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她啊,都怪她!
品缘一边扇炉子,一边责怪自己。
那天从山上下来,天都黑透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伊络染上风寒,再加上重伤未愈,这下好,烧的人都糊涂了。嘴里叨叨咕咕念叨什么话,她也不知道。全是蒙语。想想就来火,早知就和萨摩尔学学了。
“啊~~~来人哪~~~萨摩尔,我想你了!“品缘哀怨的望天长嚎。
“那个小魔头,你想她做什么?”沥抱怀站在一边,笑着看她。
品缘招手,“哎,沥,你会说蒙语吗?”
沥放下手,走到她跟前,拿了扇子帮她扇。“我自小在瓦剌长大,你说我会不会?”
“谢谢啊。”品缘起身捶腰,用帕子擦汗,一听沥说会,她激动的直嚷嚷,“那你教教我呗,教教我呗。”
“你学这个干什么?打算一辈子住在这里?”沥打趣她,其实他还蛮希望品缘能留下。
“呃……”品缘搓手,她没想过这个问题,只好支吾道:“上次伊络说了句什么话,可是我听不懂,就好着急。”
沥掀盖子看,漫不经心道:“你还记得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吗?我翻译给你听。学蒙语不是那么容易的。”
品缘一想也是。那天伊络在山上喊了无数遍,她模糊着能学个大概。“是这么说的!……(品缘学伊络的蒙古语)”
“咣当”药盖子在地上打了几个转才停下。
品缘忙拾起来,擦了半天,“沥,你干什么?药罐子摔了,你家公子喝什么?”
沥回过神,嘴角微扬,眼中却是无尽凄凉,“我手滑了……”
品缘重新把炉子盖上,“哎,你倒是说说看,那句话啥意思?他在山上喊了大半天。”
“公子说……说……”沥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还是撒个慌骗品缘。
正说着,濛在帐门边嚷:“药熬好了没有?巴望着公子死啊!”
这个臭小鬼!
“来了来了!”品缘把药炉子端下来,对沥道:“帮我拿个碗啊!”
“好。”沥闪身走开。
濛见沥走了,悻悻的过来,看着品缘忙乎的不亦乐乎,不屑道:“装什么好心?!”
说实话,品缘对于间接害死他姐姐,是比较内疚,但不是说这孩子能无缘无故欺负她。品缘非常不满的对他说:“我没必要装什么好心!我对伊络是真心诚意的。”
柿子软和的让他捏了很久,突然反抗成青柿子了。濛有点发懵,没做好心理准备,一时反应不过来。
品缘见他不说话,接着道:“对于你姐姐的事,我和你道了歉,说了不是。至今我心里依旧很不好受。可是,说句你不爱听的话,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你以为我没事干,到处泄露你们的住处么?即使我想泄,还没人想听呢!紫鸢是奸细,我哪儿知道?!我又不是神仙。你这样对我咄咄逼人,处处找茬,我念你身负丧姐之痛,老老实实受着,不说一句抱怨的话!可是,你怀疑我对伊络的诚心,这是我万不能容忍的!你当这世上就你一人重感情,其他人都狼心狗肺吗?!!”
“我……我不是……”濛无言以对。
品缘打断他的话,“你什么不是?自从我到这里,你有过好脸色吗?没好脸色也就罢了,那说的话像枪子儿一样?!还不是?不是什么不是。我看你就是!”
濛低着头,像是犯错的孩子一样。“我并不是真的怪你,我也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
“就是迈不过心里的那道坎是不是?”品缘替他接下去。“算了。我也不指望你立刻就能原谅我,但我希望你不要一直把仇恨放在心头。那样,你姐姐不会安心的。”
“不可能!”濛猛地抬头看着品缘,认真的说:“总有一天,我要把那个女人给撕了!”
