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棠穗若说的都是真的,我的体内,竟睡了一只上古妖王?
若她说的都是真的,倒是可以解释我为何需要饮血为生,又为何能拯救他人性命,只是没有想到,那明珠大小的血色琥珀里,封印的是一只吸血蝠。可它睡得这样沉,沉得我没有丝毫感觉,也足见得当年那位尊神上帝的修为至深,但是可惜,早早就没了性命。
咳了两声,也不打算同棠穗周旋,遂朝着她凉凉笑道:“总归是少了个心眼,栽到你手里,你想把我送给谁,就送给谁吧,好歹我死前,还能助你救上一条性命。”
她站起身来,俯视我道:“救人?姑娘你又说笑了,我向来只害人,却从不救人。”
我咬着牙道:“不是你说要救你的心上人么?”
她朝我嗤道:“那个捉妖师?”冷哼一声:“为一个凡人拼尽几百年的道行,我不是她,不会去做那样的傻事。”
我听的她话里有异样,却又想不出哪里有异样,只觉得头越来越昏,手腕清凌一阵刺痛,低头一看,原是她方才又使了个术将我腕上划破,那汩汩流出的鲜血,正点点渗透身下的石地。
只可叹我这该死的自愈能力,一回流不了太长时间的血,伤口就要自己长上,于是便得我多受几次割腕之痛,慢慢流干体内的血。
几次晕厥之后,我已经没有半点力气,一天一夜,没有进食半滴生血不说,还被人放了大半身子的血,饥肠辘辘又口干舌燥,喉咙似明火灼烧,眼里也像是冒着咝咝热气,能觉着瞳孔已浑浑变了色。
从小到大,我没捱过一次饿,只晓得吃血的时候眼珠子会变色,不想这饿极了,它也会换个颜色。
伏在沁凉沁凉的石地上,炽铁链的冷气也一点点的从骨髓渗入,想哆嗦,却连哆嗦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半睁着眼睛,看着棠穗从洞口又同一名男子相携而入。二人一路耳鬓厮磨欢爱到床上,棠穗的素衣被男子从肩颈处扯下,露出一大片莹润后背,迷离缠绕中棠穗脚上的银铃传出阵阵动听声乐,压在棠穗身上的男子忽然一个颤栗,一道白色游丝自眉间浑然飘出,落去棠穗的口中。
男子眼皮翻了翻,已是枉死。
我眨了眨眼睛,想着自己同这男子的下场,也不远了罢。
思想间,棠穗已经一个旋身,立在我身前,俯下身子看了看我的手腕,轻笑道:“想是你如今已经没有力气可做任何反抗了,我这就带你去见傥葛,可好?”
我吁了口气,说不出话,她又是一笑,轻抬起一只手,晃了晃食指,冷冽白光在眼前闪过,我便又晕了过去。
醒来之际,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温香靡软的帐子床上,缚着手脚的链子不知所踪,旁侧的柜子上燃着一炉沉香屑,我本就不大闻得惯香气,早前已经被棠穗身上的异香熏的六神恹恹,这沉香的味道又重,于是禁不住被呛的咳了两声。
床前不远处一个背对着我,蓝衣黑发的男子,正静坐独自执壶在一张紫檀木做成的矮桌前饮酒,看他的背影,身形坚俊,定然不是个文弱的。
心已经不知沉到什么地步,想来这男子就是棠穗口中的傥葛。
听到我的轻咳声,傥葛放下手中酒盏,起身转向我这边,玉树临风,生的一张华美人皮。
我干干眨巴眨巴眼睛,罢了,假若临死前非得被只妖轻薄,好歹也是只风华绝代的妖,起码感官上不会太难受,于是心一横,也不想再废话。
那傥葛却是个磨叽的,立在床前将我看了好半天,看得我觉知自己离下次昏厥又将不远,才终是道了句:“寻常女子到了这里,多半是要闹腾半天,你却动也不动,当真不怕我吃了你么?”
我心说怎的不怕,但怕有什么用,何况你手下的棠穗为求献媚,将我害成这幅样子,我既是想动,那也得先有了力气再说。面上却露出一丝淡淡的笑,轻飘飘朝他摇了摇头。
他仰头一笑,露出一口皓白牙齿,然后看着我道:“姑娘好胆色。”
我心里骂了句好你娘个头。
他身子一低,靠近我脸颊,抬手轻慢在我面上抚了抚,接着道:“自然这相貌也生的甚好。”
我心里再骂了句好你娘个脚。
他却不再说话,手风一绕,已是解开我的腰带,顺势抽了抽,衣服滑落大半个肩头,头埋在我的颈窝,吐息中有淡淡酒香:“放心,我怎会舍得吃你,且不说你身上的血珀能助我修行,单是你生的这张脸,也得让我将你好生供养。”
他的算盘打的极好,血珀一旦融入受养者的身体,便只对这一个人发挥效用,旁人既是得到,也不过同普通琥珀没甚区别。棠穗本以为放干我的血,血珀便会失去效力,可她不晓得,即便我成为一具干尸,血珀也能凭借自身力量将我重新复生,这也是我之前总说,何以我想死,都不知要用什么样的法子去死的缘故了。
我能从一开始这样不动声色的半点反抗也无,一则身上实在没有多余力气,二则便是等体内的血流干流净,血珀将我复生,再寻个机会逃脱。
只是没有想到,这傥葛竟知晓这一层,懂得留下我一条命,再以我为傀儡,借用我体内的血珀助他修行。
心中一时凉透,果然人算不如天算,东莱和葵苍不能救我,我便想着自救,却不知这自救,到头来也是一场空了。
我闪着一双血气森森的眸子,眼见着傥葛的嘴唇离我的嘴唇越来越近,就要亲上去,他的脖颈却是一僵,莫名停在了半空中,须臾有紫黑色血水从胸口渗出,眼睛怔怔的看了看我,阖上,头一歪从旁侧倒下,化成一缕黑烟散去。
我偏头朝着洞口望去,东莱一袭青衫直身而立,右手持着的青冥剑上还未消失的青色剑气絮絮绕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