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林子狼派了十几个小喽啰都没有找到岳宣和方雪琴,连黑山虎派去的小喽啰也失踪了。
黑山虎站在聚义堂的大门口,炯炯的虎目远眺寨子外面集结好的队伍,心中不免有些纠结。深锁的眉头更加拧紧,握着大刀的拳头青筋突暴。
“大哥,你可后悔?”林子狼忽然站在他身边,一同眺向门外的兄弟们。“好日子过得久了,山里的兄弟们也舍不得呀。”
“俺可怜他们还没留个种,死了连烧纸钱的人都没有。俺欠他们的。”黑山虎眉头深拧,大步沉重的踏下木阶梯,回头说:“你可别死在俺的前头。”
“谁晓得呢。”林子狼潇洒自若的双手背后,抬抬下巴示意他看看集结的队伍那边,笑说:“还没坐稳大当家的宝座,就急着去训话了。”
“随他去。”黑山虎暗自长吸一口气,胸腔里滚动着炙热的血。
人生世事无常,有得意之时,也有失意之时。黑山虎依依不舍的环视自己亲手建立的寨子,每一块砖石、每一棵树、每一面旗帜……他一生的心血啊。
“大当家,都已准备妥当,请发号令。”皮赖子拱手抱拳,一副慷慨豪情。
黑山虎缓步下了阶梯,站在皮赖子面前,伸出磨盘大的手掌按在皮赖子的肩上,意味深长的说:“三弟,你与俺结义多年,俺却从未看清过你。”
皮赖子闷而不答,狐疑黑山虎为什么要说这些?难道他和毛秀才的计策被识破了?
越过呆滞的男人,黑山虎大步走向寨子大门,高举拳头大喊一声:“下山。”
震山响的喊着接连不断,漫山遍野的小喽啰们一浪接过一浪的喊着。
“传大当家号令,下山!”
“传大当家……号令……下山!”
“传……大当家……号令……下——山——!”
“传——……”
声浪波及山林中的飞禽走兽,鸟雀乍然而起,盘旋树冠上;走兽恐避不及,纷纷钻入茂密的野草丛中。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黑虎寨鱼贯而出,整齐亦不失雄壮。
黑山虎和林子狼骑坐于马上,一前一后,昂首挺背。
大堂主孤雁和四堂主山蝎并驾齐驱,跟在他们后面,同样气势不可阻挡的英伟。
与黑山坳齐名的乌鸦山亦是官、盗、侠客都不敢得罪的,与黑山虎不同,乌鸦山的大当家从不干打家劫舍的勾当。他的目标只有一个:贪官污吏,地主老财,江湖恶霸。
因此,乌鸦山不出则静,一出必然满载而归。
正午三刻,黑山虎和林子狼坐在羊肠小路边啃着烧好的鹿肉。远望去,只见一队人马呼啸而来,为首的男人胯下一匹大宝驹,通身的枣栗色,强健的肌肉在奔跑中张弛有度,更突显健美的身型。
“报——”
一个放哨的小喽啰满头大汗跑回来,单膝跪地,抱拳回禀:“报。大当家,乌鸦山的大当家和二当家带着人来了,还有十杆鸟枪。”
“鸟枪?”黑山虎一听便乐了,“真没想到,乌鸦山还有这等新鲜的玩意儿。”说着丢下手中的干粮,站起来叉腰大步走过去迎接。
林子狼并不好奇,黑山坳的鸟枪少说也有上百杆。黑山虎又不是没见过世面,这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估计是装出来的。他不置可否的跟在后面,默默的看着渐渐行来的人群。
黑山虎叉腰大笑:“哈哈,乌老九,你这阵势摆得不小呢。来来来,且让俺看看你带来的家伙什儿。”
骑坐在马儿上的乌老九讪然一笑,翻身下马,大步过来与黑山虎抱拳相礼,大笑道:“黑虎大哥,你这阵势也不小啊。”
黑山虎翻脸不悦,一挑眉回头睨了一眼自己的喽啰们,一个个手拿弩,背着弓,腰间系着箭匣。再回头来看看对方的,前排二十个人肩扛鸟枪,腰间系着弹药袋子;后面的人不过三十个,手拿十字连弩,腰间系着十多个布袋,沉淀淀的不知装了什么。
“乌老九,你且带来这五十几个人便罢了?”黑山虎惊讶的瞪大眼,有点亏本做生意的不爽。
乌老九嘿嘿一笑,说:“打劫不在人多,劫到手便好。”
黑山虎不语,一股气闷在胸腔里。
尴尬的沉默时,从大后方远远的一声悠长而焦急的:“报——”
乌老九笑说:“走走走,我们快快去准备包饺子。”
“包饺子?”黑山虎看了林子狼一眼,笑说:“这名字好,这名字好,正午时分刚好送一顿饺子给官老爷们尝尝。哈哈哈哈……”
乌老九和黑山虎,林子狼分别骑上马。一路上乌老九与黑山虎商量着“包饺子”的战术,最终选在黑山坳背后一个偏避的林间山道堵劫官银的车队。
黑山坳属白山山系,除主峰之外,还有大大小小七八座高低不一的小山峰。森林密布,树植茂盛,飞禽走兽成群。
驿道,山路交纵错落,外地人常常会迷失在岔路口徘徊不前。
正午时分,与驿道相通的幽深林间小道,参天大树交织在一起形成天然的大伞,阻挡初夏刺目的阳光。道路两侧茂盛的野草随山间的风摆动,时而有一只灰毛的兔子穿出草丛。