品缘一激灵,这孩子手抓肉吃多了?还撕呢。但看着他充血的眸子,品缘的脑海中顿时放映十八禁鲜血四溅的暴力电影。咿……她还是送药去吧。
……
伊络滚烫的像刚煮熟的大虾,又热又红。品缘用手摸了摸,无言叹气。拿勺子边荡边吹。
“蝶苒……蝶苒……我还是晚了一步……”(蒙语)
“啥啥啥?”品缘忙把耳朵凑床边。
……他又不说了……
“这个人真是……”品缘一看沥不在身边,郁闷了。她一个人也搬不动伊络的身子啊。正想喊,濛掀帘入内。
“我来帮你吧。”
品缘回身看他,孩子脸上露出一丝愧色。她了然而笑:“行哪!帮我把他扶起来,我喂他喝药。”
“好。”濛乖乖的扶起伊络,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呼……伊络,喝药了。”品缘舀起满勺,送至伊络嘴边。濛适时捏开他嘴巴,一勺灌了下去。她忙拿帕子擦擦伊络嘴边汤汁。
一勺两勺。一碗药灌下去,吐了半碗。品缘叹气,放下碗。和濛一起扶伊络躺平。
“蝶苒……”(蒙语)
“他说什么?”
濛替伊络盖好被子,“公子是在叫你。”
“啊?”她终于搞明白一个蒙古语。“他喊我干什么?”
濛道:“自从公子高烧,他每天喊你的名字不下于几百次。”
“……”品缘心里有点毛毛的。
“孟姑娘,你怎么那么笨呢?”濛实在忍不住了。
品缘对着濛那颗小脑袋就是一弹,“你说谁呢你!没礼貌的小鬼!”
濛揉揉脑袋,“笨死你算了。”
“……”品缘想了想,“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品缘说那天伊络在山上说的那句话)是啥意思?”
濛没好气道:“我说你笨死了!公子那句话是:蝶苒,我爱你,我非常爱你!你居然还听不懂?”
后面那句话,品缘已经听不见了。脑子一片嗡嗡直叫。她从没想过,像伊络这般贵公子样,温文尔雅,细心体贴的人,怎么可能喜欢她?能与她做朋友已是天大的福分了。
“臭小鬼!你开玩笑能不能换别的?!”品缘结结巴巴。要么是臭小鬼骗她,要么是自己听错了。
濛起身拿碗出门,临了留下一句话:“孟姑娘,你就笨死算了!我们公子痴心错付!”
“濛……”品缘对着空荡荡的门喊的有气无力。
……
朱祁钰将朝中大事交给于谦主持,自己带着几位大臣和数千骑兵,一路紧赶慢赶可容易到了瓦剌边境。一行人怕出危险,打扮成商队模样。朱祁钰自称祁二爷。
又是一个月的休养,伊络可算是大好了。品缘也放下心来。但自从濛和她说了伊络的心意,害的她每次见伊络,都有点不好意思。伊络觉得奇怪,却也没多问。
天气开始暖和起来一如品缘的心。只是萨摩尔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品缘很是担心。
“公子,公子!不好了!”濛跑的飞快。
品缘正扶着伊络在草原上散步,旁边的小羊咩咩的直叫唤。两人同时听见濛的呼喊,都转移了注意力。
濛到两人面前,大气直喘。“萨……萨摩尔,萨摩尔出事了!”
“什么?!”两人一起惊道。
“怎么回事?”品缘抢先道。难怪萨摩尔那么久还没回来。
伊络脸色灰暗,“濛,你快说!”
濛顺顺气,道:“本来萨摩尔已经卖完货回来,我听到消息去迎她。没想到遇到百年一遇的黑风暴,我躲在坡下等着。大约一个时辰后,等风暴过去。我担心萨摩尔会有事,便往前迎了十几里路,只捡到萨摩尔的外衣和散落一地的碎银子。我看,八成是被风暴卷走了!”
品缘眼前一黑,伊络见势不对,忙抱住她。“濛,你确定吗?说不定,萨摩尔也像你一样,在哪个地方躲着?”
濛急道:“我找遍周围的一切,连个人影都没有。而且,以萨摩尔的脾气,她就是不要命,也不会丢下银子。她一定是出事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们快去找找!”品缘慌的拉伊络。
伊络拍她手背,安慰道:“你不要着急。我们现在都只是猜测。濛,让大家分头去找!”
“是,公子!”濛得令,忙的去找人帮忙。
“你不要急,萨摩尔一定会没事的。”伊络只得空洞的劝已经急哭了的品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