭着一边向外面奔跑着。
要是公主怪罪下来,估计有十个头都不够她砍的。
声音比起她的还要响几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迷药的药性过去了,或者是音色太过响亮,渐渐的从各个房间里传了出来,带着刀剑的侍卫瞬间和门外的黑衣人打成了一团。
她小心翼翼的闪躲着,害怕被人穿透身子,又要痛上好一阵子,皇宫里的侍卫因为之前被下了药,战斗力远远不如黑衣人,但是黑衣人们寡不敌众,最终被打退到宫门旁边。
纷纷跳上了事先准备好的大批马车上,风微微的吹动着帘子,从其中一辆最大的车子里透露出一个人的容貌,凌楚依抬头的瞬间刚好对准了他茫然的视线,花弄影!
楚依着急的向前奔去,想要赶上最后一辆车,脚步磕磕绊绊的不小心将堆积在路边上的柴火打翻,碰触上另一边燃烧着的烛火,不知道是哪个小丫鬟摆放在长长走道上为了点亮光明的短蜡烛,一瞬间“轰隆隆”的大火,从低处燃烧了起来。
灼热的火光,擦肩而过的滚烫让她一时间后退,再后退,火势却瞬间蔓延了,沿着头道上每一段路便摆放着的小小烛火,刹那间,像是整个皇宫都被烧了起来。
“咳咳——”凌楚依咳嗽几声,被大火困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满载而归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离开了皇宫的位置,离的越来越远,没过多久就变成了一个夜色中的黑点。
像是长在了她心里一般,抹不去的痕迹。
凌楚依狠狠的跺了跺脚,火苗差点顺着她的衣服烧了上来,她不敢再有所动作只能悄悄的逃离现场,公主居住的房间还是安静的,看起来她还没有醒来。
她呼出一口气,追着逃犯奔跑打斗着出去的侍卫们一时间没能刹住脚步,还在不死心的追着早已远去的马车,剩下皇宫里还没褪去药性依旧在沉睡的人,和她。
凌楚依站在火焰中间,火光映射出温暖的色彩,在寒冷的季节里,她伸出冰冷的手,和猜测的没错,火并不能伤害她,她顶多只是能感受到温度而已。
灼热的温度,就像是一种象征似的。
没过多久时间,凌楚依迅速的下了决定,一把推开门口寝房的门,“啊——着火了,着火了!”被滚烫的温度瞬间侵袭而来,小丫鬟们吓得立刻站起来,睡眼惺忪奔跑着出去,从水池里接了一桶又一桶的水,浇熄着鲜艳的红色。
她像个木偶一样站在火焰中间,没有任何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