放弃宽阔的驿道,押送官银的车队反常的走进林间小路,走在最前的两个官差便衣打扮,手中的武器显示出他们不同的身份。
跟在马车两边的汉子健硕强壮,沉重的脚步踩在略显泥泞的土地上留下一连串的印迹。仔细数数,也有二十几个人。
走在最后的两个也是身着便衣的官差,他们伺警的观察周围的情况,每一棵树、每一根草的动作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头儿,休息一会。离落井村不远了,兄弟也饿了。”走在最后一个官差大声喊着前面的同伴。
走在前头的一个中年汉子停下来观察四周没有异动,也放松警惕,说:“好,都找个地方歇会。黑山坳的地界里属这儿最安全。”
刚才提议休息的官差上来送干粮,陪笑道:“头儿的英明才智哪里是他一个山匪头子比得上的。想来那黑山虎怎么精明,也想不到咱们在他眼皮子底下走。”
“乌鸦山的乌老九是个多精明的人,还不是被咱们骗过去啦。”被吹捧的洋洋得意,官差头子挥着手,说:“都说咱这地界里黑山虎和乌老九比阎王殿里的无常鬼还恶。我看呀,没啥可怕的。”
“头儿说的是,咱以后跟着你吃香喝辣的,怎能怕这些草包山匪呢。”另一个小官差也上前捧酒拍马屁。
官差头子哈哈大笑,满意的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道路两侧的密林里,突然发出重重叠叠的声浪……
“兄弟,杀啊!”
黑山虎率先大喊一声,举起手中的大刀,冲出一丈高的杂草丛。
“杀啊!”林子狼也跟着冲出来。
立时,冲杀喊声响彻幽静的深林里。吓得官差四人纷纷拔刀相向,车队旁的二十几个汉子也拔出大刀戒备的围在车边。
黑山虎扛着大刀,单手叉腰站在官差头子面前,冷笑道:“你们几个小小的官差,怎么以一敌百?”
官差头子打量包围他们的山匪,突然大笑,说:“我劝你们眼光放长远些,别偷鸡不成反蚀米,得罪了落井村的林老爷,你们吃不完兜着走,那时便追悔莫及也晚啦。”
“落井村?林老爷?”黑山虎仰头大笑,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兄弟们,给我杀。林善财逼得俺们多少兄弟妻离子散,有家归不得,有娘养不得,有子见不得。兄弟们,杀啊!”
“黑虎大哥,光你们独占怎能行呢,说好的一起啊。”
乌老九带着人冲出茂密的草丛,左手握着两颗黑色的圆球悠哉的把玩,阴险的笑说:“官差大哥,我乌老九有个规矩,凡是投降者定留性命。为了你家中的高堂老母、稚子美妻,劝你识时务些,投降吧。”
中年的官差头子度量敌我双方的差距,决定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二十个林家的壮汉见势不妙也跟着逃走,甚至有人逃走时连手中的刀都一并丢下。
乌老九走到黑山虎边,“黑虎大哥,咱哥俩有些日子没打猎啦。”
“正是呢。”黑山虎反手拿过背在身后的弩弓,动作敏捷的上箭,瞄准……“嘿嘿,乌老九,俺俩一人十个,剩下给俺二当家过过瘾。”
乌老九瞟了眼阴戾目光的林子狼,笑着赞道:“成成成,黑虎大哥真真是心疼自家兄弟。”
说完,举起鸟枪……
“砰——”
“砰——”
“砰——”
三下之后,跑在最后的三个林家壮汉扑倒在地,再也没有爬起来。
黑山虎挑眉斜睇他,“哼,那黑家伙不算什么,看我的。”
话未说完,三箭齐发……
“嗖!”
“嗖!”
“嗖——!”
三支箭在半空中划出三道漂亮的弧线,令观赏的人们赞叹它的优美与速度的结合。
“啊!啊!啊!”接连痛苦的声音在前方霎时传来,三个人几乎同步仰倒在地,他们的手更是一致的捂着后颈的位置。
观战的小喽啰高举拳头,兴奋的大喊:“大当家威武!”
乌老九不服气,将鸟枪丢给旁边的人,从腰带里掏出四枚火药球,双手各二,对准前方狂逃散乱的人群……
“咻——”
“咻——”
“咻——咻——”
立时在前方炸裂,两团火焰腾云而起,巨大的暴炸声惊起林中的飞禽,它们犹如惊弓之鸟慌乱飞逃。
“哈哈哈,黑虎大哥,怎样,我的黑家伙不赖吧?”乌老九激动的瞪圆眼睛,指着那团火焰。
黑山虎微皱眉,不悦的骂道:“好个屁,快搬家伙回老巢。”
顿时两方的小喽啰们都慌了神色,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乱撞,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黑山虎大吼一声:“一共六车的东西,一家一半,搬啊。”
“好好好,兄弟们,搬。”乌老九挥舞着拳头指挥着自家的小喽啰们搬大木箱。
人声鼎沸,群情激昂。却没有人发现,危险正步步紧逼……