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了啊,也笑出来:“姑娘说笑了,鬼是没有心的。”
我这样说,是因着我没有理解阴冥心的含义。
凡人死上一次,再经历复生,复生后挖出的那颗心,便是阴冥心。
可叹我这颗心竟不是阴冥心,否则便不用费这样多的心思,直接挖了我的便是。
阴冥心复活的人,须得是从前样子,须得经历一次黄泉路上的飘摇,我是从婴孩一点点长大的,又未踏足黄泉半步,并不能算的上。
但今次问题的关键,她魂魄不全,即便是饮干我的血,也活不了的。她活不了,我又如何取心?葵苍啊葵苍,你这次,实在是走的太不负责任了。
两厢沉默了半晌,她站起来:“宫姑娘的意思是,若找到我其余的魂魄,我就可以活过来?”
我点了点头:“理论上是。”
她亦点点头:“我明白了。”
苏戚说她曾在死的那一瞬,正巧遇上一只出来害人的鱼妖,见她的魂魄纯净,便顺手牵羊的夺了。好在她半路挣扎,逃了一魂,这才在幽冥中混迹成了一只画皮鬼,所以倘若找到那只鱼妖,也许有机会,能将她的剩下的魂魄召唤回来。
可我觉着,凭我的本事,把自己的魂魄拱手让给那只鱼妖就可以,从那鱼妖的手里要回苏戚的魂魄,就有些痴人说梦。
于是我们打算先熟悉熟悉状况,找到那只鱼妖在什么地方,再等葵苍回来了商议如何是好。
颇有些困难的是,鬼在白日里并不能显形,因着一显形就灰飞烟灭,而寻找魂魄这档子事,非得她本人参与才行,于是这件事就只能在大晚上办,而我便一连几日都被她折腾的没有睡好觉。
但更困难的是,她只记得那鱼妖穿了一身黄色的衫子,连鱼妖长的什么样子都没有看清楚,我又不是周正,对妖精没有那个敏感度,于是这几天内,除了我身上的肉被跑的掉了几斤,简直一点收获都没有。
可叹我现在不是修真之人,没有哪个师兄弟姐妹的可以借来用一用。
然后大家决定要么歇一歇,再从长计议,正好王隐前日也来邀我去他的一位仁兄那里喝喜酒,寻找鱼妖这件事便就先放下了。
令我感到纳闷的是,不过是王隐那位仁兄新得的儿子摆满月酒,这苏戚却执意要与我一同去一去,既是做鬼做了一年多,她还喜好凑这个热闹,真正让人很费解。
何况满月宴是在白日里摆的。
我道:“我也想带姑娘去沾沾喜气,可姑娘不是不晓得,白天现形的后果。”
她道:“我从未想着现形,但附在什么东西上,也不是不可以。”
我道:“姑娘能附身在物品上?”
她道:“是啊,宫姑娘难道没有听说过,画皮鬼除了画皮,最擅长的,便是附身术了么?”
我:“......”
我:“那你不早说,先前何不附身在什么东西上,也省的我总是大半夜,陪着你到处乱跑啊跑的。”
她:“姑娘不是也没提过?何况这种事情,我本以为姑娘晓得,再说姑娘以血为生,我便想着依姑娘的习性,也是晚上比较精神的。”
我:“......”
我又不是你大爷的吸血蝠变的。
王隐的仁兄,名唤陆安,表字云舒,是招瑶郡上任郡守的独子,也是招瑶城里的四大才子之首,曾与桓王,也就是现今的陛下,关系匪浅。两个多月前,桓王登基以后,陆安他爹请求辞去官职,将郡太守一职让给王隐他爹,得到桓王首肯,自己便同一大家子安心做了这招瑶郡里的富贵闲人。
只不过虽是退位让贤,从此再不插手官场事,陆家的声望和地位还在,是以陆安为儿子摆的这个满月酒,仍是惹的招瑶的诸多名流纷纷趋之若鹜。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桓王已经贵为一国之君,陆安想不想当官,当个什么官,几乎全凭的是他自个儿的意愿,因此大家想极力攀上这门喜事的愿望,就显而易见的了。
王隐能在这样一个名流齐聚的场合记起我,可见他着实没有把我当外人。
可我没想着他把东莱也没有当外人,是以当我和他一起在陆家的府邸里同东莱阮菱碰了面,简直是没有一丁点儿的悬念。
这让我想起一句曲儿,这世界说大就大,说小就小,你想见的人,拼了命挤在一个犄角疙瘩里,都不一定见的上,可你不想见的人,哪怕是天涯海角,那个人都会像影子一样时时刻刻围绕在你身旁。
我实在想不通东莱和阮菱为什么还待在招瑶郡不走。
但我若自顾自的这样想,就太显得自己没有些度量,且还太自以为是。招瑶郡是大宣的招瑶郡,不是我的招瑶郡,我能在这里,他们自然也能在这里,我又没有占地为牢,我又没有撒些什么来表示这是我的底盘。
只是觉着,人生如戏,我实在不想像戏台上唱的一样,听见他说个诸如此类可真是巧,我近来正好有件事情要麻烦一下宛宛你,本就想去找你的,没成想倒在这里碰上了。
而世事果然就那么的巧,他真是来打算麻烦我的。
按照他的说辞,他丢了件东西丢了许久,本以为再找不到,不成想近来竟打听到了些下落,虽是个粗略下落,不是什么具体到何处何地何方何寸的下落,但总归是有了盼头。因着他寻找失物这档子事非一朝一夕可办妥的事,是个长久且不知长到多久的活计,而阮菱过几日就要回去,问题便出来了——他之前原本该和阮菱一起办的一件事,剩他一人并不能应付的来,因此须由我替代阮菱,同他一起出一出面。
我想,他可真是瞧得起我。但本着他救过我还救过不止一次,我是成心想拒绝,却没有办法拒绝,只得应了。回头再想一想他丢掉的东西,不会是个什么绝世仙丹或者绝世武功秘籍什么的,就更觉得,这个忙是不帮也要帮了。
可他还曾经讲说他并不想飞升来着,果然是高人说的话,听听就可以,一旦认真,你就输了。
就是有些奇怪,我可以帮的上他些什么,而且这个忙还是他一个人搞不定的。
可这世上能有什么事是他搞不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